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曲中學王江鴻散文：一封學生來信

河曲視窗網特稿(河曲中學 王江鴻)梅是我班裏一位不太引人注意的女孩，她坐在後排的一個角落裏，留着頗短的剪髮頭，一對略小但很秀氣的眼睛，說起話來慢聲細氣的，不敢拿眼睛看人。無論你何時看她，她的嘴角總是淡淡一笑。她的成績應該屬於中等偏差的行列，唯一讓老師們較爲滿意的是她的字寫得還算工整。說實在的，我對她的印象僅止於此。

前些日子，我批改作業時，突然有兩張信紙從本子中滑落，掉在地面上，我順手撿了起來，原來是一封信。輕展信箋，雋秀的小字映入眼簾：

敬愛的王老師：

您好!

此時此刻，不知該不該給您寫信，我心裏很亂。

提筆是慚愧，是悔恨，還有內疚，也許向您說一說一千個、一萬個對不起也彌補不了我曾經犯下的過失，在這裏，請允許我真誠地向您說一聲：對不起!

讀到這兒，我有點兒奇怪，她平時乖巧無言，有什麼對不住我的了?趕緊往下讀，她接着寫道：

當那天聽到您說可能調走時，我心裏很難過。正如一位哲人所說，人只有在失去的時候，才能夠體會到現在擁有的珍貴。在以前您上課的時候，我曾經偷偷看過小說，有時候還打瞌睡，沒有認真聽您講的課，現在想來真是對不起。可您並沒有責怪我，我知道您的胸懷是寬廣的，這樣一來，我就更難過了，恨自己不爭氣。

其實看到她不聽課我不搭理，心裏想的是隻要她不影響好學生，愛怎麼着都行。這也是不少老師的普遍做法!沒想到這種不負責任竟然贏得了梅的尊敬!這時，我臉上火辣辣的。

王老師，以前是我不對，是我無知。您真走，我還是有點捨不得，我真誠地請您留下來，再扶我們這些不懂事的孩子一把!您再給我們講一講蘇東坡的《念奴嬌》;講一講您創作的《父親送我到村口》……不過如果影響您的前途，我就不留了。我還真誠地祝福您，希望您能夠過上幸福的生活。我知道我的這一聲對不起，太微不足道了，可我又不敢當面到您身邊道歉，也再找不到更好的方式，請您能夠理解，假如在您走之前，我還沒有向您表達這份心意，我會永遠遭受心靈的譴責的。

打擾您了，很對不起!不管您以後到了哪兒，都是我最可敬的老師!

請您多喝點兒水，這些天，我聽到您的嗓子嘶啞了。不要太要強了，身體要緊!代問您的兒子毛毛好!

此致

敬禮

您的學生：苗麗梅

×年×月×日

讀着信，我的眼淚打溼了信箋，我儘量控制自己不要哭出聲來，以免引起同事的注意。淚眼矇矓中，梅的形象漸次清晰起來：那雙眼睛由不願看人到目光炯炯;說話的聲氣由慢聲細氣變得聲如洪鐘;她嘴角那淡淡一笑，好像是笑我這個老師的可恥。

心裏的創痛一陣陣襲來，我心裏滿是自責：爲什麼自己上課的時候，總是對她的舉手回答視而不見?爲什麼改作文的時候，總是稍微瀏覽一下就隨手給打一個低分?爲什麼，爲什麼呀?這飽含感情的挽留像一把利刃直插我的心臟，我開始懷疑自己從事教育工作的真誠，開始感受到自已的慢待對一個孩子的傷害!

我想不是梅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而是我!老師們總習慣把差生看成一株株狗尾巴草，眼睛盯着的是所謂好學生，而有意無意地放棄了對他們的教育，這是整個教育過程中最大的怠慢，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犯罪!其實他們也是一株株生機勃勃的小苗，只要園丁認真耐心，他們完全可以開出香氣撲鼻的鮮花!身爲教師的我們，更不應該戴着有色眼鏡看人!

當天，我把梅叫到辦公室真誠地向她表達了我的歉意。她哭了，我的眼裏也滿是淚花。我說，老師不走了，爲你們這些心靈純樸的孩子!

而那兩頁小小的信箋我永遠也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