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文學連載——《文章夢》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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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蘇文，名天樂，字政仁，號西坡，筆名孺子牛。華容操軍人，共產黨員。一生好讀愛寫，自強不息。生平有乞丐、學生、農民、木匠、華容文化報農村工作部主任、大學語文、哲學老師、長沙科技學院副院長、黨組書記、長沙理工大學藍天教學部副校長，並創辦《春風文學》，任《瀟湘晨報》外編等歷程。2010年歲逾古稀，歸故田園，樂享天倫，含笑成書。

《文章夢》爲蘇西坡先生自傳，全書凡三十六章，深刻地記載了西坡先生坎坷、崎嶇、鬥爭的一生。不僅呈現了一段真實的歷史故事，也向當代青年人分享了一本勵志傳奇。

第二章

    胡蘭芳  破廟遭夜雨

蘇天樂  討米救恩師

嘩啦啦，嘩啦啦 ，屋上又掉下幾片碎瓦，雨水衝着屋內傾盆而入，胡先生雙手頂着腳盆縮在牀前，呆呆地望着缸內的積水，妻子把頭和雙手分三支點頂着溼被子彎身護住這個裝着小兒子的米缸。一陣閃電，照得這一家人膽戰心驚，臉色蒼白。接着閃光又是轟天炸雷，幾乎覺得這屋不但保不住，就是天也塌下來了，無容躲避，也無容思議地就會一起壓死在這裏了，沒什麼可想，也沒什麼可說，死神到了，任憑處置吧，胡先生一家三口命在傾刻。

雨，沒什麼深淺，雷，沒什麼斤兩，天，也沒什麼講究，接連數日數夜，時大時小。風也沒什麼方向了，時南時北，忽東又西。擋雨的紋帳也不好掛在哪一邊，煮飯的鍋也不好放在哪一處，小路淹沒，農田成湖，學生也不能來上課了。胡先生一天難喫一餐，可憐辦公室長大的先生光着腳還走路不穩，更何況室內到處一尺多深的水，沒有船，簡直是不敢出大門。古應壇成了金山寺，胡先生成了甕中魚。

路，看不清楚了，水，不知有多深？船，到哪兒去找？胡先生喫飯沒有？我可以討米，可他怎麼辦？怎麼辦？這一連串的問題難壞了惦念着先生的蘇天樂，他爬在荒丘頂上，望着周圍是水的古應壇破廟，又望着天空滾滾烏雲，心裏求着天，天老爺莫下雨了，莫下雨了，胡先生會淹死！會餓死！莫下雨了，莫下雨了。轉而又想，我一定把這點米給送去，我明天又去討得到，對，明天又去討，把這點米給送去，主意已定，走下荒丘，挽起褲管，順着小路朝古應壇涉水走來，一步、兩步，路越走越低，水越來越深，褲管打溼了，屁股也打溼了，身子搖晃起來，米袋子也墜在水裏了，唉呀，怎麼辦？危險，不敢提腳了，也不敢回頭再望，面前的水也逐漸渾起來，四周莫明底細，心中蹦蹦直跳，望着遠處的破廟，心裏想先生啊，我送米來了，心裏又一樂似的，但身子一抖，打了個冷顫戰，立即心又冰涼了，怎麼辦？進退兩難，自身不保，怎麼還能給先生送米去呢？這時忽地想起爺爺早年給講的故事，岳飛被水湧湯陰，坐在水缸裏隨波逐流，忽兒風浪大作，幸有很多雀鳥展翅護住水缸，使他安全着陸，此時該也有雀鳥來吧！唉，他是文曲星啦！伊呀，胡先生不也說我是文曲星嗎，文曲星是大難、絕處都能有救的。唉！這些只怕都是玄話，忽然一個浪頭打來，險些被打倒了。正着急間，看到水中浮來一根木頭，上面還橫着個什麼，說也奇怪，木頭朝他流來了，他就抓住木頭一屁股坐上去，兩腳緊緊夾住，騎馬似的，啊，水馬也很有意思，悠悠盪盪的，木頭上橫着的是個絞在一起的小棒，正好，用他作漿，行了，劃將過去，對着破廟，心向胡先生，劃將過去！

“胡先生，我給你送米來了”，胡先生似夢非夢地聽到了蘇天樂的喊聲，快從閣樓中探出頭來一望，果然是天樂來了，只見人露着上半截身子，手拿木棒划來，其餘什麼看不見，真怪，怎麼半個身子划來的，待到後來，才知道騎着的木頭沉沒在水中沒看見，原來他是劃木頭來的，遠看，似天仙過海，令人尋味。急忙抱住他爬上閣樓，把衣服換了，天樂穿上先生的短褲，如裙子一般盪漾，師徒不禁爲這打扮笑了起來。接着天樂將米袋裏的米拿來要倒給先生，先生問哪來的，答道：“討來的。”先生道：“怎麼？”答曰：“討來的，”先生道：“你坐下過細講來，怎麼去討的？”天樂道：“穀倉被封了，媽媽回舅舅家借米，空手回來，爺爺懸樑自盡，父親做工外出，祖母帶着幺姑幺叔剝蠶豆夾喫了兩天，熬不住了，就帶着我們一道去討米，他們只能餬口，大概是我年紀小些，又肯喊叔叔伯伯，嘴巴甜，所以我討得最多，我向祖母講清楚了，要給您送點來，祖母同意了，我怕明天又下雨不能出門討米，這點米會煮光，所以乘祖母答應之後，立即想法送來，不料想得太簡單了，路上水深，幸好遇着飄來一根木頭，我就騎着它划來了，先生，我講的是實在的，我沒偷，先生，您放心收下吧，我會討，討的飯自己能喫飯，討的米又給您送來。先生，我想借本書，有《岳飛傳》嗎？我想在雨天和晚上就在家裏讀書，聽說岳飛也討過米，是個窗外偷聽生，後來考上了狀元，先生，我要學他怎麼讀書的，還聽說他是在沙盤中學寫字的，字寫得非常好，先生，我也聽說岳飛對他的先生很好，他的先生死後，岳飛在他先生的墳地裏搭個棚，要爲先生守孝三年。先生，聽說岳飛是他的先生最喜歡的一個學生，最出氣的學生，我真羨慕他，這是真的嗎？請借這本書給我，我要學岳飛，我要考狀元，我也要爲您將來守孝三年，先生……”天樂沒完沒了地講着，沒注意到胡先生的淚水滴到了天樂的臉上，扭過頭一看，先生傷心地哭了，當與天樂目光相對之際，胡先生一把抱起天樂，緊緊摟住，師生二人嚎啕大哭起來了。

這半年裏，胡先生像躲麻風病似的，藏身破廟，從不邁出大門，終日憂心忡忡，臉色陰沉，總是想起南京政府的影子，又總是像聽到了橫渡長江的炮聲，連熟人說話都像很不放肆。天樂不明白這些，只知其中必有奧妙，不便多問，暗自爲先生擔心，又說不出個什麼名堂來，只好經常送點米來，看望師母師弟一下，望着胡先生憂愁的樣子，就又不聲不響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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