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走！”当这个字粗暴地从李浩波嘴里发出来，苏月忍了半天的两汪泪刷地流了下来。

这个男人，是和她结婚7年的丈夫，是曾经把她捧在手心里的人，现在已经对她厌弃到了这种地步。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样对我？”苏月抽了条纸巾擦擦泪，事到如今，她还是不想在李浩波面前哭相太难看。

“看吧，这就是你的问题，也是你让我无法忍受的地方。你总是在问为什么，世界上的事情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李浩波的目光看向别处，相处7年，到现在他似乎连看她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了。

“你想好了，真的要跟我分开？”苏月感到自己不争气的眼泪又要来了，她努力瞪大眼睛，把眼泪憋回去。

“只要你答应，我可以净身出户。”看来他一分钟也不想再拖了。

就在一个小时之前，苏月回到家里，看到丈夫和他的女下属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暧昧，见她回来，二人表情尴尬，女下属更是慌张，立刻起身告辞走了。

苏月问过李浩波那条微信是什么意思，可得到的回答却是支支吾吾。直到今天，那个女人走后，李浩波才承认他爱上了自己的女下属。

两个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情急之下，他甚至喊出了“滚”。

苏月嘴唇有些抖，嗓音发颤，“李浩波，你确定要离婚吗？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不会。”他斩钉截铁地说。

再吵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苏月颤抖着手去收拾行李，李浩波没有阻拦。

2

苏月回了娘家，苏妈妈立即从她红肿的眼睛和手中的行李箱判断出有事情发生，几番询问之下，苏月只得说，她和李浩波闹矛盾了，想回家住几天，冷静冷静。妈妈心脏不好，她不想把事情说得太严重，让妈妈担心。

苏妈妈说：“我早就说过，你们结婚7年了，早该要个孩子，要是有个孩子，你们就没时间吵架闹别扭了。婚姻要靠什么维系啊，不能光靠感情，也得靠孩子。”

是的，苏月和李浩波结婚7年了，一直没要孩子，倒不是不想要，而是刚结婚的时候两个人一穷二白，连房子都是租的，怎么敢要孩子。

李浩波创业小有所成也就是这两年的事，他们两人经济上宽裕一点之后，又忙着买车买房，要孩子的事情就一拖再拖。

苏月现在不想跟妈妈谈要孩子的事情，都要分手的两个人了，还要什么孩子。她又想，幸亏没有孩子，如果有孩子的话，事情就更复杂了。

母亲一边唠叨一边去厨房做苏月最喜欢吃的手擀面了。苏月回卧室躺下，脑子里乱得像一团麻。她努力地捋着，是什么时候起，李浩波露出了爱上别人的端倪？

好像是从两个月前吧，李浩波忽然对她心不在焉，目光游移不定，后来干脆每天早出晚归，回家倒头就睡，话都懒得跟她说一句，更别提陪她吃吃饭看看电影逛逛街了。

在此之前，他们感情一直挺不错的，李浩波是个很体贴的丈夫，苏月也是个温柔的妻子，两个人的小日子过得挺甜的。

那会儿苏月不相信什么七年之痒，可是没想到，七年之痒还是来了，而且来势汹汹，都不能叫七年之痒了，而应该叫七年之痛了。

苏月和李浩波是大学同学。李浩波家在外地农村，家庭条件不好，他们谈恋爱的时候，苏月家里极力反对。可是苏月舍不得和李浩波分手，李浩波对他太好了。

他是那个自己吃泡面却让苏月吃鸡腿的人；是那个每天送她到楼下，目送她上楼的人；是那个为了练习做她爱吃的菜，手烫伤了都浑然不知的人。苏月认定，这就是她要与之相伴一生的人。

后来苏月顶着家里的压力和李浩波结了婚。那个时候两个人没房没车，在老城区租了一套便宜的老房子，房子太老了，连暖气都没有安。

冬天的夜晚，苏月常常手脚发凉，李浩波就把她的脚揣在怀里给她暖。那个时候他们多好啊，有一口吃的都想留给对方，有一点温暖都想献给对方。

在那个冰窖似的老房子里，李浩波对苏月说，他不要让苏月跟着他吃苦，他要努力打拼，让苏月过上好日子。后来他从不温不火的企业辞了职，和朋友一起创业。

创业伊始真是千难万难啊，他整月睡不到一个囫囵觉，早上苏月总是从他的枕巾上发现一些掉落的头发，他的法令纹越来越深，眼里总是布满红血丝。

苏月心疼他，但从来没说过泄气话，她全力支持他，倒不是为了尽快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而是希望看着李浩波通过努力实现自己的价值，在这个城市里闯出自己的一片天空。在最捉襟见肘的日子，苏月也从来没有抱怨过。

李浩波是个肯吃苦又肯动脑筋的人，跌跌撞撞几年之后，终于摸索到一些经验。近两年，他的付出渐渐有了回报，小公司开始盈利了，规模越来越大，他们的手头也随之宽裕多了。

他们终于买了房子，买了车子。就在苏月想要松一口气的时候，没想到，他们的感情却出了问题。

看来人可以共患难，却不能同富贵。

苏妈妈来敲门，喊女儿吃面。苏月强撑身子起来，她不想在妈妈面前表现得太难过，让妈妈心生猜忌。可是来到饭桌旁，她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苏妈妈催她，“赶紧吃，吃了饭就回去吧，夫妻不能有隔夜的仇。谁家还不闹别扭啊，回去说开了就好了。”

当初他和李浩波结婚的时候，苏妈妈极力反对，现在却慢慢接受了这个女婿，生怕女儿和女婿闹了别扭，过得不开心。做父母的，没有别的要求，只想让子女过上平稳妥帖的生活。

苏月也不想给家里添堵，她也想生活如意婚姻顺遂，可是谁想到世事难料人心难测，她和李浩波的婚姻半道上出了这样的问题。

勉强吃了几口面，忽然一阵恶心泛上来，苏月忍了一下没忍住，跑到卫生间吐了。

“怎么了，这是热着了？”苏妈妈跟进来问道。

“不知道，恶心得难受。”吐了一阵儿的苏月还在干呕。

“去医院查查吧，会不会是怀孕了呀？”

苏月忽然想起，这个月老朋友好像真的没有来。

3

诊断证明拿在苏月的手里，像个烫手的山芋，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怀孕了呢？她是一个要强的人，不想因为这个孩子低声下气地去求李浩波，去挽回一段支离破碎的感情。

可是和李浩波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想起他过往的那些好，她对这段感情终究还是舍不得，也许这个孩子的到来，就是要挽救这段将要破碎的婚姻吧。

苏月给李浩波打电话。“我怀孕了。”她说。

电话那头沉默着，也许他在思考。

“我怀孕了，还离婚吗？”苏月又问。

“打掉吧，我陪你。”这是他给她的答案。

酷热当头，苏月却觉得整个人是冷的，像在冰窖里一样。

男人一旦绝情，真的是太可怕了。

苏月在那一瞬间下定了决心，离婚！她不是一个离了婚就活不下去的女人，跟这样一个彻底冷了心肠的男人，还有什么好过的呢。

不过这个孩子，苏月打算留下。她已经30出头了，一直想当妈妈。现在老天爷把这个孩子送给她，她不想打掉。也许一个人带孩子会很艰难，但是她想，她愿意吃这个苦。

苏月电话打了不久，李浩波就到岳母家来找她了。

苏妈妈当着李浩波的面数落了苏月几句，“这孩子从小脾气就不好，一犯起倔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这都是我和他爸给惯的。浩波啊，妈知道你是个脾气好的孩子，这些年你一直让着月月。

现在她怀孕了，情绪难免有起伏，你更该让着她一点，别跟她一般见识啊。”

李浩波闷声不语，他能说什么呢，难道跟岳母说，我来这里是要和你女儿离婚的，还要让她打掉肚子里的孩子。

两个人走进卧室，关了门。苏妈妈知趣地走开了。

“我同意离婚，但先别告诉我妈，她心脏不好。”苏月压低声音说道。

“孩子的事不能拖着，我已经联系了妇产科最好的大夫，明天我陪你去。”他声音也很低。

他还真是心急，要赶着跟那个女人结婚吗？“我没打算打掉这个孩子。”苏月冷冷地说。

“可是我们要离婚了，这个时候怎么能要孩子？”

“这个你不用管，这孩子马上就跟你没关系了。”

“怎么会没关系，孩子要是生下来，我就是他的爸爸。”李浩波还是看着别处，他不愿意直视苏月的眼睛。

“这个孩子我打算一个人养，以后他只有妈妈，没有爸爸。”苏月固执地说道。

“你不要一时冲动，你想过一个人养孩子有多困难吗？你现在意气用事，将来吃苦的不光是你，还有孩子。”

“我愿意吃这个苦，就算是谈恋爱的时候眼瞎付出的代价。”

“苏月，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苏月说，“你放心吧，离婚我同意，明天就去办。车子归你，你公司的财产，我也不会分走一分钱。房子归我，我要养孩子，需要有个住的地方。家里存款不多，我们一人一半。”

“苏月，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但是坚决不同意要这个孩子。”

“我要不要孩子，你管不着。”苏月还是泪崩了，“我说了，这个孩子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用担心今后我会因为这个孩子去纠缠你，我们各过各的，从此互不打扰。

你回去准备好结婚证、身份证，明天我们去办手续。”

看到女儿女婿从卧室里出来，苏妈妈脸上的表情有点惶恐，虽然她没有听清楚两个人说了些什么，但是从女儿女婿的情绪状态，她敏感地觉察到这两个孩子之间出了大问题。

苏月对苏妈妈说：“妈，我怀了孕胃口不好，想吃您做的饭，这几天我就住在家里了。”

苏妈妈迟疑着，“你们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苏月摇摇头，“没有，妈，我们已经说开了，不会再闹别扭了。”

苏妈妈面带疑虑点了点头。

4

一连几天，李浩波推三阻四的，要么就说没找到结婚证，要么就说公司有急事，不肯去办离婚手续。他同时想方设法地说服苏月，一定要先拿掉肚子里的孩子。

苏月却坚决不肯打掉孩子。

就在两个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李浩波的那个女下属忽然来找苏月了。

这年头小三儿可真是猖獗，正妻还没去找她，她竟然主动找上门来。

苏月自视不是那种泼辣的女人，她再怎么生气难过，也不会跑去李浩波的公司闹，当着众人对小三儿大打出手。她也撕不下脸来到处找亲朋好友诉说，让大家都知道李浩波是个负心汉陈世美。

在她看来，他和李浩波的事情就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他犯不着也不屑于去找这个女人。

“苏月姐，你好，我叫张柔。”眼前的女孩20出头，说话柔声细气的，其实也没有多漂亮，不过是胜在年轻。她看上去柔柔弱弱文文静静的，大概就是靠这副楚楚可怜的温柔样子迷住了李浩波吧。

“苏月姐，跟浩波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对不起，我只能说，也许我们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彼此，可是我没有办法不爱他。”

一句“不要脸”差点从苏月嘴里脱口而出。她现在可是李浩波名正言顺的妻子，他们还没有离婚呢，小三儿就上门来说这种话，简直就是挑衅。

“你不觉得你来找我说这样的话很荒唐吗？”苏月冷哼了一声。

女孩脸很红，头低着，“我知道我这时候不该来找你。可是你知道吗，浩波现在很为难，他听说你怀孕了，就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跟你离婚了。

其实他对你已经没有感情了，但是跟一个怀孕的女人离婚，会让他有一种道德焦虑。苏月姐，虽然我们没什么交情，但是我知道你是那种聪明的女人，你知道不该对一个男人进行道德绑架。”

她到底要说什么，难道是要来劝苏月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她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苏月打断了她的话，“你别叫我姐，咱俩真的没什么交情。我的婚姻也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你没有这个资格。

要不要离婚，怎么对待怀孕的问题，是我和李浩波的事，没有你说话的份儿。女孩子不要动不动就把自己的脸皮撕下来，活得有点尊严不好吗？”

话说得难听，可是苏月觉得自己已经相当克制了。

女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不过她不肯走，大概还想继续说服苏月。“我知道你恨我，看不起我，可是我是真的喜欢浩波。我从外地来到这个城市，无根无基没有背景，你没法想象我打拼得多不容易。

因为缺少职场经验，什么都不懂，我被人骗、被人看不起、被人欺负，我觉得这个城市对我真的不够友善，它始终不肯接纳一个一无所有的外地人。可是我不甘心回老家，我不甘心离开这个城市。

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我来到浩波的公司，他当时正在创业，也很难，可是他帮了我很多。在他手下摸爬滚打这几年，我成长得很快，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因为和他一起打拼，我们两个渐渐有了感情。

说实话，如果没有他，我想我在这个城市是熬不下去的，我今天的生活可能是另外一个样子。怎么对你形容我对他的感情呢，他是我最艰难的时候，眼前的一束光。”

苏月愣症了一下，随即气笑了，“你对我说这些干什么，是让我赞美你爱得有理？无论他怎么帮助你，你都得明白，他是一个已婚男人，他有家有老婆，你对他的感情只能叫勾引。

你刚才说他有道德焦虑，难道他不应该有吗？不只他，你也应该有，你们的所作所为本来就应该受到谴责。”

女孩脸更红了，“我知道在这段关系里我扮演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但是我的感情是真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像我这样爱过浩波，如果你爱过，你会知道，爱情的到来没有理由，也没法抵抗。

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我和李浩波之间感情已经很深了，我们是死心塌地要在一起的。你留下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用，他不可能再回头了。作为聪明的女人，你不要做不聪明的事。”

她想在苏月面前表现的理直气壮，但声音听起来却有些微弱，大概在正妻面前她还是会底气不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