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有话好商量》文／水纤染

【一】

顾玖玖摊上大事了。

月老给她下达了任务，她必须在半年内帮战神脱单成功，以提高天界如今的幸福指数。

话说这战神时渊，有着几百年前斩杀妖王的英勇事迹，也有一副玉石雕琢而成般的好皮囊。

可他性子古怪，只好斩妖除魔不好与人交际。

总是独来独往，偌大的战神殿也冷清得很。

据说，百年前是有爱慕他的女仙同他表白来着，结果他板着冰山脸三言两语就把女仙欺负得掩面而泣，一路哭着跑回家。

一个就算了，他是用同样的招数把爱慕他的一个个女仙都气哭。时间一长，各路女仙都对他粉转路人，都去追捧长得好脾气又温柔的绍辰殿下了。

所以，当顾玖玖接到时渊上神这么个脱单任务时，她狂奔到月老面前，一脸不可置信地指着任务单说：“月老，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月老淡定地瞥了她一眼：“没有，就是让你去帮时渊上神脱单。”

顾玖玖：“你给我一个他想谈恋爱的理由！”

开什么玩笑，虽说天庭现如今风气日渐开放，男仙女仙之间交往谈恋爱也正常，月老殿甚至开设了为有需求的男仙女仙的帮助脱单服务，可这也得看实际情况呀！

这时渊上仙怎么看都是一个万年单身汉，人家都没谈恋爱的兴趣，她瞎凑合什么帮人脱单啊！

顾玖玖看了一眼月老，严重怀疑眼前这老头是不是又下棋输给了她爹，这在想办法整她呢。

月老悠然地喝了一口酒，吃了颗花生，慢悠悠地说道：“你不去试一下怎么知道他不想谈恋爱？玖玖啊，你也知道，咱天庭这人口日益膨胀，幸福指数却日益下降，这凑成一对神仙眷侣对我们天庭美好生活品质的提高都有所帮助。更何况，这可是天帝亲自下的旨意，要我们月老殿尽快给战神安排段姻缘，不然他又闲得发慌下凡历劫，这天界谁还来镇守？所以，你要以大局为重。”

顾玖玖彻底傻眼了，敢情这年头谈恋爱还能关乎天庭安危，这让她一只单身鸟怎么活？！

这任务推不掉她只能硬上了，虽然当青鸟天资不够，但论助攻，月老殿的红娘个个都比不上她。

顾玖玖在战神殿前守了好几天，就在她心灰意冷之际，眼前的光线突然被挡住了，有人站到她面前问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顾玖玖愣了愣，抬头一看，眼前人面如冠玉眼如星辰，是让人一看就心动的好相貌，只可惜常年板着一张脸，无端地与人生了距离感。

顾玖玖反应过来这是谁之后，赶忙站起身来拉着他的手说：“战神大人，我是来拜师的！”

时渊眯了眯眼，看了她许久，拉下她的手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收徒。”

这种拒绝顾玖玖早已料到，她扑通跪下一把抱住他的大腿一阵号啕大哭，各种诉苦。

她把自己小时候经历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说想要努力修仙给父母争光，还说如果他不收留她她就要在天庭流浪沦做天奴了。

她哭了许久，就在她以为这个计划将要失败的时候，却听见时渊说：“别哭了，我可以收你为徒，不过你要做好准备。”

她立刻信心倍增，擦了擦眼泪拍胸口道：“师父你放心，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上刀山下油锅都是小事儿！”

只见时渊微微一笑：“好啊，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让你试一下上刀山下油锅好了。”

居然当真了？！顾玖玖呆愣，很想拍一下嘴欠的自己。

“走吧。”时渊看了一眼顾玖玖，示意她跟上。

顾玖玖挪了一下脚步，小心翼翼地问：“师父，真要去上刀山啊？”

“不是，我刚刚逗你玩儿的。”

幸好……

顾玖玖松了一口气，又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笑脸跟上去，问：“师父，那我们去做什么呀？”

时渊瞥了她一眼，眼底带笑，缓缓说道：“跳崖。”

顾玖玖天真的笑脸立刻石化，跳……跳崖？这是想干嘛？拜师第一天就这么惊险刺激真的好吗？

【二】

九重天上仙云袅袅，雪白的灵鸟吟唱着仙乐缓缓飞过天际，金色的尾羽拖曳出一道金光。

今日也是九重天上十分祥和安宁的一天，然而对于顾玖玖而言，这一日，堪称她成仙八百年以来最难熬的一天。

此时的她腰上缠着她师父的银色长鞭，身子颤颤巍巍地一步三回头地走向天际崖边。她扯了扯那条鞭子，看向鞭子另一头的人，哭丧着脸说：“师父，咱有话好好商量成不？我……我能不跳这天际崖吗？万一摔死了怎么办？”

顾玖玖怕死不敢跳，只能眼巴巴地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时渊被她瞧了许久，终是有了一丝动容，勾唇笑了笑说一句：“你怕？”

顾玖玖眼睛一亮，这是打动他了吗？！她赶忙点头：“嗯嗯，我害怕。”然而——

“别怕，你若是不敢自己跳，为师可以亲自帮你。”

顾玖玖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要亲自把她踹下去啊！她被吓呆住了，等她再回过神来时，时渊正一步步向她走来。

顾玖玖目瞪口呆地瞧了瞧正步步逼近的师父，又瞧了瞧仙雾袅绕下的悬崖，心中已经不想再吐槽她这拜师第一天的奇葩遭遇了。

眼一闭心一横，反正都是要跳下去的，她才不愿意挨他那可怕的一脚！

她转身跳了下去，同时一声惨叫响彻整个九重天，硬生生吓跑了几只飞过天际的灵鸟。

冽风从耳边呼呼吹过，顾玖玖吓得紧闭双眼，怕死的恐惧终是漫上心头，她脑子忽的空白一瞬，只见一道银光闪现，她再次睁眼时入眼的是满天祥云。

她吓呆了，竟化成了原型。

下意识地扑腾两下翅膀，她居然在天空翱翔起来，青鸟的身姿唯美，身后的两根尾羽更是泛着炫丽的色彩。

她没想到自己还有能飞上天际的一天，乐得在祥云里飞个不停，正在她忘记一切自由翱翔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没有看清前方的情况，又是眼睛一闭，一阵头晕目眩，她撞到了别人怀里。

说起来，顾玖玖虽为青鸟一族，西王母座下的的爱宠，可她却自带缺陷不能翱翔于天际，更不用说履行信使的天职。

族里人瞧不起她，她父母为了让她活得舒心些，便给她在天宫寻了个小小的闲职。

她修炼了八百年才化成人形，法力低微，在天宫混混日子，自由自在的，也没想过干什么大事。

然而这一天，她却出人意料地波澜了。不仅成功让战神收她为徒，而且在被逼跳崖后成功展开羽翼得以飞翔。

时渊温柔地抚着它的羽毛，嘴里却说着：“不逼一下你的修为都无法长进，想做我的徒弟就得做好准备。”

顾玖玖吓得一哆嗦，这战神显然不似传言中那么高冷。

可为何她总觉得他有些针对她，而且眼睛在看向她是总带有某种……算计？

【三】

几日后顾玖玖终于明白，时渊所说的做好准备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时渊每天都让她扎马步练基本功，背那些怎么背都记不住的仙法口诀。

这就算了，他居然还逼她每天推着石头上天阶，她每天都得累个半死，哪还有什么心力去套他的喜好制定攻略啊！

再一次被从天阶滚下来的石头追了一路后，顾玖玖气喘吁吁地瘫倒在地上，决定跟时渊摊牌。

正巧这时时渊走过来，站在她面前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问：“这就受不住了？”

顾玖玖气从心口不断冒出来，从小到大她还没被谁这么折腾过！欺鸟太甚！

她很想站起来跟他干一架，然而当她气狠狠地瞪向他时，却因为他身上的气势怂了起来。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了，她坐了起来，悄悄用手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眼泪瞬间被逼出来了。她眼巴巴地看着时渊：“师父，咱打个商量，我是哪得罪过您吗？我错了改还不成吗，您别折腾我了。”

时渊低下身子，靠近她，捏着她的耳垂说道：“你终于想起来了？”

顾玖玖傻眼：啥？听他这语气她还真得罪过他？

天地良心啊，她顾玖玖安守本分从来不敢招惹大人物，她压根没见过他，而且要不是为了业绩她也不想往战神这坑里跳啊！

“那个，师父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哪有那胆子得罪您啊！”

时渊眯着眼睛看她，冷哼：“一句不记得就可以了事了？不过，本尊大度对那些小事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你既然说了要当本尊的徒弟就要好好……”

顾玖玖吓得手抖都哆嗦了：“好好啥？”

只见时渊凑到她耳边，一字一顿道：“好好被本尊收拾。”

顾玖玖：“……”

话虽这么说，可当他发现顾玖玖因为推石头而被磨破的手掌后，却也没再让她去碰那石头。

顾玖玖看到一丝希望，或许她这个师父也并不像传说中那般不近人情呢？

于是，她决定讨好他。

她向织女学了女红，十指都被扎破后终于秀成了一个像模像样的香包，又给时渊做了一桌子菜。

那一日，时渊从朝会上回来，便看见顾玖玖在院中的桃花树下摆满了一桌子菜，然后很乖巧地坐在那里等他。

她一看见他回来了，眉开眼笑地朝他招手，时渊一愣，心里不知被什么触动了，软了起来。

从来没有人，这样等过他。

“你这是要做什么？”

顾玖玖把香包递给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师父，师父对徒弟好，徒弟也要回报师父。您看，我给您做了香包，还有菜，希望师父您能喜欢！”希望你可以不要再折腾我啦！

顾玖玖把心里话藏得深深的，却又希望时渊能良心发现，明白她的意思。

时渊接过逢得歪歪扭扭的香囊，嫌弃道：“缝得那么丑，不过，看在你一番心意，为师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吧。”

顾玖玖嘴角抽了抽，嫌它难看就把它还给我啊，还有你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暴露你了！

吃完后他就回房了，顾玖玖看着他同手同脚走路的姿势，叹息一声：唉，要讨好师父真难呀！

【四】

然而从那天以后顾玖玖就再也没有被时渊刁难过，照常蹲马步和背口诀，等她一切都习惯了之后发现修为长进了不少。

等她发觉自己和时渊的关系进一步亲近之后，顾玖玖开始实施自己的脱单策略。

她卖时渊的日常画稿，这样不仅能把时渊宣传出去，而且她还能赚点零花钱，可谓一举两得。

同时，她还定期召集一帮想要脱单的女仙，跟他们八卦时渊的日常和喜好，将时渊描绘成外冷内热的高颜值男神形象，惹得一众女仙不停地犯花痴。

那一日，她照常到百花园去卖画稿，时渊不爱出门，对他有点心思的女仙目前只能靠她来获取点信息。

顾玖玖看着她们如狼似虎地抢画稿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计划成功了一大半。

众女仙散了之后，顾玖玖开始收拾画稿，一阵风吹过将画稿吹散了些。

她赶忙起身收拾，当她一转身，眼睛一直，整个人都吓愣了。

她的腿抖了抖，咽了咽口水：“师……师父……”

时渊拿着那张他衣裳半褪的画像看了又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顾玖玖：“顾玖玖，你是胆子大了，还是之前在战神殿里的日子太快活了？”

顾玖玖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解释：“师父，你听我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看你洗澡的！”

天，她这说的是什么啊！真该掌自己嘴巴子！

听她这么一说，时渊笑得更好看了，可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越发恐怖，他掏出银鞭狠狠一甩，响声如雷。

顾玖玖吓得立刻扑到他身边抱着他的大腿，哭着说道：“师父我错了，你罚就罚我吧！可是别打我行吗？”

时渊低头，挑眉笑道：“行啊，为师成全你。”

说着他揪着顾玖玖的领子把她拖起来，瞬间回了战神府。

等顾玖玖回过神时，她已经被时渊一把扔进了温池里，她被灌了几口温水，险些呛死，好在她脑子灵光一闪想起了之前学的避水术，默念了几句口诀后才从池子抬起头来。

可她刚一抬头，她恨不得又马上钻进水里去，只见时渊已经褪了外衫，正在解内衫的扣子。

等等……他这是要干啥？！

顾玖玖被吓得愣了，眼睛在时渊身上移不开，虽然她很鄙视自己这种贪图美色的行为，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啊！

当时渊把扣子都解开后，衣服脱了一半，露出白皙的肌肤，他走到池边，对顾玖玖勾唇笑了笑：“你不是想看吗？为师今日就让你看个够如何？”

他虽是笑着的，眸子里却好似有冷箭射到顾玖玖身上，她被吓得一哆嗦，立刻回了神。

她把眼睛一捂，顾不得被熏红的脸颊也顾不得加速的心跳，运起灵力飞快地冲了出去，不要命似地逃了。

时渊瞧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笑道：“这蠢徒弟居然会用避水术，也懂得运用灵力了，我真是没白教。”

要知道，这只笨鸟以前连化原型都不会。

【五】

自那以后顾玖玖看见时渊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怪怪的，不是耳朵发热就是心跳异常，弄得她自己都以为得病了，去找医仙损友开了几个方子。

医仙给她开好了方子，伸手勾起发愣的顾玖玖的下巴，凑近她幸灾乐祸地笑道：“啧啧，瞧瞧你这模样，怕不是得了相思病吧？你都单身好几百年了，是该做做春梦，犯犯花痴了。”

顾玖玖回神，一把拍下了她的手，瞥一眼她吃痛的样子说：“你才犯花痴！我一心爱着绍辰殿下，绍辰殿下对我的恩情我一刻都没忘。”

医仙说：“也只有你这傻姑娘才会把恩情当喜欢，你那叫崇拜不叫爱慕懂吗！几百年的红娘白当了你！”

顾玖玖沉默了，是啊，她对别人的爱情了如指掌，却偏偏弄不懂自己的心。

她想起，那年，一袭白衣的绍辰殿下温柔的笑容。

忽而她又想到那日时渊在她面前衣裳半解的样子，她忍不住耳朵发热，顾玖玖想着想着，突然听到医仙在她大喊：“哎呦喂！你咋流鼻血了……你想了什么龌龊的东西啊？”

顾玖玖吓得赶紧手忙脚乱地擦鼻血，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

顾玖玖吃了大半个月医仙的药，期间有意地躲着时渊，这病情就缓解了些。

当时渊要带她出远门时，她喜出望外地收拾好包袱随他到了下界——仙山浮玉。

顾玖玖从祥云上跳下来，终于反应过来：“浮玉山！不就是绍辰殿下常年居住的仙山吗！”绍辰殿下是北方帝君之子，在天庭式微，虽有殿下的名号却不愿多加干涉权势之事，就请命到下界镇压魔物的浮玉山护山水灵气，守千年封印。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绍辰听说我新收了一个徒弟，非要我带来给他瞧瞧。”说着，时渊拉着顾玖玖走进了山中迷雾。

顾玖玖乖乖地跟他走，问：“师父，您同绍辰殿下很熟？”

“嗯，他是我的至交好友。”这话里的语气满是温柔，顾玖玖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们到了绍辰的府邸，绍辰看见顾玖玖后笑着夸了她几句，顾玖玖红着脸时不时抬头瞧一眼好看的绍辰殿下。而后，时渊不知闹哪门子脾气，让她到别的地方去玩了，只留他和绍辰下棋饮酒。

然而，顾玖玖迷了路。

她走到了府邸的深处，山中迷雾渐大，她甚至辨不清方向。她走着走着被一道光吸引过去，那是一个大封印，上面是看不懂的繁复的符文。

她不敢乱动，想往回走，却突然发现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她急忙念口诀想脱身，地上却突然冒出一团瘴气，发出邪祟的声音，顾玖玖自小在天庭祥和的环境呆惯了，哪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脸色发白只喊救命。

她挣脱脚下的束缚急忙往前跑，瘴气在后面不停地追，迷雾太大她辨不清方向，跑着跑着身体瞬间腾空滚落山崖。

她没了力气，在瘴气冲过来的那一刻才想起来捻诀化回原型，可下一秒就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她身前，一挥手便将瘴气驱散。

她愣愣地看着那个身影 ，说不出话来。

时渊转身，蹙眉看她：“伤到哪儿了？”

却见顾玖玖眸子瞬间睁大，她喊道：“师父小心！”

“噗嗤！”利爪划破皮肉的声音清晰地传到顾玖玖的耳畔，一下秒，只见时渊手持银鞭狠狠地将偷袭他的妖物击成碎片。

他弯腰将顾玖玖抱起来，脚下腾风快速地回到了原先的府邸。

“师父，你受伤了……血，好多血……”顾玖玖脸色苍白，嘴唇发颤地盯着那一处可怖的伤口。

时渊只是看着她说道：“蠢徒儿，我之前教你的仙法都白教了，危险的时候化原型逃走都不会！出息！”

“师父，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好好学……伤，你先去处理伤……”顾玖玖吓得身子都在发颤，仰着头，愣愣的望着他。

时渊斜眼看她，没一会儿他眼睛一眨，神色有些怔忪：“喂！”他转过身子带了些许哭笑不得的道，“蠢徒儿，皮肉伤不碍事，哭什么。”

大颗大颗的眼泪止不住的从她眼角滚落，时渊的身影在她眼里变得模糊不堪，顾玖玖紧紧拽着他的手，忍不住问他：“师父为什么要挡在我前面？”

时渊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说道：“因为你是我徒弟。”

【六】

时渊和顾玖玖回了天庭。

浮玉山一行后让顾玖玖更加卖力修行，以及……卖力地照顾时渊，他时不时就让她捏肩捶背、端茶倒水。

几个月后，天庭再一次举办蟠桃盛宴。

顾玖玖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大场面，不由得有些紧张，她紧紧靠着时渊坐下，对面就是绍辰殿下。

而后她感觉到了绍辰对她投来的探究的目光。

原本对谁都笑得温柔的人，现在凝神蹙眉地看着她，怎么可能让她不多想！

这绍辰殿下是不是对她师父有意思啊，俩人早年相识，相交多年，说不定私底下早已对对方动了心呢。

顾玖玖当惯了红娘，很相信自己对情人间的第一判断，可是她心里空落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顾玖玖喝了许多酒，隐约记得有人在宴会结束后抱着她回去。醉酒后的她很乖，安静地窝在那人怀里，没敢乱动。

好像有人轻轻掐了掐她的鼻子问她：“你最喜欢谁？”

顾玖玖迷迷糊糊地听到这个问题，心里又被揪起一块肉似地难受起来，她喜欢的人……应该是绍辰殿下。

可是，为何她满脑子都是师父？

顾玖玖委屈地皱了眉，违心地说道：“我喜欢绍辰殿下！殿下最温柔了！”

她一说完，就有人捏了捏她柔软的耳垂，她立刻疼得喊了出来。

那个人又咬牙问：“他有什么好，你那么喜欢他？”

“绍辰殿下给过我桃子吃，很温柔……”

空气瞬间安静了，顾玖玖突然发起了酒疯挣扎着要下来，那人无奈只好放她下来。

顾玖玖傻笑，伸手捧起那人的脸，俊秀的眉眼，他不闹性子的时候，眸子温润如水溢满了温柔，真好看啊。

这样近在咫尺的容颜，让她觉得自己在做梦。既然是做梦，那就玩大一点吧！

她踮起脚尖，凑上去吻住那柔软的唇，抱住她的那人身体瞬间僵完了。她好似品尝糕点似的，又啃又舔，觉得这种美好的感觉似曾相识。

她想起来，刚接到任务的那天晚上，她偷喝了月老的酒，后来迷迷糊糊地走到战神殿。

冷清的战神殿里只有月华如水，美人如玉。

美人，对，就是那个一袭白衣面容俊秀站在桃花树下的美人。

他回头看她，眸子似有月华流动，一眼万年。她跌跌撞撞地走上前，撞到美人怀里，生平第一次强吻了眼前人。

【七】

顾玖玖醒过来时，已经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然而她一动身子，就有好几个大大的蟠桃从床上掉下来。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她床上已经堆满了蟠桃，甚至都压到她身上了。

她愣了愣，拿起一只蟠桃吃了起来。嗯，鲜嫩可口，好吃得不行。

等她填饱了肚子，才想起来昨晚喝醉说的那番话。

昨晚带她回来的是师父，那……

她看了看满床的桃子，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心“扑通扑通”地跳了一阵后，喃喃自语：“原来不是做梦啊……”

而之前时渊说的她得罪他的那件事，指的是几个月前她喝醉后强吻他。而昨晚她又……

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回战神殿的路上，微风凉，月华如水。

师父在她耳边呢喃：“他有什么好?为师待你如此好，也不见你将为师放在心上？”

顾玖玖默了一瞬，一把将被子掀开，蟠桃落了一地，她却什么也顾不上冲出了房间。

她跑遍了战神府却不见时渊的人影。

“师父！师父！”

到底，昨晚的话当不当真？难不成她之前想的都是错的，时渊心之所属……并不是绍辰殿下？

顾玖玖寻到时渊时，才知道他被天帝派下界降伏妖魔。

“师父！”顾玖玖跑到时渊面前，气喘吁吁地仰头看他。脑中原本想问的问题到此刻居然都不要紧了，她看着他，心里如明镜。

“跑那么快过来做什么？舍不得为师？”时渊挑眉，心里还因昨晚她说的话有些赌气，但此刻看见她急匆匆地跑过来还是有点小期待的。

这笨鸟是不是舍不得他？

顾玖玖只是抬头看了他一会儿，问：“师父，你喜不喜欢绍辰殿下？”

时渊瞬间沉了脸色：“你跑那么快过来就是问这个？”居然不是来跟他告别？！

顾玖玖看见他脸色不好，心里沉了一下，却还是壮着胆子问：“所以，师父你可不可以回答我？”她没有胆子直面地确认那个问题，就只能侧面来确认一下。

如果，师父喜欢的不是绍辰殿下的话……那么……

顾玖玖思及此有些脸红，耳根又烫了起来。

时渊眯着眼打量了她几秒，伸手掐了掐她的耳垂，凑到她耳边有些咬牙切齿道：“你猜啊……”

顾玖玖：“……”

【八】

顾玖玖靠在南天门的柱子上，显然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来守门天兵都对她见怪不怪了。

她望着缓缓飘过的祥云叹息一声，按理说，下界降个妖，还是时渊上神和绍辰殿一同下界，也不过就两三天的事，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可为何十日过了都不见他们回来？

她揉了揉眼睛正准备换个姿势接着靠，眼前却突然有一道光闪过，她愣愣地看着一袭白衣却明显有些狼狈的绍辰，他再同天兵说明情况后，瞥见她，便向她走来。

待他走近，顾玖玖笑着站起来问：“你们回来啦？我师父呢？”

他看着她，琥珀色好看的眸子藏着复杂的情绪，他伸出手缓缓地揉了揉顾玖玖的头，轻声说道：“他让我以后好好照顾你。”

顾玖玖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她愣愣地问：“什么意思？他呢，他怎么没回来？”

只见绍辰眼底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悲伤，一字一顿道：“他回不来了。”

“轰！”顾玖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瞬间乱掉了，全身上下冷得彻底。

她攥紧了绍辰的衣袂，吼道：“你胡说！你骗我！我师父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回不来！”

绍辰愣了一瞬，缓缓地伸出手帮她擦去流个不停的眼泪，声音沙哑：“我答应他，我会照顾好你。”

后来，顾玖玖才知道，原本浮玉山镇守了千年的魔物的封印有所松动，绍辰感知到魔气后让时渊前去帮忙。那次她和时渊遇到的妖邪，就是被魔物吸引而来的妖怪。

魔已随上古神明陨落了许多年，可现如今因封印松动突然出现，事关三界安危，天帝派他和绍辰镇压，力战九日九夜却只能拼个两败俱伤。

时渊为了护住万千生灵，将魔物引进了万墟之渊，他的神印随着魔气而消散，自此三界之内再无战神的气息。

而坠入深渊的那一刻，时渊对绍辰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帮我照顾好我的小徒儿……”

那时，他长发飞散，身上和脸上染了斑驳的血迹，往无底的深渊坠落，意识模糊的时刻，他才敢稍稍显露自己的心思。

当初她送给他香囊的时候，嘴上虽说着嫌弃的话，可回到了房间内却忍不住嘴角上扬：“第一次有人送我礼物，那笨鸟笑起来的模样还挺好看的……就勉强让她一直留在我身边好了。”

那一刻，除了她，他再没有想过将谁放在心尖上。

【九】

许多年后，人们常说，有一只青鸟时常盘旋于万墟之渊的上空，明明时刻要遭受戾气的折磨，浑身是伤，却日复一日不知停歇。

不知又过了多少年，万墟之渊下冲出一道微弱的灵光，一个青丝尽散衣衫褴褛的男子爬了上来。

他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他看着半空划过的那两道炫丽的尾羽，朝青鸟招了招手，勾唇说了一句话：

“玖玖，我回来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