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爲大司空M213出土骨管和骨針。

  

  在世界醫學史上,外科早於內科,開顱術無疑是最複雜的外科手術,且早在新石器時代就已出現。考古資料表明,殷商時期也有複雜開顱手術的成功案例。

  安陽殷墟的後岡9號大墓,出土一具成年男性骨骼,頭骨前囟點處有一穿孔。內創緣直徑約8毫米,外創緣直徑約19毫米,呈喇叭形,斜坡面經人工刮削,表面鈍化變得齊整光滑。學者推測,該男性曾被做過開顱手術,而且手術非常成功,術後繼續存活。2018年在安陽大司空又發現一例新證據,亡者是一個孩童,年齡不足10歲,頭骨頂部正中有一直徑約1釐米的圓形穿孔。可見後岡所見開顱術並非孤證,將來可能還會有更多的例證被發現。

  1919年陳邦賢撰寫《中國醫學史》(1957年修編第三版),利用文物考古資料和相關研究,系統介紹了史前、夏商周、秦漢、魏晉南北朝、隋唐、宋金元明清及近世的醫學。當時中國近現代考古學尚處起步階段,田野考古資料較貧乏,該書對先秦醫學史概述粗疏,對商代醫學史涉及更少。

  自1928年殷墟科學發掘以後,考古資料逐漸豐富,利用第一手考古資料進行醫學史研究的範圍得以拓展,胡厚宣和嚴一萍等藉助卜辭資料,對商代的疾病種類和治療方法進行了有益的探索,但在考古資料的運用方面,當數宋鎮豪先生在《夏商社會生活史》中的研究最爲全面系統。上世紀90年代以來,考古發掘大規模開展,田野資料極大豐富,對商代醫學史研究更具條件。殷商醫學成就到底有多高?

  首先,商人對人體結構和各部位的疾病有較系統的認識。據宋鎮豪先生統計,殷墟甲骨文資料中,已記載疾首、疾腦、疾目、疾耳、疾口、疾舌、疾胸、疾齒、疾足、疾骨、疾有夢等50餘種疾病,涉及內科、外科、口腔科、牙科、五官科、眼科、骨科、神經科、腫瘤科、小兒科、婦科、傳染病科等各醫學領域。商人不但給疾病以專有名詞,而且均以病理感覺和病竈病發部位定名。

  其次,商人對物質藥性有較多瞭解。據《逸周書》記載,武王滅商,曾效仿殷政,“鄉立巫醫,具百藥,以備疾災。畜五味,以備百草”,說明殷商時期人們對很多物質的藥性也已非常瞭解。

  在商代遺址中,常發現明確作藥用的植物標本。在河北省藁城臺西商代房址出土的陶罐中,分類盛裝桃仁和郁李仁等植物種子,均爲活血化瘀的藥物。2004年殷墟大司空303大墓出土數千片植物葉片,因與青銅酒樽共出,所有葉片均未腐朽。據專家鑑定,這些葉片爲短梗南蛇藤,是一種常用的中藥材,可清熱解毒,祛風除溼,解蛇毒。2000年在殷墟花園莊東地發掘54號墓,墓主人左側股骨有創傷,肌肉組織中粘有大量炭化花椒。值得注意的是,墓主人其他部位的肌肉組織均已朽盡,恰恰花椒覆蓋的肌肉組織被幹化保留至今。花椒性熱、味辛,具有溫中止痛、止血、生肌和防腐的作用。顯然這些花椒是商人有意敷於創傷處。

  第三,商人已能熟練運用多種醫療器械。有學者認爲,考古發掘的大量石器和骨器,用途並不單一,砭石就是石器時代的產物,沿用至今,應是現代醫用針和刀的前身。在殷商時期遺址中,各種材質的刀、鑿、針、鐮等遺物出土數量衆多,其功能亦非單一,除廣泛用於日常生活外,其中部分應同時可用作醫療器具。

  2004年安陽殷墟大司空村213號墓葬出土一件雕刻精美的骨管,骨管中盛裝4枚骨針。值得注意的是,通常考古發掘的骨針都是一端尖銳、一端有針眼,可以引線,這類針可縫製衣物,但這次所出骨針兩端均尖銳,無法穿針引線,顯然不能用於縫製衣服,很可能是用於醫療的針刺器具。

  《黃帝內經·靈樞》記載有“九針”的名稱和使用方法。殷墟大司空213號墓所出長針約合四寸,與《靈樞》的“大針”相符,中長者約合三寸半,與“提針”相合。兩端尖銳且無引線針眼的骨針,殷商時期的遺址中並不少見,可見已廣泛使用於醫療。

  殷墟考古發掘中,還常見各種形制的石(或玉)刀和鐮等,有的刃部和尖部鋒銳,有的則圓鈍,前者可用於農作,後者則無法作收穫之用,很可能就是醫療用具。殷墟花園莊東地54號墓所出玉刀,刃部圓鈍,因長期頻繁使用,表面極爲光滑,很可能就是一種按摩器具。還有該墓出土的5件玉觿,製作精良,不排除也是按摩器具的可能。於省吾《甲骨文字釋林·釋殷》說:“古文殷字,像人內腑有疾病,用按摩器以治之。”若此說不誤,殷商時期多見鍼砭、按摩器具是完全可能的。

  從現有考古資料來看,殷商時期人們對人體各部疾病已有較系統的認識,而且針對不同的疾病已能用藥物、外科手術、鍼灸和按摩等治療手段。伴隨着殷墟考古發掘的不斷深入,會發現更多有關醫療方面的遺存,爲殷商時期醫學史研究提供更多的科學依據。

  作者:嶽洪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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