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網消息:剛剛結束大學生涯的王剛,沒有選擇和同學一起畢業旅行,他正忙着投簡歷、找工作。王剛迫切需要一份工作,他要用薪資償還本科時欠下的京東白條和螞蟻花唄。

王剛本科畢業於北京某雙一流高校,寢室住着六個男生,其中四個享有兩萬元的京東白條額度,三個同時揹負螞蟻金服欠款。

王剛的家境還算不錯,父親在某民營企業擔任高管。但是父母拒絕爲王剛償還螞蟻金服和京東白條的欠款,他們無法理解,每個月提供四千多的生活費,爲何兒子還需要向電商平臺借貸?

“其實想想挺不值得,很多東西真的沒必要買。好多東西買了都沒用幾次,甚至壓根都沒用上,當時買的時候冷靜一下,也就不會欠款這麼多啦。”

王剛的窘境並非個例。當代大學生羣體中,超前消費、借貸消費早已成爲普遍現象。幾年前校園貸引發的數場慘劇,提升了青年學生羣體對“校園貸”的警惕,加上執法機構的打擊和社會輿論的譴責,曾經野蠻生長的非法借貸平臺看似陷入沉寂,但其實並沒有杜絕。

今年3月份,張家口市一在校大學生,在當地一家賓館被發現死亡。該男生父親說:“懷疑兒子死亡是因爲“校園貸催貸”,1月份至今,已接到多個催貸電話”。

今年1月份,長沙19歲女孩陷入現金貸泥潭,在半年中向至少18家公司借款,其母因壓力太大服農藥自殺。

今年9月份,剛剛就讀北京某學院研一的學生小文,看着校內佈告欄和廁所裏張貼的各種校園貸小廣告,心有餘悸。就在半年前確定讀研後她開始從校園貸借款,半年時間,借款從當初的4000元“滾”到20萬,她一度沒有勇氣來到新學校,最後父母賣掉房子才替她還完債務。

2017年5月份由銀監會、教育部等部委聯合發佈的《關於進一步加強校園貸規範管理工作的通知》,一律暫停網貸機構向在校大學生提供網貸業務,明確未經銀監會批准設立的機構不得進入校園提供信貸服務。大量借貸平臺都推出了相關限制政策,例如將借貸人的年齡限制提升至23週歲、無固定收入者無法借貸。

但是對於消費需求旺盛卻又缺少固定經濟來源的大學生羣體而言,他們又找到了一條更加安全合法的消費渠道,花唄和白條。

活成我想要的樣子

王剛對於大一那年的“雙十一”耿耿於懷。那一年,他爲了省出錢來購買一件心儀的冬衣,不得不取消自己的寒假臺灣行。之後有了京東白條,開始激活的時候,王剛覺得自己徹底解放了。兩千元的額度轉化爲一雙進口名牌球鞋,爲王剛的朋友圈賺得了數十個贊。好景不長,爲了還清債務,將近兩個星期的節衣縮食幾乎令他崩潰。更令王剛感到不舒服的,是白條帶來的精神壓力。最終,他舉起電話向母親求助,一番數落之後,他還是得到了三千救濟,還清了欠款。

2017年4月,螞蟻花唄發佈一則廣告《年輕,就是花唄》。廣告中,三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在花唄幫助下輕易實現了自己夢想的生活狀態,而廣告詞“活成我想要的樣子”更是令人心動。類似的廣告文案也出現在京東白條廣告《致憋尿前行的年輕人》中,四名衣着樸實、生活寒酸的年輕人,在星巴克中喫着廉價泡麪,但是因爲白條,他們迅速提升了自己的生活品質。

即時沒看過這些廣告,很多和王剛一樣的年輕人,也選擇開通白條和花唄,因爲現實的消費需求和他們不相匹配的經濟能力,再加上京東、螞蟻金服優厚的還款條件,確實碰觸到了他們的痛點。

作爲如今超前消費的代表,京東白條與螞蟻花唄已經成爲當代大學生羣體使用頻率最高的貸款平臺。“先購物後付款”的京東白條,提供30天的免息期和24期的分期付款,最高授信額度20萬元。與京東白條相比,螞蟻花唄的消費範圍更加廣闊。螞蟻花唄獨立於任何電商平臺之外,開通幾乎零門檻,只要實名註冊支付寶,便可以開通。只要在規定期限內還款,就不會收取任何利息。

但事實上,大部分開通並使用花唄、白條的年輕人將錢花在了奢侈品消費上。數據顯示,在使用螞蟻花唄購買的商品中,女裝、飾品、美妝等潮流女性商品佔比超過20%。

利益背後的代價

年輕、線上消費、敢於嘗試,這些90後消費者的共同特徵,也刺激着電商平臺不斷推出眼花繚亂的優惠活動。圍繞花唄支付,支付寶推出的線上活動就包括各類紅包、抽獎、禮券,被吸引的還不僅僅是年輕羣體。

去年6月,小劉的母親開通了支付寶,爲了賺取紅包和賞金,她鼓動全家三口都開通了支付寶功能。幾乎每天,他們之間都要相互發送紅包口令。“剛開始,一家人一天一共能領到五六元,媽媽開玩笑說‘馬雲爸爸每天送我們家一盤菜’。”

隨着紅包性質的改變,小劉和母親又相繼開通了花唄和餘額寶。“今年4月,媽媽和爸爸突然跟我視頻,要我教他們如何關閉花唄,因爲他們誤點‘一鍵花唄’,將花唄設置成了首先支付,兩個多月都沒有發現,被收取了利息。”

“借貸欠款”的本質並沒有改變。

不論看似多麼輕鬆,借出的每一分錢都必須償還。如果說非法校園貸是“尖刀和匕首”,那麼超前消費就像慢性毒藥,只是壓力較小,對借款人的腐蝕更慢。在瘋狂消費過後,就會看到“下月喫土”“超過五毛錢的局不要找我”“泡麪相伴”這樣無奈的調侃。

“花明天的錢,享現在的福”,這是白條花唄廣告期望傳遞的理念,但這些廣告背後,都巧妙地迴避了一個現實問題——明天的債務誰來還?

欠的錢,早晚是要還的

作爲一種超前的消費方式,螞蟻花唄的額度並非無償饋贈,那些優惠、獎勵金的背後,依然是一種刺激消費的手段,對於無固定收入的大學生羣體,螞蟻金服、京東白條的還款渠道無非以下幾種:向父母討要、出去兼職、省喫儉用,甚至於拆了東牆補西牆的“借債還債”。

剛上大四的小陳,消費都有計劃。除了雙十一、雙十二集中消費,很少使用花唄。他的欠款一定會在規定期限內還上,主要方式還是從下個月父母給的生活費裏面扣。

“花唄一時爽,還錢火葬場。”人民大學心理學院三年級碩士姜松說,“我開通螞蟻花唄,只是爲了在雙十一搶購一款球鞋,從那以後我也很少用,一般是領到了花唄紅包爲了消費才使用,但是最近花唄紅包只有一毛甚至幾分錢,所以我也就不用了。”

但並不是每名大學生都有強大自控力。在各大高校快遞提取點,總能看到學生排隊取快遞的場景,而雙十一後幾天,更會出現密集長龍。

一臺蘋果筆記本、一臺尼康單反鏡頭、各種生活用品,這是去年雙十一小潘在京東平臺打白條賒欠掃貨的戰果。這也意味着,過去十個月,小潘每月都要償還800多元的債務。作爲雙一流大學碩士,小潘每個月能領取600元的研究生補助和800元的實習勞務費,加上在學校就業辦值班的工資,小潘每個月能有2800元左右的收入,償還白條似乎並沒有什麼壓力。“但最怕的是聚餐,尤其是六月和九月,畢業季的散夥飯和開學季的老鄉會,這樣的話就不得不向周圍同學借錢。”

“其實我並不想花這麼多,我的京東白條和螞蟻花唄的額度一共只有4000元,但到了雙十一,花唄突然將額度提升至6500元。於是,在左右權衡之後,這6500元的額度就變成了尼康鏡頭。”

大多數揹負欠貸又沒有經濟來源的學生,“拆東牆補西牆”是唯一的辦法,而“上岸”成了遙不可及的傳說。當發現自己的賬單已經積累到四位數甚至五位數時,借貸的大學生纔會產生嚴重的危機感。在一次一次透支消費的過程中,他們只會離理想的生活越來越遠。

“校園貸平臺上不需要收入證明就可以輕鬆拿到貸款,學生是對利息不敏感的。一旦學生還不上利息或是滯納金,便會揹負“滾雪球”似的還債壓力,這對於一個沒有經濟收入的學生來講,無異於將其推至崩潰的邊緣。暴力催收很容易就引起學生的心理危機,最後釀成悲劇。”中國光大銀行北京分行的相關負責人在北京電影學院舉行的“金融安全開學第一課”時說道。

十月已過半了,“雙十一”還會遠嗎?(實習記者:劉澤溪 記者:劉禛)

查看原文 >>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