美國東部時間9月26日上午，第二屆彭博全球商業論壇在在紐約曼哈頓舉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總裁克里斯蒂娜·拉加德與百度公司董事長兼CEO李彥宏就人工智能展開對談。以下爲訪談內容：

拉加德

我從數字談起，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總喜歡拿數字說事。你們得等到這場談話之後才能知道這個數字的含義-4:3。猜猜這是什麼，不是球賽比分，猜猜吧。Robin，很榮幸我有機會問第一個問題，Margret（歐盟競爭事務專員）剛纔說萬物都將數字化。你作爲百度的聯合創始人領導百度18年，一直致力於搜索引擎的發展。百度也在人工智能領域進行了大規模的投資，目前你們的全球員工數超過4萬，其中1.5萬名是計算機專家。能否告訴我們，如果沒有人工智能發揮關鍵作用，世界會是什麼樣子？

人工智能對社會的影響是巨大的。我們很幸運，百度18年前成立的時候，整個世界剛剛進入互聯網時代。那時候中國的網民數量不到1000萬，那是2000年左右。如今中國的互聯網用戶數量已經達到8億，我們搭上了互聯網發展的快車。我想說的是，如果互聯網是開胃菜的話，人工智能就是主菜，人工智能的影響會比互聯網大很多，過去的幾十年，所有人都感受到互聯網帶來的社會變化，而未來幾十年人工智能會爲我們帶來更大的變化。隨着技術的發展，計算機現在可以更好地理解人類——通過語音識別、計算機視覺和自然語言理解等方式，還有用戶使用過程中以及互聯網公司運營過程中產生的數據。互聯網對我們的日常生活影響很大，但是對所謂的To B產業影響不大。人工智能可以做到，還會對To C行業產生影響，就是對我們的日常生活，但也會改變製造、能源、教育和醫療等行業。我們現在可能沒有辦法想象這種人工智能的影響。

李彥宏

拉加德

百度的1.5萬名計算機專家，他們主要專注於哪些領域？

主要還是人工智能，但是人工智能涵蓋的領域很廣，比如我提到的聲音識別，計算機視覺和自然語言理解，這些都是人工智能的基礎技術。這些技術的應用領域有自動駕駛、家用智能音箱。搜索服務本身來講也是人工智能，我們輸入搜索詞的時候使用人類的語言，計算機猜你的想法，然後給出搜索結果，本質上來講是用計算機理解人類的意圖。

李彥宏

李彥宏（左）與拉加德（右）展開對話

拉加德

不知道你有沒有讀過一本名爲《21世紀的21堂課》的書，作者是尤瓦爾·諾瓦·赫拉利，書裏說只有人工智能是不夠的，還需要配合生物技術方面的創新。你同意嗎？

未來可能出現他描述的情況，但是過去不是這樣的。很多人都試圖瞭解人腦的工作原理，然後用計算機來模擬人腦。但是今天的人工智能技術不是這樣的，目前的人工智能技術還是在利用計算機功能模仿人類，而不是使用生物結構來理解人類。我也想問你一個技術影響的問題，技術會對社會和市場產生深刻的影響。你上任7年多以來，人工智能對金融系統，對你和IMF的影響是什麼？

李彥宏

拉加德

我舉一個非常基本的例子，7年前當我剛出任IMF總裁的時候，還沒有Fintech（金融技術）的概念。而現在我們有很多經濟學家和金融專家從事Fintech工作，分析利用Fintech的好處和對金融系統有哪些威脅。

只有威脅？沒帶來機會嗎？

李彥宏

拉加德

兩者都有，我來說說Fintech給我們帶來哪些機會。比如手機銀行業務，在祕魯，在肯尼亞和贊比亞這些非洲國家，很多人，尤其是女性，沒有機會從事金融活動，沒有能力交易，或者他們可能被搶劫或者虐待。而手機銀行加上其他金融技術的創新能幫他們參與到經濟活動之中，這就是Fintech能夠在發展中國家中能夠起到的作用。另一方面，金融系統中比如說數字貨幣的發展，必須得到監管和規範，以保證金融系統的穩定，杜絕通過數字貨幣進行黑市交易，所以Fintech在帶來巨大收益的同時也伴隨着風險。我們希望技術能夠爲金融帶來生產力，這是所有政策制定者的目標，他們希望其提供人民的生活水平和收入，但這必然會帶來相應的風險。接下來我要問你，我聽到過很多數字，比如數百萬人會因人工智能失業。不過也有人說人工智能會讓就業人數淨增，也就是人工智能創造的職位要遠遠多於因爲人工智能而失去的職位。你回答完這個問題之後，我再告訴你IMF的發現。

我是一個樂觀主義者，我總認爲改變可以讓事情變得更好。我同意你關於未來會有很多工作可以被機器代替的看法，但同時技術的發展也會帶來更多的就業機會。

李彥宏

拉加德

你是否認爲工作崗位會不會增加？

目前這個階段沒有人能預測技術可以爲人類創造多少就業崗位。但是我給你舉個例子，首先說數據標註問題。當我們訓練人工智能模仿人類行爲，電腦需要標籤化數據，這些數據都是以問答形式存儲的，而這種工作就是人類完成的。我們需要大量數據來幫助機器學習，這就會在數據標註行業創造更多崗位。而隨着計算機越來越聰明，我們可能需要更多的人力來做數據標註，所以這不是取代人類，而是提高人類的工作能力。醫療領域有臨牀決策支持系統（CDSS）的設計初衷不是替代醫生，而是幫助醫生做出更明智的決定。這是人工智能對人類有益而非有害的例子。如果技術的進步能夠帶來生產率的提高，人們的工作時間會大大縮短，這樣就有更多時間享受生活和消費。

李彥宏

拉加德

我們假定他們可以增加收入？

是的，工作時間更少而收入更多。內容都是人類創造的，因爲只有人類擁有這種創造力，而計算機目前還不具備這種能力。

李彥宏

拉加德

我這裏想和大家分享IMF即將發佈的一個研究成果，關於創新技術的影響。我們不對新技術做具體區分，無論是人工智能，生物技術，還是自動化。研究在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的30個國家中進行，結果可以應用到世界各地。我們發現，大量的職位還是會受到實質性的，重大的影響，這30個國家中，會有2600萬個工作崗位消失。第二個發現我認爲很有意思，受到影響的主要是從事重複性工作的人，而從事這一類工作的又以女性居多，因此女性受到人工智能的影響比男性大。你覺得這種判斷準確嗎？

可能是準確的，但是如我所說，這只是這件事情的一方面。它還有另一面。比如我們也可以說數據標註是重複性的工作，但是也是需要判斷力的工作。需要的也是比較簡單的判斷力，沒有那麼困難。比如要教計算機如何開車，大部分人在成年之後都可以學會開車，但這對計算機而言是非常困難的。包括百度在內的幾家公司都在研究自動駕駛，但是離研究出真正意義上的無人駕駛汽車還有幾年的時間。我們目前的成果只是高度自動駕駛技術，但還不能完全脫離司機，我們要利用計算機增強人類的能力。

李彥宏

拉加德

你不希望我們被取代？

沒有這種想法。

李彥宏

拉加德

你們公司4萬多員工中的大部分在中國，目前的市場和政策環境是否允許你們做任何你們想要做的研究和開發？

基本上可以，我們有很多工程師，中國的市場很大，每天有數億用戶使用我們的服務，產生大量的數據。我們可以使用這些數據來提高我們的服務質量，確實有很多創新的機會。不過話說回來，確實也有一些限制，比如對隱私的保護，比如技術如何在人類的掌控範圍內，不對大衆造成危害等。確實有些問題要擔心，我看到更多的還是機會而非威脅。

李彥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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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彭博TV 編輯：商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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