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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命 衛蘭 - Serving  You;Wish

文 /美亞

01

講真，我最害怕去的城市就是上海。

上海太精緻了，而這種精緻是外放的火樹銀花式的，它會給我巨大的鄉下人對號入座壓力。

其實照理來說，香港被李歐梵稱爲上海的「她者」，兩個城市有文化歷史千絲萬縷承上啓下的連接。

你把《蘇西黃的世界》裏的故事和人物，咿咿呀呀唱片機、煙視媚行旗袍、亂世抱團取暖虐戀，代入上海毫無違和。

上海灘的小馬哥是香港的周潤發，上海的張愛玲香港兩度人生中轉，香港的老電影都是國語——香港的上流貴族都是批量從上海來的。

香港曾經的摩登就是上海摩登的複製和沿襲。

但是現在的香港，社會規則上更西化，講究距離與剋制。生活方式上接近粵式，喜好悶聲過日子。

所以香港的網紅店基本是草根老店，破破爛爛陋巷深處。老闆通常愛買不買抱臂倚靠在角落，冷眼旁觀半小時限時拼桌。

上海就不一樣了呀，此起彼伏的網紅店裏坐着熙熙攘攘的網紅，從硬件到軟件都稱得上美輪美奐。

我一個上海女友，對我表達熱情洋溢的方式就是帶我打遍上海網紅店。某次帶我去的是一家主打鮮花下午茶的咖啡店。

在大灣區待慣了，我的思維比較實惠，以爲是花仙子喫花美容養顏，結果是普通的咖啡西餅下午茶，托盤裏塞了手捧花。再環顧四周，花壁花臺花門花姑娘。

我一個下午都坐如針氈，主要是兩點：1、這個環境讓我產生了正在二婚的錯覺。2、既然是二婚，我T恤大褲衩實在太不像話了。

就是右邊的環境，左邊的我

上海就是這麼一座城市，花團錦簇，貝闕珠宮，讓你時刻保持晚禮服式的警惕，一不留神就不夠洋氣拉低市容市貌平均值。

這次到上海出差，我一個朋友約我喫飯，選餐廳的時候問的不是：你要喫什麼？而是「你明天穿什麼？」

我當時就震驚了，我們大灣區接待都絞盡腦汁帶去地道的蒼蠅館子。

而在上海人眼裏，喫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形成一個餐廳——人物——裝扮——環境的完美閉環，這纔是一頓飯的正確喫法。

爲了去上海不丟人，我把家裏能稱得上小禮服的裙子都帶了。避免出錯，清一色保險黑色。

所以上海是中國唯一有網紅店基因的城市，上海女人願意處在這條完美閉環鏈上花枝招展，是她們賜予了網紅店靈魂！

這次我去上海，是給某珠寶品牌拍硬照。經過一天精神與肉體的雙重摺磨，我很想光速躺到酒店等外賣。

上海小女友Elma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說：亞姐，我覺得你今天還有剩餘價值，就是保持現在的精緻妝容，跟我去網紅火鍋店走一趟。

一路上她一直在強調，這家位於長樂路上的網紅火鍋店，表面上看上去是一個火鍋店，但實際上是一個大型宮鬥現場。

在場所有男女，都比路上的顏值高出40個百分點。長得不好看的人，是沒有勇氣踏入這家火鍋店的門檻的。

她帶我去，在某種程度上單方面認可我今天的顏值。

而被她帶着走過蜿蜒5個街口又冷又餓的我，只想把她拖到弄堂裏打一頓。

講真，雖然我很氣，但是走進這家火鍋店，不得不心服口服。

果然，店內大約有一半的桌子都扎堆盤正條順的上海女孩，從妝容到服飾，都很能打，還不是真.網紅臉，而是各有各的好看。

害得我選調料、上廁所巡視偷看了好幾回。並且在飢腸轆轆的前提下，還是保持了基本的端莊喫相——中老年網紅不能輸啊！

這也是上海精緻的一部分：迫於環境形勢和假想敵的實力，在家哪怕蓬頭垢面摳腳丫，在外也要挺胸收腹蘭花指。

在這方面倒是應該在全國範圍內推行，有利於公共環境的精神文明建設。

02

上海人在工作上也是精緻，之前線上合作過幾次，一個簡簡單單的投放，羣裏20來個人，Gina、Connie、Selina傻傻分不清楚，brief和產品資料都要分別圈不同的人討要。

這給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擾，當我想要對某一部分挑三揀四的時候，居然無法精準打擊，只能一個人在羣裏發爛渣。

這次拍攝也是從頭到腳精準配置。

按照我以往的經驗，拍攝團隊應該由燈光攝影攝助服化道組成。品牌方派兩個人來暗中監視，再加上我臨時拉個塑料花冒充助理經紀人，最多不超過8個人。

但是這次拍攝呼啦啦來了三輛商務車，努力了一天我都沒能記清所有人的身份。側面瞭解到，這裏面多出來的有視覺總監、創意總監、美術指導、各自再配置助理若干枚。

你看，只有一個精緻的城市，才能細化出這麼多title，各司其職負責自己的細節部分。

前擁後簇弄得我這個702線老年網紅，承擔了這個名次不該有的巨星壓力，穿個白襯衫黑褲子都努力拗出鞏俐的造型。

我曾經和女友討論過這個問題，這就是上海和其它一線城市的區別，工作細化的原因與結果導向都是：我只承擔我這一部分的工作，其餘的事情我不管。

這在北京是無法想象的。一個項目只要搭上邊，你對整個項目的瞭解程度和努力程度，決定了你以後的職場晉升速度。所以北漂基本都是獨當一面的千手觀音，當然，也都是灰頭土臉的苦逼。

上海人工作分配的精細，和整個上海精緻基調是相輔相成的，工作沒有衍生的壓力，沒有狼狽的忙碌，才能與生活徹底分開，然後悠哉悠哉精緻自己啊。

03

好不容易受完五天的高規格折磨，我素顏上高鐵葛優癱如釋重負，想起一個上海女人巔峯形象，王安憶《長恨歌》裏的王琦瑤。

昔日「上海小姐」王琦瑤，都已經落魄到在弄堂裏開一個護士診所，被人邀請作客之後，也要呼朋喚友在家裏開設下午茶。

有蘇聯麪包，有茶葉咖啡，還有赤豆桂花粥，芝麻糖金橘餅。

你看，生活再捉襟見肘，也是要土洋結合、色味俱佳、小滋小味的。這是派頭、情調、苦中作樂。

朋友之間也要輪流做東，於是約王琦瑤去國際俱樂部喝咖啡。王琦瑤就會上午抽空去做頭髮，草草喫個午飯，化妝更衣，穿什麼都要精打細算：

「她本想穿旗袍，外罩秋大衣，又覺得過於隆重了，還好像故意去比嚴師母。所以就穿了薄呢西褲，上面是毛葛面的夾襖，都是淺灰的，只在頸上系一條花綢圍巾，很收斂的花色」。

多一分刻意鬥豔就俗氣，少一分落於人後就怠慢。

你看，容顏再明日黃花，也要傅粉施朱，端莊大方。這是骨氣、自尊、不失禮於人。

王琦瑤未婚懷孕被拋棄，成爲平安里的笑話，她絕不糾纏對方。

有一個程先生主動願意喜當爹，王琦瑤心裏希望對方主動提及做「底」，因爲自己今時今日「配不上」，但也從不強人所難。

程先生最終還是止了步，王琦瑤從絕望裏生出堅韌，自己養大了女兒。

王琦瑤一生都是個悲劇，可直到她年老色衰，一個人在平安里的夜裏被小偷掐死，也是個體面的老太太。

體面，大概是上海女人精緻的內核吧。

再想想張愛玲蘇青，都是如出一轍的孤傲決絕，落到難裏也要生出犀利的體面。現代版馬伊琍張蘭，就算表面文弱柔順，心裏也一個比一個精明強幹。

04

仔細這麼一想，上海女人確實有要學習的地方，正是這種對體面的矢志不渝，所以上海女人多數條正顏靚，看上去比其它城市的女人多了份精氣神。

可這在我的人生裏，只能是偶爾的心血來潮。

要讓我每天濃妝豔抹、仙姿佚貌的大殺四方，莞爾一笑等待頭盤正餐甜點，永遠要保持臨危不懼的孤勇，那不就是把牢底坐穿嗎？

我還是習慣大灣區的接地氣，嘈雜巷尾站着喫一碗牛雜，歡享大排檔髒亂差的熱火朝天，或者T恤褲衩披件外套就能擁有與不洗頭之交的通宵達旦，也有軟弱撒嬌痛哭流涕的時刻。

最重要的是，你怎麼樣都沒人多看你一眼。

我覺得這也是一種體面，內心的體面。就當我沒文化吧。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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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又改版了，求生欲已經一次次降低。

懶懶地請求：寶寶們星標亞姐。

至於星標了有什麼區別，不知道，隨便吧。

反正我會覺得我在你們心裏不一樣，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