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周做不到陪孩子12个小时的人,不能叫父母,而且陪伴要尽心,不能看手机,也不能天马行空的走神。自从我们从乐高园回来之后,我很明显地感觉到,孩子们比原来更加好管理,和我在一起,她们更愿意做出努力,做一些她们并不愿意做的事,譬如吃掉不爱吃的蔬菜,收拾房间里的玩具,做好暑假的作业。

作者 | 卢璐

来源 | 卢璐说 (公众号:lulu_blog)

做了母亲之后,我才发现,做一个让孩子喜欢的母亲,到底有多难?

场景一:

我问:“孩子们,要不要吃生煎?”她们一起欢呼着说:“好,我就爱吃生煎。”

排队轮到我们的时候,子觅说:“我要吃花卷。”我说:“这不卖花卷。”她歪着头,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用手托着下巴,做小猫状问我:“什么是生煎?”

我耐着性子说:“就是油煎过的包子,前天我们刚吃过啊。”

子觅眨巴眨巴眼睛想了一下说:“不,我不要吃上面黑色点点的阿里巴巴。”

早上七点,气温34度,70%的湿度,旁边还有小滩脏水的人行道上,我如芒刺背,顷刻,就被后面的人推了三次。每个在排队的人都在鄙视我:“怎么当的妈?浪费大家的时间。”

我无法按耐住自己,已经燎原的怒火,赌气似地大声说:“一,再说一遍,那个东西叫做芝麻,不叫阿里巴巴;二,今天早上吃生煎!”

这事儿就是她干的

场景二:

思迪拿着她的旧护照,慌乱着跑过来,打断了我的工作:“妈妈,我的护照被使馆剪掉了。”

我:“那是旧的。”

思迪:“可剪掉,就不能用了。”

我:“就是不能用了,才剪掉。”

思迪:“旧的也是护照?为什么要剪掉?”

我:“为了区分新旧。”

思迪:“看里面就能分出来,为什么要剪掉呢?”

……

天,她一定是你派下来,挑衅我的那只猴子吧?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须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一定是孟子有娃之后说的吧?

这事儿就是她干的

可思迪毕竟是大了,看得出我越来越不耐烦的脸,她不再坚持,拿着旧护照出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心如撞锤一般的痛!

为什么我不能如电影里演的那样,在工作中被孩子打断,也不会烦躁,只是慈祥地摘下眼镜(虽然我只是近视,还没老花),然后兴致勃勃地从旧护照为什么会剪角讲起,讲到护照古代叫做:玉牒,再顺便讲讲玄奘西行,昭君出塞,苏武牧羊……

我又错过一次多么好,让孩子涨知识的机会啊?我配当妈么?我真惭愧!。

我确定,每个女人在怀孕的时候,都至少曾有过那么一个瞬间,低头抚摸着自己肚子突出的一只小手,或者小脚,类似异形的肚子,一脸温柔地在心里,说给孩子,更是说给自己:“我一定会用尽全力,做最好的妈妈,让你快乐一辈子。”

可怀孕只有九个月,很快孩子生出来之后,犹如夹着泥浆的洪水,顷刻就冲垮了这种带着柔光的诗意。

在孩子们小的时候,我的状态就是:疲惫。

一个实心肉球,如树熊一样,24小时无间隙地挂在身上,真是个力气活。而且,每天都在深睡眠中被人猛得哭起来,心如撞钟,突突直跳,直接神经衰弱。怪不得妈妈们都是容易焦虑,病根儿就打这里起的。

不过,现在孩子们大了,走得比我快,睡觉不用我管,睡不着自己去开电视,也不会来烦我。我的疲惫减轻了,但进阶版来了,我的基本状态是:撕裂。

我每天,甚至每时每刻,恨不得都在从一种无法遏制、不耐烦的愤怒,急速地摆到罪恶深重的内疚,然后再摆回去,无法停止,就好像是在坐过山车,而我,讨厌坐过山车。

譬如,我每天在说:空调不要开太大,不要对着吹!一直到有天,一个丫头得了热伤风,另一个被传染,两个都蔫蔫地窝在床上,38度,气若游丝;

譬如,我走哪儿都要说:不要脱鞋!一直到有天,思迪哭咧咧地来,脚上扎了两根刺。我哆哆嗦嗦地挑,她如杀小猪一样地叫,那边子觅又把鞋甩出去。

然后,我总扯着嗓子喊:不要趴着写作业;不要不停地看电视;不能只吃巧克力;不可以喝可乐;不能浪费,把碗里的吃干净;用了厕所要记得冲水;换了衣服,要扔到脏衣服篓子里;不能吵架,也不要打架,更不能相互吐口水……

我感觉我就是一个在唱歌剧的花腔女高音,开始的时候,总是轻言慢语,如泣如诉,随着情节,越唱声越高,一直高到弦崩的那个高潮,四下里一下子就静了,鸦雀无声,然后我缓口气,再无比沉重……

不知道有多少次,我都在暗地里,自己抽着自己的嘴巴子,为什么吼孩子,为什么跟孩子怄气,为什么不能尽情地满足她们的快乐?

我也做过小孩子,我也记得,我也不爱学习,不爱吃菜,只想看电视,买新衣服和睡觉。

孩子们可爱而又单纯,就像是跌落凡间的两个小精灵,人人都可以无所顾忌地溺宠,可为什么只有我,肩负着必须把她们打磨成形的重任?

我多想像其他叔叔阿姨,奶奶外婆一样,在孩子面前,做个满足一切要求的仙女教母?

饭前想吃巧克力?吃!还有冰淇淋要不要一起吃?

晚上想要看电视?看!累了睡在客厅里。

不想上学,想买新衣服和玩具?买啊,这就去。

……

我也想像星爷那样,对着孩子们的背影大喊:“我养你啊。”

可是,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不得不停在原地,目送她们一点点地消失在视线里,可在我不能罩着她们的那许多年里,她们会不会好,会不会受欺负?

不仅如此,最近这些年,给人当妈,越发不容易了。

市面上最流行的就是声讨“原生家庭伤害”,每个人都能翻出一车父母们的黑历史。

四十年前的一个棒棒糖,一个凌厉的眼神,亦或者一个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愤怒,都可能成为日后背负一辈子的指责,我不知道已经有多少母亲,不再敢给孩子说“不”。

又何止如此?

现在普世对于父母们的要求,“陪伴”。一周做不到陪孩子12个小时的人,不能叫父母,而且陪伴要尽心,不能看手机,也不能天马行空的走神!

我们这一代做父母们,也真的太难了。不仅仅要把孩子们养大养活,要把她们养好,有人生有价值,而且还要有一个完美的过程,不能打,不能骂,全程陪伴有耐心,要快乐和幸福。

这么美好的蓝图,作为一个被生活逼得焦头烂额的普通女人,我不想吗?可我真的做不到啊!

不工作,拿什么养孩子;工作,拿什么陪孩子;而且,一天天,我总在老去,我可以不吃饭,控制我的体重,但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控制我的荷尔蒙?稳定我忽高忽低的情绪?

不仅仅是我,今天,我认识的每个母亲,每天都活在对于孩子的焦虑和愧疚,还有对老公的埋怨里。

给不了最好的精神,更给不了最好的物质,此生给我做孩子,你们是不是很委屈?

七月去美国,一个人带孩子,有诸多的不便,本来我可以一直赖在朋友家里,可我还是定了短期的旅行,带她们去。

在加州的乐高园,子觅不够1米3,略刺激的项目都需要陪伴。于是,克制着自己的恐惧和晕眩,我坐了十次过山车,还有三次冲下去,全身都湿透的过山船,并且带着她们,打败了两次忍者,还有其他各种奇怪的游戏。

我们去了两天,对我来说,感觉有两个世纪那么久吧。当我在加州炫目的太阳下,排队到头晕的时候,当过山车缓慢上升,我知道马上就要俯冲的时候,或者过山车急速下滑,我觉得身体和心都要被甩出去的时候,我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我为什么来呢?我为什么要待两天呢?待在家里写稿子,不好么?”

可每一次,我看到孩子们兴奋到晶莹的眼睛,一蹦一跳,跑过去,又跑回来,哈哈哈地大笑,大声地喊:“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我总是弯下腰来,跟她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这一次,没有愧疚,没有芥蒂,只有快乐和亲密。

对我来说,那是那么漫长的两天,我一点也不喜欢我做的事情,一直都在奔跑、排队、两分钟从地到天,然后再从天到地的恐惧,然后周而复始,可那是让我如此满足的两天,每分每秒,每一刻我们都是快乐的,幸福无比。

存在我心中,那些沉重的内疚,最根本的来源就是社会对于女人的要求,投射在自己心中的影子,影子大还是影子小,取决于自己的态度。

在这个世界上,以360度的社会为参数,没有一个母亲会觉得自己是完美的,然而我们应该明白,孩子们的要求,真的没有那么多,因为她们是爱我们的,她们只想要有一点点爱的感觉。

自从我们从乐高园回来之后,我很明显地感觉到,孩子们比原来更加好管理,和我在一起,她们更愿意做出努力,做一些她们并不愿意做的事,譬如吃掉不爱吃的蔬菜,收拾房间里的玩具,做好暑假的作业……

而回到日常重新开始忙碌的我,我还是做不到每周陪伴孩子12个小时,在仅有的时间里,我也还会不时的看手机;虽然,我也在努力控制,但我还是无法避免,低一声高一声的情绪。

其实,在人生中,那些不怕黑的人,并不是被保护到从来都没有见过黑夜,而曾经有人让她们知道,黑夜之后,太阳一定会升起。

母子关系,并不是必须要连线的交流电,而是一块待机持久的锂电池,只要在一年中,一个月中,一天中,只要能找到一个小小的空隙,让我们彼此感知彼此深爱着,就足以支撑着我们走下去。

卢璐:有两个女儿的留法服装硕士、作家,新书《和谁走过万水千山》,正在热卖。行走在东西方文化差异裂痕中间的,优雅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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