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兩期內容講了驪山宮殿羣和華清池,還追憶了曾經輝煌一時的太極宮、大明宮。這一期我再帶大家一起去遊覽曾經的皇家離宮,今天的百姓樂園曲江池、芙蓉園。

大家可能要問了,這曲江池、芙蓉園坐落在西安的什麼地方呢?遠不遠呢?距離不算遠,之前我介紹過大雁塔、小雁塔,您要是去了大小雁塔觀瞻了實際上就已經快到曲江池、芙蓉園了。它們就坐落在今天的西安市雁塔區,曾經的長安城東南角,曲池坊之畔,就是下圖我用紅圈標出的位置。下面我就給各位讀者詳細介紹。

曲 江 池

唐代長安城曲江池位置圖

八水繞長安

史稱:“曲江池,興於秦漢,盛於隋唐。”跨越千年,古代是中國皇家親水園林經典之作,現在是百姓休閒放鬆之地。自古就曾有“八水繞長安”的美譽,當時的長安城附近河流環繞,土地肥沃溼地衆多。

秦代的曲江,由渭河支流滻河在這裏彙集而成,是一片巍然壯觀的天然池沼,稱爲隑(qi)洲,現在我們稱之爲——溼地,溼地可以涵養水土、保持地下水位,所以有着“地球之腎”的美譽。秦代這裏每到春季一派生機勃勃,水面波光粼粼,河邊碧草茵茵,垂柳盈岸,天空水鳥翔集,宛若江南春景。就好似《岳陽樓記》裏面的場景:“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沙鷗翔集,錦鱗游泳;岸芷汀蘭,郁郁青青。而或長煙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躍金,靜影沉璧,漁歌互答,此樂何極!”所以當時這裏叫宜春江,秦始皇時期就建有著名的離宮——宜春宮。

漢武帝時因其水波浩渺,池岸曲折,“形似廣陵(古代揚州)之江”,改名“曲江”。正所謂“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從秦漢以來皇家一直就沒有中斷過曲江之畔離宮別院的建設,這裏一直作爲皇家一處“親水”行宮而備受重視。隋初大規模修建大興城,因爲渭河北岸地域狹窄,因此都城整體南移,在渭河以南的開闊地區興建新都城,曲江被納入城廓之中。開皇3年(公元583年),隋文帝正式遷入新都。隋文帝感覺曲江的名字寓意不好,史載:“上惡其曲,實爲不吉,遂擬更曲江爲芙蓉,命遍植芙蓉(荷花)。”這段話的意思是說,隋煬帝楊堅感覺曲字的含義不好,帶有曲折、不正、不公之意。作爲新王朝切不可有此不祥之意,因此經過思考決定更名爲芙蓉池,同時下令有關機構整治芙蓉池,同時在池中多栽種荷花,使之成爲名副其實的芙蓉池景觀。經過隋初的一番大規模整治改造,曲江以嶄新的皇家親水園林的身份步入輝煌,而且得到了一個新的名字----芙蓉池。芙蓉池與首都大興城緊密相連,其池下游流入城內,是城東南各坊用水來源之一,同時,它還保證着長安城東部各家水井的地下水水位。

唐初仍改回了曲江池的名字。唐代經過貞觀之治、開元盛世,國力強盛,國庫充盈,因此開始投入大量人力財力,大規模修繕曲江池和芙蓉園,鑿黃渠,闢御苑,築夾城,修新開門,經過大規模修繕曲江池成爲水域千畝、名冠京兆的遊賞勝地。而“曲江流飲”、“雁塔題名”、“杏園宴”、“探花郎”等典故傳說,更使曲江池聲名遠播,文脈流長。

現在的曲江池全池水面約0.7平方公里。在唐代這裏的水面要大好幾倍,大約有4-5平方公里之巨,池形曲折,南北長,東西窄,因地制宜種植植被、構建宮室,因此整體建築格局與自然環境融爲一體,極爲自然和諧。唐代曲江兩岸,宮殿連綿,樓閣起伏,垂柳如雲,花色人影,景色綺麗。皇家在曲江池畔建設了離宮別院,達官顯貴也競相在附近建設別業,來迎合皇帝。唐代官員俸祿較爲豐厚,因此建造別業壓力不大,就當是一處夏季度假別墅。史載:唐中宗、睿宗至玄宗時期,皇帝還經常賜給大臣錢鈔,鼓勵他們在曲江周圍興建別業。盛極轉衰,安史之亂後由於亂兵劫掠,曲江兩岸的建築物大半被毀,只在唐大和九年對紫雲樓和彩霞亭稍作維修。唐末及以後的戰亂,曲江池因戰亂離宮被毀,園林盛景幾無所存。而失去了疏浚整治,失去了上游水系,再加上連年擁堵瘀塞,曲江池水也逐漸乾涸,但是因爲這裏土地肥沃,後逐漸被開墾爲菜圃、農田。昔日碧波盪漾、柳綠花紅的大唐芙蓉園,如今留下來的僅僅是起伏的堤岸,逶迤的渠道。

芙 蓉 園

唐代玄宗皇帝對曲江池芙蓉園皇家建築貢獻最大,他當時主持興建了紫雲樓、彩霞亭、臨水亭、水殿、山樓、蓬萊山、涼堂等建築,並建了從大明宮(東內)途經興慶宮(南內,玄宗潛邸)直達芙蓉園的夾城道(長7960米,寬50米)經過唐玄宗的擴建,芙蓉園內宮殿連綿,樓亭起伏,曲江的園林建築達到最高峯。當時在曲江池附近,以皇家的芙蓉園爲核心形成了長安城著名的遊覽度假勝地。各類圍繞曲江池的文化活動也趨於高潮。盛唐時期,貴族仕女,車馬侍從,樽壺酒漿,笙歌畫船,悠遊宴樂於曲江。新中的進土,在考場及第之後,也每每成羣結伴,到曲江大擺筵席,飲酒作樂,所謂“曲江流飲”,被稱爲“長安八景”之一。此外,在每年的“上巳”(三月初三)和“中元” (七月十五日)兩個節日,唐朝的貴族們還要在這裏舉行集會飲宴,一般居民也由四方趕來看熱鬧,形成一年兩度的盛會。在唐代圍繞着芙蓉園留下了許多典故逸事。

1、(tǐng)有才

玄宗皇帝芙蓉園遊宴時,對景賦詩成爲時尚,大臣每有好詩不僅可以得馬上到皇上的嘉獎,同僚的羨慕,而且詩作馬上就會傳遍長安朝野,變得婦孺皆知。《開元天寶遺事·天寶下》記載這樣一件趣事:“長安春時,盛於遊賞,園林樹木無閒地。故學士蘇頲《應制》雲:飛埃結紅霧,遊蓋飄青雲。帝覽之嘉賞焉,遂以御花親插頲之巾上,時人榮之。”這是說學士蘇頲隨玄宗皇帝春遊芙蓉園,在紫雲樓觀賞萬民遊曲江盛景,但見塵埃輕飄與煙水紅花相映,結成紅霧,遊人幄帳成片,綵綢飄揚無邊無際直接青雲。於是,用詩作表現了出來,深得上皇之心,得到了玄宗親自簪花的榮寵和豐厚的嘉賞。這位蘇頲何許人呢?

蘇頲是初盛唐之交時著名文士、政治家,與燕國公、中書令張說(yue)和唐代名相姚崇、宋璟齊名。蘇頲自幼聰明過人,能一目數十行,過目不忘,後考中進士,授爲烏程縣尉,又被舉爲左司御率府胄曹參軍,累遷至監察御史。702年(長安二年),年僅32歲的蘇頲奉命複覈周興、來俊臣等酷吏所捏造的冤案,逐一詳查。蘇頲堅持原則、公正不阿,爲大批官員平反昭雪,爲負冤者洗脫冤屈。因此當時口碑極佳。713年(開元元年),蘇頲就任工部侍郎。時隔不久,唐玄宗就問中書令姚崇道:“我朝有從工部侍郎直接升任中書侍郎的先例嗎?” 姚崇答道:“陛下任用賢能,何必計較其資歷呢?”唐玄宗遂越級任命蘇頲爲中書侍郎、知制誥,又讓他襲爵許國公。足見玄宗對於蘇頲工作能力的賞識。716年(開元四年),蘇頲再升紫微侍郎、同紫微黃門平章事,成爲副宰相參與軍國大事,並與侍中宋璟一同執政。宋璟爲人剛正,對很多政務斷然裁決,蘇頲則順從其美,傾力協助宋璟。在皇帝面前奏事時,宋璟若有沒想到或一時答不上來的,蘇頲就會馬上上前協助代奏,並且深入分析利弊。719年(開元七年),王皇后的父親王仁皎去世,其子王守一上奏請求援用竇孝諶(唐睿宗竇皇后父親)的先例,修築五丈一尺高的墳墓。唐玄宗已經批覆同意,但蘇頲極力反對,據理力爭:“根據禮制,一品官墓高一丈九尺,陪葬皇陵者也只是高出三丈而已。竇太尉的墳墓,已經在朝野受到指責,只是當時無人敢向皇帝當面指出它的過失。現在怎能重犯這樣的錯誤!臣等對此再三勸諫,不是爲了個人沽名釣譽,只是欲成就皇后賢德美名,以免逝者死後不安。”聽了蘇頲的意見唐玄宗大悅,駁回王守一奏請,賞蘇頲絹帛四百匹。蘇頲與姚崇、宋璟、張說一起都是唐玄宗執政前期依仗的不可多得的能臣、錚臣。

2、探花郎

唐代的探花郎並不專指科舉殿試的“第三名”。

唐代規矩每一科春季取試,進士及第后皇帝都會組織隆重的慶典。活動之一便是在曲江池的杏花園舉行探花宴。事先由大家公推、皇帝確定同榜進士中最年輕且英俊的兩人爲探花使。遍遊曲江名園,沿途採摘鮮花。然後在瓊林苑賦詩,並用鮮花迎接狀元。在杏花園舉行盛大宴會,皇帝親自到場主持,新科進士當場對景賦詩,皇帝當場點評並對新科進士挨個勉勵,並賜酒和各種賞賜,場面十分壯觀。這項活動一直延續到唐末。唐人李淖在《秦中歲時記》中寫道:“進士杏園初宴,謂之探花宴。差少俊二人爲探花使,遍遊名園,若他人先折花,二使者被罰。”宋人魏泰在《東軒筆錄》中也記載:“進士及第後,依例期集一月,共醵罰錢奏宴局,什物皆請同年分掌,又選最年少者二人爲探花使,賦詩,世謂之探花郎。”由此可見“探花”一詞最早出現在唐朝。最初是指及第慶典活動中的兩位年輕進士。所以說,當時所謂“探花郎”,主要含義並不是專指殿試的第三名。例如:唐晚期仍沿襲着從進士中挑選年輕俊美、風度翩翩的新科進士爲沿街探花郎的傳統。翁承贊是即昭宗乾寧三年(896年)進士第四人,被選爲“探花使”。他在《擢探花使三首》詩中寫道:“洪崖差遣探花來,檢點芳叢飲數杯。深紫濃香三百朵,明朝爲我一時開。”“探花時節日偏長,恬淡春風稱意忙。每到黃昏醉歸去,詑衣惹得牡丹香。”流露出了自己當選探花郎的喜悅心情。

3、櫻桃宴

王維《敕賜百官櫻桃》詩曰:“芙蓉闕下會千官,紫禁朱櫻出上蘭。纔是寢園春薦後,非關御苑鳥銜殘。歸鞍競帶青絲籠,中使頻傾赤玉盤。飽食不須愁內熱,大官還有蔗漿寒。”據考,此詩寫於天寶十一年(752年),曲江櫻桃宴在唐代依例於每年的四月初一日舉行,櫻桃是皇帝禁苑中每年春季最先成熟的水果,因此每年皇帝都會在曲江芙蓉園大擺櫻桃宴,酒宴過後皇帝會向所有參加宴會的嬪妃、官員賞賜御苑中新摘的櫻桃。

“芙蓉園中櫻桃宴”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以至於唐代詩人丘丹在回憶長安四月天時,就特別歌詠到這件事:“憶長安,四月時:南郊萬乘旌旗。嘗酙玉卮更獻,含桃絲籠交馳。芳草落花無限,金張許史相隨。”南郊即是指曲江芙蓉園。在四月初一這一天,皇帝率百官千騎,來南郊芙蓉園賜宴,盛滿美酒的玉杯連續敬獻,裝有新鮮櫻桃的絲籠不斷送來。在這芳草鋪地落英繽紛的時節,君臣嘗新飲宴,令人難忘。可見當時的皇家遊宴的盛景。

我們今天縱觀大唐王朝的興衰完全是一部“王朝週期率”的真實寫照。開國之初高祖、太宗兩代人馳騁縱橫,爲王朝的建立開疆闢土。又經歷幾代帝王的勵精圖治,爲王朝的長久發展奠定基礎。唐王朝剛剛步入興盛繁榮最高統治層馬上就快速腐化墮落,不思進取、貪圖享樂,奢靡之風盛行,國家的災禍瞬間降臨,所以唐中期以後王朝或受制於藩鎮、或受制於宦官一直處於風雨飄搖、苟延殘喘的狀態。《孟子·告子下》講到:“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 一個國家如果內部沒有高瞻遠矚的領導人,沒有公正的法度,正直的大臣;在外又沒有敵國的抗衡、外寇的侵擾。如此安適的環境,首先帶來的必然是精神的怠惰和意志的消沉,必然是奢靡與享樂風盛行,這是意志上的消亡。緊接着必然是物質上的消亡——“國恆亡”。 因此我們今天回顧歷史,更重要的是以史爲鑑,要牢固樹立“居安思危”的思想意識。

今日的西安市利用曲江池殘留的溼地,依據地理地貌興建了曲江池遺址公園。開闢域面積700畝,修建樓閣、橋廊軒榭,共三十六處,總佔地面積達到1500畝。昔日的皇家御用園林成爲了西安市民一個休閒度假的好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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