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中语文老师好掉书袋，老给我们说点莫名其妙的典故。很多不明所以的论点我早已忘却，唯有一段话，让我记到现在：

“人有三重境界：

这第一境界，叫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三，又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说罢她得意一笑，也不解释，只是一副“你们还嫩着呢”的表情把粉笔扔回粉笔槽里。

许是这三句话太神神叨叨，太无根无源，反倒是一直印在我脑子里。看完《断金》，鬼使神差地想到，那三兄弟，兴许就是这人生的三重境界。

第一层：贵宝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一个典型的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角色。他出身微贱，又游手好闲。心里有点小九九，却无甚大志向。他的人生，是卖货也好，是票戏也罢，好像河里的蜉蝣，山上的雾气，飘到哪儿，也就到哪儿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人物”，让人觉得最有“人气”。他像每个人这辈子总会碰到的一个街坊邻居，有那么些讨厌，但你又觉得他怪亲切的。

因为贵宝，最像芸芸众生。即便有那么些志气，也是落了命运的下乘。尤其到了《断金》带我们走进的岁月里，小人物的命数就是命数，他看的山，总是那个样子。

第二层：魏青山

看山不是山

魏青山对命运，是不服气的。

这位爷看着他已有的生活，偏要抽出一根棍子敲敲打打，直到它变成它想要的样子。

他去做生意，开店铺，越做越大却也没个头。因为他看什么都不是他眼里的样子，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这样的人这辈子固执又较真，一辈子都不会放过自己。世人看他得意低落，活得比谁都风云人物，但他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我觉得邹老师给魏青山安排的那一场“信”，极为精彩。要不是有这一抹牵挂，魏青山充其量就是个乱世中投机倒把的自私商人。但就是那一声“吾爱！”，我们知道这个人心里还是有情。这个情，没让他做得了他渴望的“杀伐决断”，却也让他变得“可恨可叹”起来。

看山不是山的人，这辈子最是折腾，活得也最是愁肠百结。

第三层：富小莲

看山又是山

觉罗爷尝过派头，跌过跟头。大起大落都看透了，才知道这皇城根脚下，一朝天子一朝臣，都没一个小户来得实在。

不是贵宝的“不会争”，不是魏青山的“不够争”，是专属于富小莲的“不想争”。

这山水世间，在他眼里，过一日是一日。无论是飘摇混日，还是壮志凌云，临了都还是那个样子。

这种性格的人往往让人觉得“没什么拼劲”，和他做朋友，他就是一和事佬，初觉着舒坦，但久了就觉得每天不过是无穷无尽的重复罢了。

但妙就妙在富小莲这个人，即便不想争，却还是有底线。在他看似软糯的性格背后，自是有一根脊梁杵在那儿。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义之财绝不挣，朋友之妻绝不碰。

山水在他眼里仍是原来的样子，但他知道不该亵渎。

观众的三重境界

所以说《断金》精彩，本子含在嘴里也和橄榄一样。多咂摸几遍才有味儿。

初看只觉得乱世中，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有些许伤感，些许无奈，是个有意蕴的故事。但故事还是故事。

二看开始琢磨着每个人的命运，怎么就各自为政，分道扬镳，落得均不如意的下场。被角色搅得喟叹不已。故事已不仅仅是故事。

三看终于明白，不管是怎样的人，在大环境里，好像总是个殊途同归。《断金》看完能让人愁肠百结，拍栏感慨，就是因为观众隐隐约约明白，不管怎样的人物，怎样的生长方式，在这史诗般的数十载中，浮浮沉沉，也还是溶进了命运长河里。

只有看完三遍，山才还是山，水才还是水，而故事终究，还是故事。

「人生如戏，且看断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