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報·大河客戶端記者 張叢博 實習生 武夢瑤

8月16日,第十屆茅盾文學獎評獎辦公室公佈了本屆茅盾文學獎的獲獎作品,分別是:《人世間》(梁曉聲)、《牽風記》(徐懷中)、《北上》(徐則臣)、《主角》(陳彥)和《應物兄》(李洱)。

茅盾文學獎是由中國作家協會主辦,根據茅盾先生遺願,爲鼓勵優秀長篇小說創作、推動中國社會主義文學的繁榮而設立的,是中國具有最高榮譽的文學獎項之一。

在獲獎作家中,李洱爲河南籍,1966年生於河南濟源。至此,從“茅獎”作家出生地的省份來算,河南已經有9位“茅獎”作家,數量位居全國第一,分別爲魏巍、姚雪垠、李準、柳建偉、宗璞、周大新、劉震雲、李佩甫、李洱。(獲獎名單及作品介紹見文末附1)

李洱獲第十屆茅盾文學獎,豫籍茅獎作家全國最多

◆李洱用13年寫《應物兄》:我想,我盡了力

李洱是中國先鋒文學之後重要的代表性作家,著有長篇小說《花腔》《石榴樹上結櫻桃》等。《應物兄》這部小說李洱整整寫了13年。他在小說中虛構了濟州大學“儒學研究院”的籌建,借鑑經史子集的敘述方式,記敘了形形色色的當代人,尤其是中國當代知識分子的言談和舉止。書中人物的命運都圍繞着主人公應物兄的生活而呈現。

而在此之前,李洱《應物兄》已經獲得了《收穫》文學排行榜長篇小說第一、第十五屆《當代》長篇小說論壇2018年度最佳作品、《揚子江評論》年度文學排行榜第一名等獎項。

在《花腔》《石榴樹上結櫻桃》之後,李洱足足有十三年時間,幾乎沒有再發表過作品,連中短篇的寫作都停止了。近些年,李洱和妻子從鄭州搬到了北京。剛剛安定下來,母親突患重病。李洱作爲家中長子,爲了給母親治病,他和家人在幾大城市求醫問藥,最後還是沉痛地經歷了母子生死離別。在工作上,李洱忙着替人做嫁衣,組織和參與各類文學活動。

在這期間,李洱其實一直在“憋”一部大部頭,從2005年開始動筆,這部小說寫了13年,寫壞了3臺電腦,加上不斷的推翻、改寫,故事的發生時間與作者的寫作時間基本是同步的。後期的寫作,李洱覺得“似乎得到了母親的護佑,寫得意外順暢”,他在《後記》中說:“母親也一定想知道它是否完成了。在此,我也把它獻給母親。十三年過去了。我想,我盡了力。”(《後記》見文末附2)

在《應物兄》中,李洱借鑑經史子集的敘述方式,記敘了形形色色的當代人,尤其是知識者的言談和舉止。書中人物的命運都圍繞着主人公應物兄的生活而呈現。應物兄身上也由此積聚了那麼多的灰塵和光芒,那麼多的失敗和希望。本書各篇章擷取首句的二三字作爲標題,各篇章之間又互相勾連,不斷被重新組合,產生出更加多樣化的形式與意義。它植根於傳統,實現的卻是新的詩學建構。

有人說,《應物兄》的出現,標誌着一代作家知識主體與技術手段的超越。

李洱獲第十屆茅盾文學獎,豫籍茅獎作家全國最多

◆是闡釋的空間非常遼闊的一部作品

《應物兄》的書名來自文中的人物名,李洱說:“以人名爲小說的,《阿Q正傳》之後,當中還有一些作家以人名作爲小說的題目,但很少,爲什麼中國作家不敢以人名爲小說?以人名爲小說的情況會出現在哪個時代?在一個社會興旺發達,每個人成爲自己的主體的時候,成爲一個成長的主體、成爲一個成長的個人的時候,成爲對社會、對自己負責的時候,他纔敢於以人名作爲書的題目。我是不是做到這一點了?看完書就知道了。”

著名文學評論家李敬澤認爲,對這部作品可說的話非常多,“或者用一個比較學術的說法叫做,是闡釋的空間非常遼闊的一部作品”。對於以一個人的名字命名書名,而不是以一個故事或者以一個漂亮的詞來命名,李敬澤說:“當我們以一個人來命名的時候是承諾着一個世界,因爲每個人就是一個世界,一個人帶着他的全部世界的寬闊、複雜、龐雜來到我們面前。”

對老鄉李洱的大作出版,著名豫籍作家周大新充滿敬意:“一個人能潛心13年寫一部作品,這需要很大的定力,我們知道現在文壇上大家都擔心被遺忘,很希望不斷的拿出作品,以儘快的速度拿出作品。李洱能夠靜下心來,保持定力,一寫13年,這一點我確實要向他表示敬意和欽佩。”

周大新說,《應物兄》寫的是三代知識分子的生活,其實知識分子的生活很難寫,寫的作家不多,寫好的更少。“當年錢鍾書先生寫過《圍城》非常精彩,把知識分子那種生活表現得淋漓盡致,《應物兄》對中國現在的三代知識分子的生活寫得活靈活現,有些人因爲知識而活的非常滋潤,有些人活的非常無恥,也有些人活的讓我們替他悲憫。如果讀者關心知識分子的生活,確實這部書是當下我看到最精彩的表現知識分子生活的作品,可以和《圍城》一比。”

◆附1:河南“茅獎”作家

1、魏巍

生於河南鄭州

作品《東方》獲第一屆茅盾文學獎

小說《東方》以中國人民志願軍的一個英雄團爲中心,把前線和後方穿插交錯起來進行描繪,通過對朝鮮戰場和中國農村階級鬥爭的描寫,展現了中朝兩國人民進行這場偉大的反侵略戰爭的實景。

2、姚雪垠

生於河南鄧州

作品《李自成》(第二卷)獲第一屆茅盾文學獎

作者以“深入歷史與跳出歷史”的原則,描寫了距今300多年的錯綜複雜的歷史進程和波瀾壯闊的農民起義。小說以明末李自成領導的農民起義軍由弱小變強大,轉敗爲勝推翻明王朝統治、抗擊清軍南下爲主要線索,多角度、多側面、多層次地再現了明末清初風雲變幻的歷史風貌和農民起義軍從勝而敗的悲劇結局。

3、李準

生於河南洛陽

作品《黃河東流去》獲第二屆茅盾文學獎

小說描述的是在三十年代黃河中下游交界的中原地帶,發生了一樁震驚中外的大事:蔣介石以日本侵略軍的進攻爲理由,演出了一幕“以水代兵”的慘劇,炸開黃河花園口,致使黃水氾濫,河南、安徽、江蘇四十餘縣淪爲澤國泛區,百萬人死亡,千萬餘人流離失所,四處逃難,生靈塗炭。

4、柳建偉

生於河南南陽

作品《英雄時代》獲第六屆茅盾文學獎

作者以敏銳的目光,多元的視角,前瞻的姿態,寫了“我們命該遇到這樣的時代”的一羣具有鮮明時代特徵的人物,這些人物在我們這個時代都具有英雄的特徵,他們在中國處於轉型的社會格局中,所面對的,所困惑的,所追求的,都是不同以往的全新的命題。史天雄、陸承偉、王傳志等人物在權力與利益,倫理與規則之間表現出來的爭鬥、摩擦、摩合,或喜或悲。

5、宗璞

生於河南南陽

作品《東藏記》獲第六屆茅盾文學獎

小說以明侖大學歷史系教授孟樾,夫人呂碧初和女兒孟離己、孟靈己等一家人爲軸心,放射至孟樾教授的親朋好友同事周圍近百人,寫出從京城南下的一羣知識分子,在抗日戰爭中的個人遭遇、情感經歷,以及心靈成長的歷史。用溫情的筆調,來表現出中華民族的堅韌不拔和博大胸襟。

6、周大新

生於河南鄧州

作品《湖光山色》獲第七屆茅盾文學獎

小說以曾進城打工的鄉村女青年楚暖暖爲主人公,講述了她回到家鄉楚王莊之後不斷開拓進取、進而帶領全村創業的故事。小說結構嚴密,充滿悲情和暖意,作家以他對中國鄉村生活的獨特理解,既書寫了鄉村表層生活的巨大變遷和當代氣息,同時也發現了鄉村中國深層結構的堅固和蛻變的艱難。

7、劉震雲

生於河南新鄉

作品《一句頂一萬句》獲第八屆茅盾文學獎

小說的前半部寫的是過去:孤獨無助的吳摩西失去唯一能夠“說得上話”的養女,爲了尋找,走出延津;小說的後半部寫的是現在:吳摩西養女的兒子牛建國,同樣爲了擺脫孤獨尋找“說得上話”的朋友,走向延津。一走一來,延宕百年。

8、李佩甫

生於河南許昌

作品《生命冊》獲第九屆茅盾文學獎

《生命冊》以沉雄老到的筆力塑造了一系列鮮明的人物形象,快與慢、得與失、故土與他鄉、物質與精神,靈魂的質地在劇烈的顛簸中經受縝密的測試和考驗,他們身上的尖銳矛盾所具有的過渡性特徵,與社會生活的轉型形成了具體而迫切的呼應。

9、李洱

出生於河南濟源

作品《應物兄》獲得第十屆茅盾文學獎

李洱借鑑經史子集的敘述方式,記敘了形形色色的當代人,尤其是知識者的言談和舉止。所有人,我們的父兄和姐妹,他們的命運都圍繞着主人公應物兄的生活而呈現。應物兄身上也由此積聚了那麼多的灰塵和光芒,那麼多的失敗和希望。

本書各篇章擷取首句的二三字作爲標題,爾後或敘或議、或贊或諷,或歌或哭,從容自若地展開。各篇章之間又互相勾連,不斷被重新組合,產生出更加多樣化的形式與意義。它植根於傳統,實現的卻是新的詩學建構。

◆附2:《應物兄》後記

文|李洱

2005年春天,經過兩年多的準備,我動手寫這部小說。

當時我在北大西門的暢春園,每天寫作八個小時,進展非常順利。我清楚地記得,2006年4月29日,小說已完成了前兩章,計有十八萬字。我原來的設想是寫到二十五萬字。我覺得,這是一部長篇小說合適的篇幅——這也是《花腔》刪節之前的字數。偶爾會有朋友來聊天,看到貼在牆上的那幅字,他們都會笑起來。那幅字寫的是:寫長篇,迎奧運。我不喜歡運動,卻是個體育迷。我想,2008年到來之前,我肯定會完成這部小說,然後就可以專心看北京奧運會了。

那天晚上九點鐘左右,我完成當天的工作準備回家,突然被一輛奧迪轎車掀翻在地。昏迷中,我模模糊糊聽到了圍觀者的議論:“這個人剛纔還喊了一聲完了。”那聲音非常遙遠,彷彿來自另一個星球。稍微清醒之後,我意識到自己還活着。後來,從車上下來兩個人。他們一句話也不說,硬要把我塞上車。那輛車沒有牌照,後排還坐着兩個人。我拒絕上車。我的直覺是,上了車可能就沒命了。

第二天上午,我接到弟弟的電話,說母親在醫院檢查身體,能否回來一趟?一種不祥的預感緊緊地攫住了我。當天,我立即回到鄭州。母親見到我的第一句話是:“你的腿怎麼了?"此後的兩年半時間裏,我陪着父母無數次來往於濟源、鄭州、北京三地,輾轉於多家醫院,心中的哀痛無以言表。母親住院期間,我偶爾也會打開電腦,寫上幾頁。我做了很多筆記,寫下了很多片斷。電腦中的字數越來越多,但結尾卻似乎遙遙無期。

母親病重期間,有一次委婉提到,你還是應該有個孩子。如今想來,我對病痛中的母親最大的安慰,就是讓母親看到了她的孫子。在隨後一年多時間裏,我真切地體會到了,什麼是生,什麼叫死。世界徹底改變了。

母親去世後,這部小說又從頭寫起。幾十萬字的筆記和片段躺在那裏,故事的起承轉合長在心裏,寫起來卻極不順手。我曾多次想過放棄,開始另一部小說的創作,但它卻命定般地緊抓着我,使我難以逃脫。母親三週年祭奠活動結束後,在返回北京的火車上,我打開電腦,再次從頭寫起。這一次,我似乎得到了母親的護佑,寫得意外順暢。

在後來的幾年時間裏,我常常以爲很快就要寫完了,但它卻彷彿有着自己的意志,不斷地生長着,頑強地生長着。電腦顯示出的字數,一度竟達到了二百萬字之多,讓人惶惑。這期間,它寫壞了三部電腦。但是,當朋友們問起小說的進展,除了深感自己的無能,我只能沉默。

事實上,我每天都與書中人物生活在一起,如影隨形。我有時候想,這部書大概永遠完成不了。我甚至想過,是否就此經歷寫一部小說,題目就叫《我爲什麼寫不完一部小說》。也有的時候,我會這樣安慰自己,完不成也挺好:它只在我這兒成長,只屬於我本人,這彷彿也是一件美妙的事。

如果沒有朋友們的催促,如果不是意識到它也需要見到它的讀者,這部小說可能真的無法完成。今天,當我終於把它帶到讀者面前的時候,我心中有安慰,也有感激。

母親也一定想知道它是否完成了。在此,我也把它獻給母親。

十三年過去了。我想,我盡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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