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何大奇不满婚事,气得离家出走

何大奇经此折腾,王氏心有余悸。

没出几天,她和张氏商量说如果不找条牛绳将何大奇这头牛犊子鼻子栓住,恐怕不知还要闹出什么事来。于是,王氏便找到当年将她介绍嫁到何家的以说媒为生的中原婆替何大奇找门亲事。中原婆手脚灵快,来回跑了几趟,就将这个事给定了下来。

这年秋天,何家挑了一个吉日,办起了喜事。坡盈村的以及从四面八方来到坡盈村的人,热闹哄哄,连吃带喝了三天。第四天,一支唢呐八音乐队才敲敲打打地将披着艳红毯子的何大奇架出门去迎亲。

这样又闹了一天,夜半虫静,人皆散去,何宅院墙里才恢复了平静。夜色阴沉,新郎房里,红烛偶尔叭的一声怪响,吓住了呆坐床上的无所适从的新娘子周尚兰。新郎何大奇醉得一塌糊涂,像一堆烂肉倒在床上一动不动,连呼噜都不打一个,活脱脱一个死人模样。周尚兰轻轻摇了摇,何大奇没有反应,她又伸手去摸他的脚板,脚板冰凉得像一块落霜的铁板。

周尚兰沉不住气了,用力摇了摇新郎官,轻轻地叫了一声“喂?”

周尚兰摇他三回,何大奇才翻了个身子,喷着酒气喃喃说道:“大,通杀……”

周尚兰眉头锁成一条线,她又摸了摸,何大奇还是一截凉一截热的。她急忙拉下床帐,隔着纱帐对着一支昏黄的烛光从容不迫的宽衣解带,闪着亮花花的身子就钻进了被窝。她紧紧地抱住他,浑身颤抖。她感觉到腾腾热气从身上流出去,对方的寒气又滚滚流进她的身体,冷热交替的感觉,让人无比陌生,无比迷惑,又无比着迷。

第二天早上,王氏日还没上竿就爬了起来。

若在平时,怎么样也要睡个半饱再说,可今天媳妇才过门,总不能让人家瞧是个懒婆婆。年纪一大就经不住折腾了,为了何大奇这个婚事,她忙里忙外,跑上跑下,累得像犁田的老牛,可热脸竟然还贴到冷屁股上了。何大奇一听她这做阿母的给他定了门大他三岁的媳妇,连吵带闹了数天。可王氏也懒得跟他废话,依然我行我故,请人择日迎娶。王氏正告何大奇,你别一天到晚都吓我,你吓不了我几天了。她心里一算,婚事一完没几个月就过年了。到时她把担子一御,闭斋吃素念她的经,管他是真孙悟空还是六耳猕猴,任他折腾去。她是真累了,该歇歇了。

王氏推门出去,就听到东厢火房里有盆罐作响的声音,心里一惊,急步走了过去。媳妇周尚兰端着一盆热水正从火房里走出,看见王氏,连忙叫了一声:“阿母你醒了。”

王氏一脸疑惑:“你这是要做什么?”

周尚兰喘着粗气说道:“我给他泡泡脚抹抹身。”

“病了?”王氏有些惊讶。

周尚兰苦笑:“他喝多了,一夜说糊话。”

王氏心里一讥,说道:“别理他,任他装。”

周尚兰猛地摇头:“他手脚都没暖过,我看是真病了。”

王氏心里一惊,半晌,才说道:“要是这样,我叫个人去喊赤脚郎中来看看?”

周尚兰连忙说道:“不急,先等等看再说吧。”

周尚兰端着热水擦过王氏就走了。

王氏回身望了望,心里茫然失落。日到半顶,王氏还坐在庭院里对着天空发呆,当周尚兰叫她吃饭时,她才如鬼魂脱身,浑身打颤,猛地就惊了过来。

半晌, 王氏站起来,僵硬地周尚兰说道:“你跟我来。”

王氏径直回她的房去了。

她一进屋,一掌将窗户推开,天色很好,屋里清幽透亮。王氏请周尚兰落座,转身从四合柜上将一个皮箱子搬了下来,放到周尚兰的脚下,然后打开将一个沉重的黑色布袋扲了出来,沉沉地放到了周尚兰的手里。

周尚兰一脸不解,问:“这是啥?”

王氏说道:“这是咱们何家最值钱的东西,你看看。”

周尚兰缓缓打开,看见一卷沉甸厚重的田契和房契,顿然手脚慌乱,连忙将它推回王氏手里。

王氏却捉住周尚兰的手,认真地说道:“我们何家有个规矩,媳妇过门,就得担事。我从过门到如今近二十年了,替他们何家父子操劳半生,现在我累了,你力气足,就把这个家交给你了。”

“这东西我要拿着,他也不让他拿。” 周尚兰又羞又怕,连忙将布袋放进皮箱锁上,又将皮箱重新放回四合柜上,带着嗔怪的语气对王氏说道:“哪有媳妇才过门阿母就把家底交出来的,说出去人家都笑话,以为何家娶了个贪心劫财的人。”

王氏听得一阵惭愧又一阵悲哀,眼泪又差点刹不住了:“我真的帮不了你,以后就看你自己造化了。”

周尚兰又是悲哀又是疑惑:“阿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氏叹了一声,悠悠说道:“既然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也不怕把外人说的丑话说给你听,要不是我盯得紧,这个皮箱子里的东西,都要被他败光光了。”

周尚兰惊得喉咙都大了。

过门前,阿父就跟她说,何家是书香世家,乐会县无人能比,咱们一个穷秀才家能攀上何举人之门,也算是光耀门庭,脸上长光了。记得要好好做人家的媳妇,别让何家瞧不起咱周家没教养。可现在这么一个有教养的家怎么冒出个混世魔王了,让她实在大跌眼镜,百思不得其解。

王氏见周尚兰一脸迷茫,只好将何大奇种种劣事一件件道了出来。

她无不悲哀地说道:“是我这个何家老媳妇没管好儿子,亏了何家祖上脸面。我如果再仗婆婆的名霸着家里的权不放,只会多耽误你一天,到时连你我也对不住了。所以我就想把何家这个管事的位,早早让着了你,免得你以后骂我这老不死没中用的……”

周尚兰连忙刹住王氏话语:“阿母你这是羞杀我么?哪里才过门就要夺婆婆权位的,您老放一百个心,只要我在一天,我就不会让这个家垮下。”

王氏一下哽住,不知要说什么了。

半晌,无可奈何地又说道:“这样,皮箱子就暂且搁在我这,他人我可是交给你了,就由你来管教了。”

周尚兰倒吸了一口气,端正身子,一脸庄重地说道:“过门前,我阿父就告诫我,凡事要让着婆婆,跟婆婆分忧解难。我以后要做不对的地方,请婆婆大心小计小心的过。”

王氏不住地点头,心里似有了一丝宽阔朗然。

周尚兰见王氏无话,将她扶起说道:“别只顾着说话了,饭都要凉了。”

王氏被周尚兰扶着一只手悠悠地走出里屋,走到了宽阔的院子。冬日灿烂,阳光无边无际,暖暖地照着她孱弱的身子。王氏望着天上,闭一只眼睁一只眼地望着天上,心里却涌起一股说不清楚的伤感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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