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舒蕪

【編者按】10月20日，冰川思想庫推送了文章《陳思和“賈拒認舒”考：這個人還在演戲，並沒有真心地懺悔》，介紹了陳思和先生的人物隨筆集《星光》，其中講到了陳思和在書中對舒蕪題記的疑點分析。當天舒蕪先生的女兒方非女士讀到這篇文章，她向冰川思想庫的編輯表達了她所知道的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們因此約她就這段文壇公案寫了一個回應。

一直以來，冰川思想庫都希望通過文章將不同的作者與讀者對接起來，因此，對於不同的意見和觀點，我們都非常樂於接納。今天，我們將方非女士的回應文章推送出來，供各方討論、參考。

方非女士來文附有一篇她在2010年寫作的文章《舒蕪：被出賣的命運》（原載於《粵海風》2010年第3期）。感興趣的朋友，可以點擊鏈接：

https://blog.sina.com.cn/s/blog_b3613bae0102x0p9.html

撰文 | 方非

舒蕪與胡風之間，胡風等是罵人的一方，舒蕪是被罵的一方。凡是對此稍有關注的人都熟悉這種模式。

最初他們罵舒蕪“告密”、“出賣”、“猶大”、“反戈一擊”等等，要求舒蕪“懺悔、道歉”，儼儼然站在政治制高點。當胡風向黨中央密告舒蕪、欲置舒蕪於死地的歷史真相開始披露【註釋①】，他們不再提“告密”之類字眼，又集體跑到道德的制高點，以道德審判者之姿指控舒蕪“沒有道德底線“、“內心晦暗”、“尷尬隱痛，難言之隱”等等。

及至越來越多的人瞭解到，原來舒蕪沒有告密，胡風纔是貨真價實的告密者這個事實以後，“道德底線”、“晦暗隱痛”之類他們又不再提，但對舒蕪的造謠謾罵仍沒有停止。他們的罵點轉移到一些具體事件，比如“賈拒認舒”到底存在與否。罵者置胡風纔是真正的告密者這個事實於不顧，仍然指斥舒蕪“不是真心懺悔”，還引用別人的話罵舒蕪“降低了道德底線，惡化了生存環境”等。

所謂“賈拒認舒”，簡單說就是，賈植芳說舒蕪去拜訪他，而他把舒蕪拒之門外。舒蕪說並沒有這件事。舒蕪對這事的態度是：

有沒有這件事呢？我不記得有，也就是說，我記得沒有，可是說者說有。有也好，沒有也好，不是什麼大事，都沒有什麼趣味。而說有者乃有四說，形成了四個版本，有趣在此【註釋②】。

“賈拒認舒”只限於舒、賈兩個人之間。舒從始至終一直說沒有，賈卻咬定有，但是對這個“有”的敘述卻有着四個完全不同的版本：時間不同，地點不同，情節也不同，變來變去，最有意思的是，賈敘述這個“有”的文章竟出現了許多不可思議的謬誤，顯露出敘述者記憶的完全混亂。作爲當事人之一，舒蕪用有力的事實駁斥了那些謬誤，用切實的證據證明了“賈拒認舒”的子虛烏有。

如今，賈植芳的學生陳思和先生又就“賈拒認舒”撰文，先談到當年舒蕪在書上的題記引起了賈的警覺；又談到賈眼睛不好，燈光暗，舒來時賈開始沒看清，得知是舒後仍然重重關上門，云云。看來這又是一個“賈拒認舒”的新版本，是第五個。可惜舒蕪看不到了，但是，即便看到，舒蕪也絕不會再理睬，因爲，實在無聊之至。

無聊的謾罵之可悲也正在於，它雖然呱噪喧囂，看似氣勢洶洶，實則既無能又無力。對於所有無聊的造謠謾罵，舒蕪從不理睬，但若謾罵者無中生有、虛構歷史，舒蕪必定於以堅決揭露。比如“賈拒認舒”事件；比如章怡和女士以回憶之名行虛構之實事件【註釋③】。只要舒蕪文章一出，便如石擊卵，各路謊言應聲而碎。

說來有趣，奠定舒蕪文學地位的所有著作，都是舒蕪在這類無聊的謾罵聲中寫成，恰似：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舒蕪這一生，熱忱地追尋過，忘我地投入過；虔誠地信仰過，痛苦地思索過；堅強地面對過，高傲地蔑視過；嚴肅地反思過，豐饒地收穫過。爲人爲文，坦蕩真誠。

蘇軾一首《定風波》，正爲舒蕪此生作：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舒蕪去世，摯友朱正先生贈輓聯一幅，從年青時的《論主觀》，到晚年文集《哀婦人》，既概括了舒蕪的文學生涯，也描摹出了舒蕪的心路歷程：

二十文章驚海內，一片婆心哀婦人。

現推送我的一篇舊文《舒蕪：被出賣的命運》

https://blog.sina.com.cn/s/blog_b3613bae0102x0p9.html

從真實的歷史出發，對舒蕪與胡風間發生的事情略加說明。當胡風密告舒蕪的歷史真相已經大白於天下，若仍有人願意將對舒蕪的謾罵進行到底，請自便，我不再作任何回應。

對於真正有志於瞭解這段歷史，而不是隻滿足於充耳謾罵之聲的人，我建議，請看看《舒蕪胡風關係史證》【註釋④】這部書。實事求是的態度，認真全面的瞭解，有一分證據說一分話的嚴謹，這是一個學者所應具備的最起碼的素質，否則，難免貽笑大方。

*本文原標題爲《定風波》。

【註釋】

①吳永平：《誰說“胡風不告密”？》2009年11月8日《南方都市報》

②舒蕪：《賈拒認舒版本考》收於《犧牲的享與供》上海書店出版社 2009年7月 P162

③舒蕪：《關於章詒和女士文章中幾段文字的說明》收於《犧牲的享與供》上海書店出版社2009年7月P158

④作者：吳永平 花木蘭文化事業有限公司出版 2017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