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左宗棠交惡,從此分道揚鑣,究竟誰的責任更大

曾國藩、左宗棠均爲晚清鹹同時期的一代重臣,都爲同治中興立下汗馬功勞。二人相識並共事十餘年,彼此交情頗深,且都是經世致用的奇才,道德文章各有千秋。曾國藩被譽爲立德、立功、立言之“三不朽聖人” ,他對才氣縱橫但功名不順的左宗棠有舉薦提攜之恩,但自同治三年(1864年),湘軍攻克太平天國天京(今南京)後,二人反目成仇,割席斷交,從此再無書信往來。兩位曾惺惺相惜、相互幫襯、相互提攜的摯友,最終卻恩斷義絕,因正史對此諱莫如深,乃至箇中原因至今仍衆說紛紜,莫衷一是。

左宗棠是典型的大器晚成之人。四十歲前,左氏屢試不第,一直在家鄉湘陰山中過着半耕半讀的隱逸生活。彼時太平天國起義風起雲湧,大量武裝民衆從廣西殺進湖南,農民暴動的浪潮已從粵、桂兩省湧向湘、鄂、贛等長江中流地區。

洪、楊大軍從湘江上游的廣西全州順流而下,開始圍攻長沙。新上任的湖南巡撫張亮基,面對太平軍大舉攻城的險惡局勢,不得不廣發求賢令,招攬人才幫助自己應對這岌岌可危的局面。

在胡林翼的大力舉薦下,自知性情狂放狷介、不合時宜,早就無意於仕途的左宗棠迫於公誼私情,隻身進入危在旦夕的長沙城。

左宗棠果然有能耐。他以師爺的身份協助張亮基守城,“晝夜調軍食,治文書......區畫守具”,他臨機應變,督率守軍,堵缺口,塞地道,一次次挫敗洪秀全的“鰲翻”攻城法,拼死守禦,與志在必得的太平軍相持三個月,最終重創之。洪秀全見長沙難以攻取,遂撤圍北去。在長沙防守戰中,左宗棠表現出傑出的組織能力與軍事才幹,稱得上足智多謀,名聲大噪,一時間,滿城“只知有左師爺,不知有張巡撫” 。

曾國藩、左宗棠交惡,從此分道揚鑣,究竟誰的責任更大

左宗棠一生功名也從此開始。長沙保衛戰結束後,左宗棠一直在新任湖南巡撫駱秉章的幕府裏當師爺,時間長達六年之久。在此期間,駱秉章見他能力出衆,索性請他主持軍務,籌餉練兵,攫拔良將,曾兩次打敗石達開的數十萬大軍;還分兵援助江西、貴州、廣東,都是左師爺的運籌帷幄之功。

咸豐八年時,左宗棠曾經有過一次升遷機會。咸豐帝問郭嵩燾(與左是老鄉),左宗棠才幹如何?爲何不肯出山做官?郭答,左宗棠剛直不阿,乃人中豪傑,是條血性義烈的硬漢,只要皇帝您誠心相召,他不可能不出山爲官。

就在左氏即將轉運之際,湖廣總督官文上了一紙奏摺參劾左宗棠 ,說他囂張跋扈,打罵朝廷命官、永州鎮總兵樊燮,咸豐看罷,立刻打消了重用左宗棠的想法,還批示官文,如果屬實可將其就地正法。

多虧胡林翼、郭嵩燾極力周旋,並慫恿大理寺少卿潘祖蔭上折力保。潘祖蔭是探花郎,文章作的花團錦簇,於是一句經典名言就出現在他那份密保左宗棠的奏摺裏:“國家不可一日無湖南,湖南不可一日無左宗棠”。咸豐本就愛才心切,又被潘祖蔭這兩句話給打動了,就這樣,左宗棠才僥倖逃過一劫。

曾國藩得知此事後,便將左氏請到了自己在安徽宿松的軍營裏。 左在長沙當幕僚時,極力爲 曾國藩募兵籌餉,鼎力支持,對湘軍有大功,對這位狂放不羈但才高八斗的家鄉大才子,曾國藩很是客氣,每天都在一起暢談許久。

曾國藩、左宗棠交惡,從此分道揚鑣,究竟誰的責任更大

無論是左宗棠在曾國藩幕中,還是後來自領一軍在外征戰,曾國藩對他均是愛護備至,並極力向朝廷推薦。他曾在咸豐十年六月、十月,咸豐十一年四月三次上奏,不遺餘力的向清廷褒獎、舉薦左宗棠。左宗棠創建楚軍後,每打一次勝仗,曾國藩就保舉一次,只不過三年功夫,左宗棠由襄辦軍務,繼而榮升浙江巡撫,不久就任閩浙巡撫,幾乎和曾國藩並駕齊驅,這其中既有左氏自身的實力,亦離不開曾國藩的保舉,只有曾國藩這等大功之臣纔有能力讓他扶搖直上、平步青雲。

後來左氏西征告捷,曾國藩對人說:“西陲之任,天下第一,橫覽七十二州,更無材出其右者”。曾對左,是發乎內心的欣賞與扶持。

左對曾呢?因兩人個性迥異,所以時有齟齬。早在湘軍建成之初, 遭遇靖港慘敗,曾國藩羞憤投水自盡,左宗棠曾大罵他“不忠不孝不仁不義” ,是個沒資格進祖墳的“忤逆之子”。後來,道學先生曾國藩還被口無遮攔的左宗棠斥爲“虛僞”、“僞君子”......時隔已久,曾國藩心裏對左宗棠當年對他破口大罵之事仍記憶猶新,似乎仍在心裏留有陰影。

曾國藩是一代理學名臣,平時爲人異常謹慎小心,經常以“打落牙齒和血吞”自勉;左宗棠則恃才傲物,剛硬耿直,爲人行事沒那麼多忌諱,不爽就罵,從不憂讒畏譏,以“能受天磨真好漢,不遭人嫉是庸才”自詡。兩人的性格完全不同,一婉約一豪放,齟齬不斷乃至最終交惡也就不足爲怪了。

比如曾國藩見左氏爲如夫人(小妾)洗腳,就揶揄道:“替如夫人洗足”。左宗棠素有急智,立即對道:“賜同進士出身”。曾國藩一生未中過進士,一直引以爲憾,被左巧妙地揭了傷疤。

曾國藩、左宗棠交惡,從此分道揚鑣,究竟誰的責任更大

曾氏曾對左氏說“季子(左宗棠字季高)才高,與吾意見常相左”。左回應道:“藩侯當國,問他經濟又何曾”。

左宗棠曾對人說:“世稱曾左,而不稱左曾,何也”?(其不甘人下之氣溢於言表) 左右答道:“曾公眼中有左,左公眼中無曾也”《湘軍志》。左啞然。

左宗棠“才大氣粗” 、桀驁不馴,曾國藩一方面欣賞其大才,又擔心久後駕馭不了這位誰都不服的部屬,這才放他單飛的。曾雖然對左氏對他屢屢出言不遜感到不快,但在關鍵時刻並沒有壞其大事,相反還很維護他,盡力玉成其事。比如皇帝曾經詢問他左宗棠這人如何,他沒說左任何不是,相反還誇他“剛明耐苦,曉暢兵機”,“明降諭旨,俾得安心任事 ,必能感激圖報,有裨時局”。由此可見,曾國藩還是頗爲大度的。

皇帝得到答覆後,同意讓左宗棠回湖南招兵買馬,但必須聽從曾國藩調遣。

左宗棠將他在湘陰一帶招募的軍隊另樹一幟,號“楚軍”,一開始就和湘軍區別開來,名義上服從曾國藩的指揮,其實是想另起爐竈。左宗棠這樣做,不知考慮過曾國藩的想法與感受否?抑或是他有意給曾國藩製造難堪呢?

後來曾左交惡,分道揚鑣,表面上是因爲對幼天王洪天貴福的處置有分歧,其實是因爲左氏想獨立,在他建立楚軍就已埋下伏筆。人們大都怪曾國藩對左宗棠有不公,其實,從“楚軍”區別於湘軍的命名就可以看出兩人關係破裂的癥結所在。

曾國藩、左宗棠交惡,從此分道揚鑣,究竟誰的責任更大

論軍政才能,左宗棠應該不輸曾國藩,他建立楚軍後,有了自己的軍隊,從此在江西、浙江戰場上縱橫馳騁,迭克名城,屢建奇功,後來又不顧年紀老邁,毅然抬棺西征,滅掉了中亞軍閥阿古柏建立的“哲德沙爾汗國”,從沙俄手裏奪回了新疆,奠定了他的身前之功與身後之名。

但曾左交惡導致兩人友情的破裂,左宗棠似乎要負更大的責任。他本來就是獲曾國藩提攜的部屬,其建“楚軍”獨樹一幟的做法輸情更輸理;後來曾國荃率湘軍吉字營攻克天京,幼天王洪天貴福在李秀成的掩護下乘亂逃脫,左宗棠得知後不告知曾國藩,竟然直接上奏朝廷,把幼天王走脫之事捅了出去,這種做法就很不厚道了。因曾國藩已經上奏說洪天貴福死於亂軍中,倘若皇帝怪罪他謊報,這事就很嚴重了,曾氏兄弟本已功高震主,又被左氏的奏摺弄得尷尬萬分,曾國藩從此再也不同左宗棠來往,算是徹底割袍斷義了。

爲了泄憤,曾國藩把左宗棠圍攻杭州時放縱十萬太平軍從城中逃走一事寫在奏摺裏參了左宗棠一本,不曾想, 左不僅不認賬,還上奏強烈反駁他,兩人脣槍舌劍,矛盾已經公開化。由此可見左之任性與囂張。

不過,兩人交惡並非無所不用其極的小人之爭,仍屬君子之爭的範疇。 兩人雖不再來往,但“貌離神合” ,仍密切關注着彼此的動向。曾國藩對左宗棠的個性,必然十分了解。即使左做過很多對不起他的事,他也不會打心裏痛恨, 更不會行諸聲色,見諸筆墨的。曾國藩死後,左宗棠對其子女很是關照,他還親筆纂寫了一副輓聯:謀國之忠,知人之明,自愧不如元輔;同心若金,攻錯若石,相期無負平生。左宗棠一身傲骨,寧折不彎,如果兩人失和,過錯在曾國藩,他定會因此而蔑視曾,又怎麼會寫出這樣高評價的輓聯呢?

曾國藩、左宗棠交惡,從此分道揚鑣,究竟誰的責任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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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圖源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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