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載自豆瓣《五胡災:漢民族的第一次亡種之災》 作者 胡不歸304 本轉載已獲得作者授權】

【國史劇場之五胡十六國】【第1期】少年匈奴王

中國歷史上最猥瑣的王朝是哪一個?

這個殊榮,晉朝當仁不讓。

不只是因爲司馬氏得國不正,歷史上以臣凌主的竊國王朝不只晉一個,隋、宋都是這樣起家的——晉朝之所以尤其的突出,是因爲這個王朝一手將漢民族拖入了無底深淵,如果不是因爲歷史長河無意間拐出的幾道小彎、幾個難以言說的巧合,你我今天也許都不會有機會說着漢語、寫着漢字。

在此之前,漢民族的強大是無以倫比的,大漢王朝建立了從未有過的大一統政權,方圓萬里的國境之內,來自皇宮的政令可以通達最遙遠的邊境,所有人尊奉的都是同一套文化體系。在這套體系之下,四周的敵人不斷被打服,或者遠遷,或者投降,直到帝國分崩離析的最後階段,餘威仍然沒有任何一個少數民族敢反抗。

曹操徵烏桓,孫吳掃山越,諸葛亮伐彝族……在帝國末期,漢人依然展現出了無以倫比的戰鬥力!

然後,晉朝出現了。

晉朝之亂,始於開國皇帝司馬炎。

司馬炎總結曹魏江山被自己奪走的原因,用他過人的腦回路得出“宗室不強”的理由,於是決定好好補上這個BUG:大肆分封子侄爲王,鎮守各地,以王爺的私軍代替國家軍隊,這樣如果有權臣敢在中央奪權,各地的司馬王爺手裏就有實力起來清君側,以此保證皇位永遠掌握在司馬家手中。

這一切做完之後,他甚至放心大膽的選了一個弱智兒子來繼承國家。

他自己是權臣奪位出身,最害怕的就是有人試圖複製自己的成功,所以他要想盡辦法,把自己走過的路拆了,讓別人無路可走。

只是,他忘了防範自家的王爺們。

他給了子侄們太多的權力,多到他們可以跟皇權分庭抗禮。

司馬炎死之後,皇位僅僅傳了一代,天下就開始大亂。

他的想法很對,沒有權臣、亂民起來造反。

造反的全是他司馬家的王爺。

藩王過於強大,自然會有興趣問鼎一下皇權。

在司馬炎的傻兒子即位短短几年之間,天下先後有八個王爺起兵,試圖把皇帝從那把椅子上拖下來,自己上去坐坐,史稱“八王之亂”。

【國史劇場之五胡十六國】【第1期】少年匈奴王

這些王爺一個賽一個的殘暴,在他們眼裏,只有自己是人,低賤的黎民是不算人的。河間王司馬顒搶到傻子皇帝,當寶貝一樣把皇帝劫持到長安,軍隊缺乏糧食,居然就擄掠了一批婦女,既充軍妓,也當糧食,一路喫人喫到長安!

對於這樣一個盜取而來的政權,老天也不幫忙。西晉立國前四十年,發生的地震就有十九次之多,其它的蝗災、旱災更是不計其數,但西晉這個王朝做得最絕的就是:它不賑災,任憑一批批的流民外出乞食,餓死他鄉。

百姓已無活路,八王的部隊仍在中原大地上征戰流動,直殺得山河失色,民怨鼎沸,天下已經鋪好了乾柴,只等一顆火星了。

此時,這顆火星子還潛伏在晉朝中央內部,從事的職業很多人也想不到:他在給司馬家當人質。

五胡亂華的根源,其實從漢朝就已經埋下了。

大漢王朝實在擴張得太快,從王朝初期開始,就一直面臨着一個尷尬的問題:

人力資源不夠用。

不管是軍事擴張,還是從事生產,都是需要人的,漢王朝自己的人不夠,就想了一個很妙的辦法:引進胡人來當打工仔,這些人又便宜又好用。

漢朝末年和曹魏期間,漢人政權放開了胡人內遷的限制,打服大量的胡族之後,就將他們遷移到北方的幽冀並涼等各州,主要功能是爲自己提供兵源,胡人勇猛無比,是天生的戰士。

因爲是被征服過的對象,所以漢人政權使用他們的時候很放得開,跟使喚奴隸一樣。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因爲實在太好用了,所以漢人政權的胃口越來越大。到西晉時期,北方的秦雍兩州已經有超過一半的人口都成了胡人,離首都洛陽不到一百公里的滎陽也有大量胡人居住。

不是沒有明白人,晉武帝的御史郭欽曾經上書,試圖解決少數民族內遷之患,他說道:胡人已經深入了中原腹地,如果百年之後胡人作亂,連以前最艱難的叩關這個步驟都省了,胡騎三天之內就可以打到首都。不如把內遷的胡族徙到邊地,以保證中原腹地的安全。

帝不聽!史書用直白的三個字記載了晉武帝的態度,掐滅禍患根源的機會在司馬炎的一搖頭之間悄悄溜走了。

既然你給了我機會,那就不要怪我鏟你的根了!

公元250年左右,劉淵出生。

作爲一個匈奴人,劉淵不僅擁有一個漢姓,而且還學着漢人的習俗起了字,叫元海。他是匈奴單于冒頓之後,父親是被曹操內遷到幷州的匈奴部族左賢王劉豹,血統非常高貴,是野人中的貴族。

因爲被漢朝狠狠的打疼過,劉豹此時對漢族文化非常仰慕,甚至改掉了原來的姓氏,給自己取姓爲“劉”,漢朝皇室所姓的那個劉。

這倒不是劉豹亂認親戚給自己臉上貼金,在冒頓的全盛時期,漢朝確實是跟匈奴和過親的,現在也算隨了母姓。

劉淵長大以後,完全不像個匈奴人,具體表現爲:非常的喜歡讀書,尤其喜歡讀《春秋左氏傳》、《孫吳兵法》,一看一整夜那種。

這兩部書都非比尋常,一部記載了古時的各種帝王謀略,一部則是漢人兵法集大成之作。從劉淵日後的表現來看,這兩部作品給他禍亂漢家天下提供了很多的營養,堪稱匈奴版的“師漢長技以制漢”。

不過此時的劉淵,還是對漢文化從頭到腳的欽佩的。他在山西上黨求學的時候,曾經公開點評漢高祖的四位文武名臣:“每次看書,我都要鄙視隨何、陸賈這兩個文臣不懂帶兵打仗,周勃、灌嬰這兩個武夫則接近於文盲,跟了高祖這麼牛的皇帝,也沒有封侯拜相,太挫!”

意思就是,他們都不如我牛逼。

從這個發言來看,此時的劉淵還沒有與漢人爲敵的心思,他一門心思只想在自己崇拜的漢人圈裏出人頭地,最大的願望也是成爲漢人政權裏一個牛逼的臣子。

他確實能文能武,諸子百家無不綜覽,而且箭術高超,膂力過人。爲了更加引起別人的注意,他在自身的裝潢上下了一番苦功夫,留了把超過一米長的大鬍子,在其中挑了三根最長的,染成紅色,一走出來紅鬍子就甩啊甩,非常顯眼。

但是,沒人敢用他。

他那時候還年輕,還不懂得韜光隱晦的道理,總想得到展示才學的平臺,所以做事情總是很高調,完全沒想到自己出身匈奴,是不可能被自己崇拜的漢文化所接納的。

這個高調的習慣在未來將給他帶來數次大禍,一直到他年紀老去,終於修煉出了深沉如海的心機,才騙過了司馬家各個殘暴的王爺,實現了心中最不可示人的隱密野心。

晉武帝鹹熙年間,劉淵十五歲,他來到洛陽,替自己的部族在首都當人質。這是魏晉以來漢人王朝的通行做法,把轄下少數民族首領的嫡子召到都城爲質,以牽制異族。

這些人質的待遇非常好,衣食無憂不說,甚至可以在朝廷裏做官,就是不要想離開,擁有朝廷賜予的有限度的自由。但不管怎麼說,仍然是寄人籬下。

少年劉淵來到洛陽的那一天,首都熙熙攘攘,繁華無比。這座城市不會想到,自己將會用滿城的漢文化精粹把他培養成一代梟雄,直至有一天他麾下聚集了千軍萬馬,來將這座傳承千年、象徵漢文化頂峯的大城焚成一片荒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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