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这一带的商贸城从事管理工作近19年的郁笑伟说,2001年开始,渐渐有外国客商来到宝汉地区经商生活,最初是阿拉伯商人,后来非洲商人成为主体。大浪淘沙,通过出口廉价货物获利的时代正在成为过去时,越来越多扎根广州的非洲商人朝着商贸服务的方向转型,而对许多像莫迪一样来自非洲国家的留学生来说,比起做生意,中国的发展经验是一笔更加宝贵的财富。

2年前的8月,25岁的几内亚小伙子巴里·莫迪·阿吉博带着行李登上向东出发的航班,经阿联酋迪拜中转,前后历经18个小时的飞行,最终到达此行的目的地——中国广州。

毗邻广交会举办场地是宝汉直街成为外国人聚居地的原因之一。图为 2019 年广交会上客户与展商交谈

对莫迪来说,他的行李之中最重要的是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接下来的6年,他将在广东工业大学先后修读中文和国际经济与贸易课程。

来广州一个星期后,莫迪经人介绍在宝汉直街租下一间房子,开启了留学生涯。居住2年后,他已经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顺利融入了当地的生活。

宝汉直街,对于许多在广东经商、学习、工作的非洲人而言,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地方,许多关于商机和梦想的故事在这里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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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汉直街位于广州市区的登峰街道,西临广州地标“五羊石像”所在的越秀山。

随着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珠三角“世界工厂”地位名扬海外,到广州采购各种“中国制造”的非洲客商纷至沓来。宝汉直街凭借独特区位条件逐渐聚拢人气,形成了一个外贸集散点。

如果铺开一张21世纪初的广州地图,以宝汉直街为圆心画一个半径为5公里的圈,便可直观地发现这里孕育商贸热点的优越条件。

向西北不到5公里,就是当时的广州白云国际机场。当时,人们站在宝汉直街上,就能看见一架架飞机几乎“贴着”路边大厦的楼顶呼啸而过。向西约2公里,则是当时华南地区最大的铁路客运枢纽站——广州火车站。向东约1公里,坐落着花园酒店、白云宾馆等老牌涉外接待宾馆。

而在周边所有设施场所中,最重要的当属距离宝汉直街不到3公里的广交会流花路展馆。

作为中国最大规模的商贸展会,中国进出口商品交易会(广交会)从1957年创办以来一直在广州举办,如今已走过62个年头。一年两度的广交会为周边区域带来了庞大的商贸人流。毗邻广交会展馆的宝汉直街,也因客商的规律性到来而逐渐兴旺。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宝汉直街的兴旺也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在这一带的商贸城从事管理工作近19年的郁笑伟说,2001年开始,渐渐有外国客商来到宝汉地区经商生活,最初是阿拉伯商人,后来非洲商人成为主体。

“当时,广州的中非贸易主要的集散地并不在宝汉直街,而是在4公里以北的三元里。”郁笑伟说。

2004年以后,随着中非商贸的不断升温,非洲客商在广州的生意圈也持续扩大,宝汉地区的非洲客商逐渐多了起来,天秀大厦等如今颇有名气的中非商贸集散地开始旺起来。

“2004年到2010年前后是外贸最火爆的时候,当时利润非常高。”郁笑伟回忆道,“那时候许多非洲客商带着钱找中国商家订货,然后把商品带回国内市场卖,这么一‘倒’就能赚到5倍之多。”

夜晚依然人流如织的宝汉直街 图自新华社

郁笑伟的手机里存有上百个非洲商人的电话号码和微信号,他说,这些都是自己这些年来结识的客商,“他们之中很多人通过‘倒货’赚到了第一桶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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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越洋商贸城建成开业,这是当时宝汉直街上最早的外贸商城之一,也成为宝汉地区一处重要地标。“宝汉一带的外贸市场是自发聚集起来的,之前周边有的商贸城最初并不专门都是做外贸的。”郁笑伟说,“但越洋商贸城在筹建的时候就已经明确以外贸为主要业务,这从它的名字就能看出来。”

郁笑伟目前担任越洋商贸城管理处经理。他介绍说,越洋商贸城已建有A、B两个区,其中位于宝汉直街的A区有280个铺位,日均人流量介于800到1000人次之间,以外国客商为主。单纯来采购商品的非洲客商大多不在中国长住,“他们每两三个月来一趟,停留半个月到一个月,订完货后就回去了”。

但随着外贸生意的深入,不少非洲客商开始转型,在广州扎下根来,在宝汉直街附近注册开办公司,成为这座城市商业的一部分。

2018 年 8 月,来自尼日利亚的权小宝(左)帮助朋友卡马鲁在广州一家汽车香薰公司洽谈采购事宜

非洲的外贸大军不仅为宝汉直街带来贸易繁荣,也带动了周边服务行业的兴旺。在宝汉地区,世界各地的人们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口味——阿拉伯餐厅、土耳其餐厅、刚果风味快餐店、埃塞俄比亚咖啡馆⋯⋯他们为这个街区带来了独特的异域气息,也抚慰着各路离家打拼的客商的思绪。

营商和生活一体,暂住和常住并存⋯⋯宝汉直街的非洲人社区渐成气候,这成为当地外国人社会服务管理工作面临的一个新课题。

同时,巨大的人流量对当地的环境卫生、社会管理形成了不小的挑战。当地居民说,2014年以前,宝汉直街一度混杂着不少违章建筑,并且因为语言不通、生活习俗不同等原因,这里不时发生噪音扰民、出租纠纷、生意摩擦等问题。

“当时路上确实比较脏乱,尤其晚上6点到9点之间,路上的路人、外国人、小贩扎堆,有时甚至连走路都比较困难。”郁笑伟回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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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变始于2014年底。当地多个部门联合组建了300多人的队伍,对乱摆乱卖、非法营运、非法兑换货币等现象进行治理,并对7000多套出租屋实行登记造册并定期巡检。

宝汉直街上的非洲美食餐馆 图自新华社

这一年,31岁的何子铭加入了登峰外国人服务管理专业队伍,这是在全市率先组建的一支由具备外语沟通能力的社区民警、出租屋协管员和社区志愿者组成的管理服务队,为外国人提供警务咨询、临时住宿登记、涉外纠纷调解等服务。

“我日常的工作是协助派出所,刚来的时候经常走访社区和日常巡查。”何子铭说,“在上门走访的时候,我们会向外国人宣传中国的涉外法律法规。我感到,由于这边大多是做生意的客商,人们遵纪守法的意识比较强。”

经过综合整治,宝汉直街的景观得到了明显改善——街道边满是广告的黑墙贴上了墙面砖,蜘蛛网般的电线下了地,新设的拦车杆让街道通行更顺畅了。

而与综合整治工作相呼应,外国人综合服务工作也全面展开。

作为广州的经济、行政、商贸和文化中心,越秀区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已成为来穗外国人最活跃的居住地、工作地和贸易地之一。目前,越秀区内有9个外国驻广州领事馆,登记散居外国人6900余人,来自全球138个国家和地区,其中非洲籍约1890人。

2015年,越秀区成立了登峰街外国人综合服务中心,为合法入境和合法居留的外国人提供便捷、高效的“政务+社会”服务。目前,该中心提供临时住宿登记、房屋租赁、法律咨询、长途电话、外币兑换和社区融入等“一门式”服务,已累计服务外国人超过1.3万人次。

在登峰街外国人综合服务中心,广州市越秀区来穗人员服务管理局从2016年开始以政府购买服务的形式,探索外国人社会融入项目化。

王海戈来自广州市开心社会工作发展中心,目前是越秀区外国人社会工作服务专项的负责人。据王海戈介绍,该项目主要围绕社区融入在当地开展社工服务。

“作为政府购买服务的专业社工,我们的工作不仅辐射全区,而且下沉到各个社区里去。”王海戈说。

《环球》杂志记者从越秀区来穗人员服务管理局了解到,针对外国人初到广州遇到的语言不通、政策不明等普遍问题,外国人社会工作服务专项开办了“中文堂”和“融合课堂”,通过英、法双语向外国人提供中文培训、法律法规、生活资讯、政务指引等服务,至今已服务超过3万人次。

同时,该项目为外国人搭建社交平台,组建登峰中外青少年足球队,促进以球会友、以球促融,传递尊重、团结、包容和友善的理念。该球队自建队以来,共开展活动400余节次,参与人数超过5000人次。

广州登峰街外国人综合服务中心提供一站式服务。新华社记者邓华 摄

为引导外国人实现自我服务和自我管理,提升外国人对社区的认同感和归属感,越秀区多个街道还积极探索外国志愿者参与涉外服务工作,目前已提供2000余小时的志愿服务。宝汉地区所在的登峰街现有外国志愿者20余人,来自刚果、尼日利亚、马里、安哥拉等国家,他们当中不少人是在广州求学的留学生。

如今行走在宝汉直街上,仍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繁华气息,但昔日野蛮生长、混乱喧嚣的景象已一去不返,取而代之的是整洁有序的商贸街区。

10多年过去,白云机场已搬到了远离市区的花都区新址,广交会也早已启用了位于海珠区的琶洲新展馆,珠三角产业则正进行新一轮转型升级,“中国制造”早已不再是廉价商品的代名词。但对于怀揣梦想的非洲客商而言,宝汉直街依旧是寄托希望的地方。

大浪淘沙,通过出口廉价货物获利的时代正在成为过去时,越来越多扎根广州的非洲商人朝着商贸服务的方向转型,而对许多像莫迪一样来自非洲国家的留学生来说,比起做生意,中国的发展经验是一笔更加宝贵的财富。“我希望将来学成后,能把在中国学到的知识带回家乡。”莫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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