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人大代表談查處社交平臺不良內容:板子打對地方要依靠調研

“孩子的爸爸媽媽又不到文學網站註冊看網文,他們怎麼會覺得網文有很多不良內容?如今微博、微信、APP甚至瀏覽器的一些彈窗推送的廣告,說是小說,其實內容非黃即暴。家長看到的其實是社交媒體推送的不良信息,卻去投訴網絡文學。網站爲了防範風險,對涉及風險的字樣進行屏蔽,結果屏蔽的內容越來越多。”全國人大代表、網絡作家蔣勝男向記者講述了一個最近發現的新情況,她笑着說這是“張三生病,李四喫藥”。據她觀察,現在正規的文學網站在做大做強,自身頗有約束力。所以她呼籲對正規的文學網站減輕一些管控壓力,讓網文能夠充滿創造力,保持多樣性和活潑性。近日,監管部門決定對社交平臺進行不良內容的查處,蔣勝男很高興,她說板子打對地方要依靠調研,熟悉網文生態的她有義務提供準確的信息。

一直以來外界對某些網文類型有負面評價,但蔣勝男認爲有原創能力的作者會在風潮中生存下來。跟風者衆、套路化的網文寫作風氣讓許多優秀的網文作家怨聲載道,原本前景很好的類型文學被“玩壞了”,一些題材因爲導向問題受到制約。蔣勝男認爲這是一個“衣服撞衫了,誰醜誰知道”的情況,“爛作者玩壞的只是自己,他們會拖累類型,但是他們永遠玩不壞類型裏面的好作者,好作者會讓類型更豐富地發展。類型文學沒有錯,錯的是不動腦子、追熱點的那些人。”

“宮鬥這個類型本身沒有過錯,只是應該禁止其中一些過度‘黑化’的情節。如果你把這個題材封住了,影響的就是更廣泛的創作了。很多經典的影視作品,比如《大明王朝》《雍正王朝》《埃及豔后》中不都包括宮鬥嗎?剛剛獲得奧斯卡獎的影片《寵兒》也是宮鬥。不能爲了潑出洗澡水,把孩子都一起潑走了,對吧?”蔣勝男覺得,古裝題材反映的是現實心態的需求和共鳴,如果不能精細化地進行管理,對於所有創作者包括影視產業,有點不公平,也不利於那些在“類型”上生了根的網文作者的轉型。

由於有內容和成本上的考量,如今電視臺在選片上更注重性價比。蔣勝男曾碰到一個選片人,說過去一年只有一兩部劇製作在水準以上,燈光、服化道普遍都有毛病,因爲從業人員覺得片子前途未卜,無法精耕細作。蔣勝男認爲,這種保守和困惑只是暫時的,假使能堅持網文多樣化的特點,它會繼續給影視行業提供新的動力。

最近蔣勝男還遇到一件有意思的事,在一個論壇上,她聽到著名作家梁曉聲說希望扶持現實題材影視劇創作,古代和現實題材應該各給50%的份額。蔣勝男笑着說:“其實古裝題材現在大概只佔15%的份額,但爲什麼大家還是覺得現實題材少呢?大家以爲是份額的問題,其實不是,古裝題材和現實題材不應該是此消彼長的關係。古裝劇曾經是我們的長項,大家也應該考慮它在文化輸出方面的積極作用。”

“原來一些被改爲影視的網文作品,有3到5萬的閱讀購買量就很不錯了,怎麼能夠根據這個數據認爲它能影響到大衆呢?即使社交媒體上有話題度、有流量明星,但我們看到流量實際上是無法轉化成收視率和票房的。”蔣勝男認爲,IP最初有人買是因爲便宜,火了之後的購買邏輯就變得很滑稽,改編也越來越不按常理出牌,這也是生態被破壞的原因之一。“一個好的IP被改編的時候,可以瞭解到它背後讀者的評論,那些反映出來的信息其實相當於一個小型的看片會。從小說的誕生過程、它的讀者中,瞭解哪些人物、場景和故事能讓讀者有共鳴,從而找到劇的定位,找到受衆羣,找到整體改編的方向。符合這一原則的都成功了,而一味衝着所謂流量去的人,必然會失敗。”

關於網文改編影視劇,蔣勝男有很多話要說。近年一些網劇改編自網絡小說,卻遭到了書粉“糟蹋原作”的抵制,進而影響了對IP的投資信心。一些人甚至認爲,網文改編需要有網文御用編劇。蔣勝男認爲,網文改編不一定要有“御用編劇”,但一定要有“類型編劇”,因爲文學創作有類型,影視劇也應該按照影視的類型去選擇編劇。改編最大的前提還是編劇要喜歡被改編的小說,蔣勝男曾看到一個編劇一邊改編一邊吐槽網文原作,“不能因爲錢多就去接這個劇,捏着鼻子改,可想而知他會改編成怎麼樣子。”

對於處理好網絡小說的影視化,蔣勝男建議即使網文作者不掛名編劇,也要參與創作,“編劇要認可第一作者的意見,因爲作者知道讀者喜歡他哪一點,也知道哪些情節在寫的時候並不只是爲了讓故事走下去而已,這種寫作狀態只有原著作者才知道,他記得哪天的更新讓他的讀者特別激動。”

蔣勝男現在正在創作她的第一部現實主義劇本,雖然歷史小說是自己的強項,但蔣勝男2004年就有過一次跳出“舒適區”的行爲,當時她從武俠小說領域跳到了歷史小說領域。這次創作連續劇《太太時代》的劇本,她希望寫出改革進入深水區後溫州企業中女性的選擇,讓今天的年輕人能夠對改革“2.0階段”的艱辛有所體會。近日,網絡作家驍騎校的一篇文章對網文現實題材寫作是否要用傳統文學現實題材寫作的標準來衡量進行了討論,引起了一定的反響。正在寫溫州的溫州人蔣勝男對此發表了自己的看法:“網絡作家來自五湖四海,有的人是廚師,有的人是工程師,哪怕他們把愛情寫得浪漫一點,故事想象多一點,但對於廚師寫廚師、工程師寫工程師,沒有人比他們更能夠確定現實的標準,所以現實的標準由誰來定是一個問題。”

今年蔣勝男有一份議案是關於加強外賣食品的安全監管,從而保護新生代的身體健康。她對“宅文化”一直很關心,表示問題也出現在網文行業內部,“媒體片面地宣傳幾個特別成功的網絡作家,很多人被誤導從而片面地去模仿。”作爲網絡作家中少數的成功者,當蔣勝男看到許多學生剛一畢業就投入了網文全職寫作,成爲‘網文打工仔’,她感到很痛心,“在什麼保障都沒有的情況下全職寫作,作品質量不高,讀者沒有那麼多,只能以身體的消耗爲代價,甚至是在與世隔絕的狀態下,這會使自己走進死衚衕裏頭的。”

“就算‘唐家三少’這樣的勞模開始寫作時也是在職的,我也是十幾年一直在職寫作。”蔣勝男細數了在職寫作的種種好處:“在職寫作,你就沒有跟人羣隔離。文學最終是人學,你去看人間百態,它才能夠在你的筆下呈現出來。”“下班後碼字,沒有了生存壓力,你有足夠的時間去打磨你的作品。”對於生活,蔣勝男用了“滾滾紅塵”這個形容詞,足見她的遊刃有餘是由於先把熱愛的生活過好的態度。

積極健康的網文作者與讀者之間好比深海里的魚和水的關係,一如夜晚的平靜、安靜,沒有波濤洶湧,蔣勝男用港臺通俗作家的創作方式和網文寫作做類比:每天在報紙上連載,第二天讀者會把電話打到報社,說自己喜歡哪部分。蔣勝男說這種狀態是最容易寫出好故事的,因爲每天都在實戰。蔣勝男承認,每個人都有講故事的能力,網絡更大地解放了故事創造力。傳統作家會參考投稿平臺發表過的內容,創作得到的反饋也晚,某種程度上拖住了他們前進的步伐。

蔣勝男還有一份議案是關於推進知識產權應用型人才培養的。她表示,面對網絡作家受到的侵害,不能一直只有杭州或者浙江爲他們提供保護,但到目前爲止,也只有浙江在做這方面的內容。去年蔣勝男通過杭州互聯網法院司法區塊鏈平臺發佈新書,開啓了整個區塊鏈程序記錄模式,實現從創作到維權線上全流程操作。司法區塊鏈尤其適用於數字版權保護,有助於解決作者身份確定難、作品形成時間及內容固定難和侵權取證難等問題。蔣勝男覺得,新技術再好,最終還是需要人有這方面的意識,整個社會的氛圍要以維護原創爲榮。

來源:中國藝術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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