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廉公,是山東人,1948年參加解放軍,成爲28軍某團炮連戰士。1949年10月,他參加金門戰鬥。由於負傷,他被俘了。在俘虜登記姓名時,他說:“我叫徐廉恥。”

爲什麼他改了這樣一個怪怪的名字?戰鬥失利,他當了俘虜,改名徐廉恥,以記恥辱。

從此,“徐廉公”變成了“徐廉恥”。

這時他才20幾歲,又被蔣軍看上,補入國民黨軍,當了一小兵。

戲劇性的是,他隨部隊又回到了當初被俘的金門島。

然而,徐廉恥是一個信念不改的執拗之人。

在金門島上,他偷偷藏匿籃球,準備尋機偷渡回大陸。

事發後,他被當成政治犯,投入監獄,一關就是整整7年之久。

一天,監獄長通知他:“3號,你可以出獄了!”

被稱爲“3號”的徐廉恥聽說可以出獄了,自然高興,辦完手續,就要走,卻被監獄長叫住了:“你身上的衣服統統得脫下來上交。”

徐廉恥說:“我是從大陸過來的,這兒沒人送衣服接我出獄,我光着屁股怎麼出去?”

“那,我不管!”

結果,徐廉恥沒有光屁股出來。一同監的難友給了他一套半新舊的卡其布褂子,他好歹有了遮身蔽體的衣服。走出監獄後,他一無所有。爲了能活着回大陸去,誰也沒想到,他竟在臺灣苦苦掙扎、奮鬥了30多年。

出獄時,徐廉恥已被折磨得瘦骨伶仃,一走三晃,沒有住處。他在臺東一座叫做太麻慄山上蓋了一間草棚,靠上山撿柴換錢,纔買來鍋、碗、瓢、盆和一點糧食,安下了“一個人喫飽,全家不餓”的“家”。

他撿了半年柴禾,附近的柴都撿光了。由於沒有身份證,不能到別的地方撿柴禾,徐廉恥只好“改行”,幫人燒木炭窯。

一年後,他有了身份證,到深山自己壘了三孔木炭窯,以燒炭賣炭度日。

在深山中,陽光少、雲霧濃、潮氣大,他在林子裏鑽來鑽去,負過傷的腿又成了老寒腿,一痛起來,就全身打哆嗦,可又沒錢看醫生,更不能撂下維持生計的三孔炭窟。他只得拄着柺棍,或跪在地上幹活,勉強把這一孔孔的炭窯燒下來。

一次,在當地開小診所的安徽鳳陽籍姓李的退伍醫官到山上巡診,見徐廉恥病成這樣,還在山上幹活,頓生同情之心,說:“徐廉恥,你來打針吧!”

徐廉恥苦笑說:“李醫官,不瞞你說,俺這寒腿不方便,燒的木炭質量不好,賣了還不夠糊一張嘴,哪還有錢打針?”

李醫官說:“你別擔心,我免費給你打針!”

徐廉恥感動得熱淚盈眶——在臺灣,他還從來沒遇過這樣的好人!

這樣,他的老寒腿一犯,就到李醫官的小診所打針。每次上小診所,他總要帶一些燒炭剩下的碎柴,送給李醫官燒飯用。

整整一年,徐廉恥看病不花錢。

但是,後來,這裏的柴也打完了,徐廉恥只好關了炭窯,去一家營造廠(即建築隊)做雜工,挑土、抬石、清基、夯地,什麼活都幹,幹了一年多,營造廠嫌他的腿腳不利索,出活慢,再加上“成份不好”,把他辭退。

沒辦法,他又去一家罐頭廠看門、掃地,沒多久,又被辭退。他聽人說,種生姜、香芽可以賺錢,就跑到野山上開荒,種生姜種香芽……種了兩年多,沒賺到錢,反把前幾年燒木炭的那點積蓄全賠進去了。

徐廉恥舉目無親,孑然一身,在山裏山外混了十多年,依然兩手空空,終於淪爲乞丐,到處流浪。

但是,他只向大陸人開的餐館乞討。

一天,他來到了一個山東籍退伍老兵開的“餃子大王”餃子館乞討,心裏活動開了:包餃子不是自己從小就會的活計嗎?於是,試探問:老闆要不要招小工。餐館正缺人,老闆一看,又是老鄉,爽快地答應了:“你來吧。”

結果,徐廉恥先後在“餃子大王”、“同心居”等山東人開的餐館打小工。他這麼一干,一直打到1990年夏天爲止。

爲什麼到1990年夏,他結束了打工生涯?

因爲這時臺灣的政策放鬆了,在臺灣的人可以回大陸了。他高興地用自己打工的積蓄,買了飛機票,輾轉到香港,終於回了自己的山東老家,然後定居。

時年,他正好68歲,在臺灣待了41年。

回到膠南老家後,他第一件事是把自己的名字改過來,恢復原來的“徐廉公”之名,並換上了山東的身份證。

有趣的是,他的身份也變了:由烈士變成了臺胞。

他的親屬,也由烈屬變成了臺屬。

此時的徐廉公已是白髮蒼蒼,老態龍鍾。但是,他說:“我雖然孑然一身,無兒無女,但總算實現了返回家鄉、葉落歸根的宿願,找回了我自己真正的名字。我的根,在大陸,在膠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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