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藝術報道

  文/姜俊

  永生之城和理想之城

  2018年9月15日,天津青年藝術周“永生市Immortal City——常青藤計劃2018年度展覽”在天津濱海文化中心·濱海美術館正式開幕。本次展覽着眼於探討“科技、數據、生活、藝術”,它們相互激盪着,且不斷模糊着其各自的邊界。展覽由中央美術學院版畫系副教授康劍飛、《美術》雜誌副主編盛葳擔綱總策劃,同時邀請中青策展新銳王麟、宋振熙、蘇磊爲策展人,分別設置了“奶嘴樂園”、“神祇重裝”、“鄉關何處”三個主題版塊。以下是“鳳凰藝術”特約撰稿人,青年藝術評論家姜俊將爲我們深度解析這次展覽。

  

  ▲“永生市Immortal City——常青藤計劃2018年度展覽”先導片

  2018年9月15日,天津青年藝術周“永生市Immortal City——常青藤計劃2018年度展覽”在天津濱海文化中心·濱海美術館正式開幕。

  烏托邦與桃花源

  我們先從題目開始聊起,毋庸置疑在這個世界上是不可能有“永生之城”的,天道循環,萬物都處於生生滅滅之中。永生/不死(immortal)絕不是凡間之物,那隻能是神,或者是隱匿於宇宙之中的大道。它是一種形而上學的人爲假設,不是呈現爲抽象式的彼岸(西方),就是極爲隱祕,內在於萬物之循環中(中國)。“永生之城”(Immortal City)在中國傳統的語境和想象中幾乎不能存在,即使是方外的仙山也多有始有終。對於一個永生之城的想象必定要伴隨着二元的世界觀和宇宙論,即有一種彼岸的真理之永恆的世界和此岸殘缺不全的表象世界。

  ▲自愈功能 許毅博

  ▲星魂專賣店 張慧

  ▲人之尚息 路嘉儀

  在歐洲的傳統中就擁有這樣完美而靜止的彼岸世界,它或者被叫做天國(聖經)、上帝之城(奧古斯丁),或者在哲學上被稱爲理想國、理念的世界(柏拉圖)、烏托邦(托馬斯·莫爾)。有趣的是,這一二元對立的西方世界觀同時也內在於他們的語言之中:“真理”或“完滿的存在”被稱爲“be”,處於靜止的永恆狀態,即“動詞原形”(infinitive),它從詞源上顯然來自“無限”(infinite)一詞,或者我們應該稱其爲“無限態”。當be動詞從天而降,落入凡塵就要變態:I am、you are、he/she is、they are……,當然從永恆、無限態墜入凡間必定要獲得我們中國人學西方語言時最困惑的時態變形,即從聖神的無時間性(永生)到凡俗有時間性(有滅性)——I was(過去)、I am(現在)、I will be(將來時)…… 因此所有學習西方哲學的人都熟知那個從語言中幻化出來的二元世界,即代表彼岸永恆的“being”的世界和代表此岸變化流動的“becoming”的世界。

  ▲契約 夏航

  ▲監控二龍星如 & 周姜杉

  相反中國的“永生/不死”狀態是一種動態平衡,世間萬物,變動不居,“道”的永恆性只有在“化”和“易”中才顯現出來。中國思想不設立抽象永恆的彼岸,代表抽象性的“道”就居於此岸的宇宙萬物之中,因而“永生之城”幾乎並沒有在中國傳統中被思考過。它可以說是一個舶來品。

  在西方,對於“永生之城”的設想其實就是對於善的社會秩序的設想,也是通過對於彼岸、理想態社會的想象來批判或規劃此岸的世俗生活。我們因此可以用“理想之城”來替代“永生之城”的討論,其先驅自然是柏拉圖的《理想國》。對於“哲人王國”的設想正是柏拉圖對於發生在希臘半島諸邦之間的伯羅奔尼撒戰爭之反思,以及對民主制度的糾正。而另一本由奧古斯丁撰寫的《上帝之城》同樣出於對羅馬覆滅的反思,以及對於基督教信仰的捍衛。在其中他明確的區分了“上帝之城”與“世俗之城”。

  ▲漂流舞臺動畫截圖王業豐

  ▲實驗室器材楊鑫

  ▲解構電影系列 布克哈德·馮·哈德 Burkhard von Harder

  而之後無論是十六世紀英國空想社會主義思想家托馬斯·莫爾的《烏托邦》,還是十七世紀意大利康帕內拉所撰寫的《太陽城》都包含了強烈的社會批判。而且在西方,所有關於“理想之城”的文本都非常細緻入微地、具象寫實地描繪出一個城市和社會的方方面面,彷彿只要亦步亦趨地照着做就可以實現。

  這有別於中國傳統,如果追溯中國歷史上有關理想社會的描述,可以分爲這幾種:一個是《周官》;第二個是《禮記》的《禮運》篇;第三個即《老子》;第四個就是陶淵明的《桃花源記》。但這些中國式理想社會都非強調永恆性,而且從篇幅和寫實程度上也都無法和西方同類文本相提並論。即使是相對詳細的《周官》也只是聚焦官職,即用官職的方式來規劃和分配治理。除此之外在中國最爲重要的其實是《桃花源記》之類型的想象。它的特點在於描述身處理想社會之感覺,但並未說明理想社會的具體形態和樣貌,以及組織構架。比如,在桃花源裏“阡陌縱橫”,“黃髮垂髫怡然自樂”都是粗線條的描繪了一個充滿天倫之樂的社會,可是到底怎麼“樂”,怎麼實現這種“樂”,就語焉不詳。

  ▲星球日記任澤宇

  ▲模擬模擬人生 視頻截圖 萬朵雲

  ▲暮光、遙感(局部) 蘇珊·安克 Suzanne Anker

  雖然桃花源的文本跟烏托邦有很多相似之處,比如它們都會把理想社會懸置在一個孤立和隔絕狀態。但差異也非常明確,在從《理想國》到《太陽城》這一系列文本里面,我們看到,理想社會是通對生活的全面設計和管理來完成的。這種管理深入到日常的方方面面中,從家庭個體生活到國家公共生活,都按照一種理性的設計進行規劃。西方二元論的世界觀總是以彼岸世界爲第一性,對於彼岸真理性秩序的認真表達和描述其實是爲此岸樹立標杆——一套可實施的規劃方案。其背後謀求類似基督教所謂的“千年王國”的實現,地上的王國趨近於天上的王國,其蘊涵着西方文化中深刻的“超越性”(transcendent)思維。

  所以拿《桃花源》這類文本和西方的“理想國”、“烏托邦”類型的文本比較,就顯出敘述風格上的極大差異。中國歷史上大批闡述理想社會的文本是非常粗略的,對理想世界的設計是感性和文學的。東西方文本的差異絕不在於修飾習慣上的不同,而在於我們前面討論過的形而上學意義上的本體論差異關注此岸的中國思想,只是期待於尋找一種動態的平衡——對於“仁和”中庸之道的追求。每一種對於“和諧”的述求都伴隨着對於現世文脈因地制宜地理解和調整,因此每一個情境都各不相同,無法用統一的描述來確定一種和諧的標準,也無法給出一個抽象論述以宣誓真理,但對於“和諧社會”的感覺還是比較容易表達的,置於如何實現這個“仁和”卻語焉不詳,因爲在中國萬物流變的觀念中往往需要具體問題具體操作。

  ▲清河聯合系列藝術玩具(局部) 擦主席

  ▲細菌天堂(局部) 胡任乂

  ▲閃電、晴天沒有遊樂園、每一天等系列作品 張佳星

  同時,《桃花源》的居民是逃秦者,出世者,他們“不知有漢,無論魏晉”,在這裏面,社會和政治的時間終止了。當然自然意義上的時間——四季仍然繼續着。它代表的是一種對於現世不滿的補償性想象,它搖擺於出世和入世之間,即一種平行世界的選擇,絕非此岸和彼岸的超越性追求。“桃花源”只是一種補充,而非替代,相反理想國是一種真理,人人應該(sollen)求之,帶有了某種意識形態上的強迫。

  所以我們不難發現,在《桃花源》這個社會里面,代表秩序性的王朝治理是空缺的。和西方的“理想國”彼岸真理性相比中國的理想社會恰好是要把治理和規劃這些東西排出去——祛人工化,進入出世。當然裏面不是沒有任何規劃的痕跡,比如,“阡陌縱橫”也可以視爲一種規劃,但它基本上只是對於農耕社會的直觀描述,具有更強的“自然性”,不涉及任何人爲制度性的安排。它展現了迴歸老莊的社會理想(亂世中的逃避性選項)——小國寡民,老死不相往來。

  ▲生化兵秦鈴森

  ▲在撒旦的陽光下 萬夏

  ▲自成7 於瑜

  而只有到清末康有爲的《大同書》,我們纔看到了西方“理想國”式的影子。康有爲在《大同書》裏重新規劃了我們的空間和時間,並認爲我們首先要對全球的資源進行統計,然後再根據這樣的統計安排我們的生產、消費,因此他在《大同書》中提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概念——大地統計學。他給出的“大同世界”的這一全盤規劃不僅在一部分上受到了他所欣賞的《周官》的影響,更來自於對西方理性和數學式思考方式的繼承。而對於數學和幾何的推崇正是出於柏拉圖主義中理念的世界和表象的世界之分離——用代表永恆理念的數學和幾何去規劃我們凡俗的世界,而現代性正是建立在這一套原則之上,《大同書》的出現同時也代表了中國思想現代性的發生。

  現代性的“理性之城”——非理性的翻轉

  學者Ruth Eaton在他的《理想之城》的專著中寫道:

  

  一個理想之城的歷史首先是建築師和城市規劃師的歷史,他們夢想在他們所信仰的意義中塑造世界。它也是對於最好城市和最好社會之可能性的大量探索,從而產生的設計史。在許多情況下,它也是人類傲慢的歷史:理想之城的創造者們堅信,人類的想象力一定可以規劃一個如此錯綜複雜的構造體,包含城市中的每一個細節,而他們卻完全可以不用顧忌當地的自然條件。他們甚至確信,只有那些屬於小衆的精英們才能洞察到宇宙的法則,而理想的世界之構造必須要遵守這些洞察者們的發現。

  

  如果說柏拉圖和中世紀的神學家們致力於在現實的王國之外臆想出一個永恆的天國/觀念之國,那麼他們由於各種物質和技術限制還無法使得“理想”成爲現實,但在啓蒙運動之後,特別是在康有爲同時代的西方,新的理想改頭換面,“理性”代替了上帝的救贖故事在偉大的數學幾何化的科學主義幫助下將落地凡間。作爲新的理想和永恆的真理,“理性”既帶來了光明,同時也帶來了人類史上最爲黑暗的災難。“理性之城”終於在20世紀墮落爲其狂暴的陰面——非理性。

  ▲一朵小花 張權

  ▲風景系列-組合 袁松

  英國曆史學家Robert Vauhan於1843年寫道:

  

  我們的時代首先是一個大城市的時代。

  

  在西方工業化的19世紀,大城市往往被描述爲混亂之地、非公正的修羅場、非人的社會。和麪對王朝傾覆,現代化興起、外部侵略的康有爲一樣,歐洲和美國的藝術家、作家、建築師、哲學家、企業家等同樣面對着一種深刻的轉型——現代性的誕生。他們必須在新情況下思考一種理想城市的新方案和新秩序。現代化、工業化的本質正是一種標準化,功能化的建構,它符合柏拉圖主義式的“理想國”方案。它逐漸創造了一種統一規範化、單調和乏味的工業風格——現代主義建築風格。但“理想國”方案背後無疑隱含着專制主義的陰影,越是有效的科學和管理技術,越是容易實現“理想”,從而越是便於引發災難。如同猶太人古老的格言所說:“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在城市規劃和政治管理中“有形之手”和“無形之手”的爭論一直延續到20世紀末。

  ▲卡拉OK系列 韓旭

  ▲雙飛回到火星之夜(局部) 雙飛藝術中心

  20世紀在新技術的開發、運用和推廣中,特大城市成爲了可能。在一戰之後的西方世界中,在十月革命之後,人們感到了一種嶄新時代的來臨。雖然有一小部分德國表現主義者們傾向於回到前工業化的鄉村時代,但大多數先鋒派們致力於新城市和新社會的構造,即一種工廠技術的進步主義成爲了新烏托邦城市的標杆。這是一個英雄的時代,新技術、藝術和政治管理不斷被髮明,被實驗,世界被重新塑造。它同時造成了人類對於自己盲目的自信,導致了災難式的極權主義和二次世界大戰。

  ▲光立方 徐子薇

  ▲時代在召喚 張永基

  對於烏托邦和理想世界的現實化往往造成新的噩夢般的環境。到20世紀中葉,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世界處於一片廢墟,烏托邦主義城市受到了強烈的質疑。特別是在60年代,西方大規模的社會抗爭和反文化運動造成了一種新市民社會的轉型,從上至下的權威管控和劃一的單調生活受到強烈的批判。新的理想之城也適應着這一多元主義的發展方向,個體性受到了更多的關注,現代主義國際風格和功能至上主義的建築方案也被後現代,雜交多元主義的城市建築風格所替代。

  ▲美麗作爲一種消耗 沈凌昊

  ▲海盜烏托邦 梁半

  如果說在前現代佔有土地就是佔有了統治權,那麼在現代機器和工廠等馬克思所謂的生產工具超越了土地的價值,成爲了爭奪的對象,而在21世紀的當代,誰佔有了數據就獲得了霸權。理想之城不再是一種實體的城市,不再建造於鋼筋混凝土之上,而更多的是建構於“雲端”,它彷彿真正地實現了柏拉圖和神學二元世界的理想,“雲端”的數據之城代表着理性、絕對真理和萬能的統治,而在凡間生活着被管控着的無數非理性的庸衆。這也是Yuval Harari所提出的未來世界的二元分離,即掌握數據和科技的“神人”之國和無用之人所構成的庸人之國。

  未來之城——數據的霸權

  今天對於理想之城的討論“永生市Immortal City——常青藤計劃2018年度展覽”也正是在未來的指涉上以當代藝術的方式呈現給大家。配合着今天中國互聯網技術的普及,特別是我們進入的萬物互聯的物聯網、大數據的時代,當線上和線下,現實和虛擬的界限越來越模糊的時候,“什麼是理想城市”或“未來之城”就成爲我們需要重新詮釋的議題了。

  ▲賬單、敘事 趙寶琛

  ▲拍磚!拍磚!搖擺!搖擺!(局部) 史昊鵬

  本次展覽着眼於探討“科技、數據、生活、藝術”,它們相互激盪着,且不斷模糊着其各自的邊界。本次展覽是由中央美術學院版畫系副教授康劍飛、《美術》雜誌副主編盛葳擔綱總策劃,以“永生市Immortal City”爲題,邀請中青策展新銳王麟、宋振熙、蘇磊爲策展人,分別設置了“奶嘴樂園”、“神祇重裝”、“鄉關何處”三個主題版塊。

  策展人王麟的第一個單元“奶嘴樂園”主要探討的是大衆文化與消費,以及新媒介對於人們生活全方位的影響。很多流行生活的元素,譬如抖音和彈幕,都被作爲作品元素的形式表現在展覽當中,而大衆傳媒要求簡單、迅速、刺激,不需要太多思想的特性與現象,非常值得我們反思。

  策展人宋振熙在第二個單元“神祗重裝”中探討了“信仰”的議題。在當下的生活中,我們應當如何重構自己的信仰?是沿襲傳統的宗教信仰模式,還是選擇信仰自然、科技或資本,甚至是數據?展覽中更多用一些儀式感強烈,沉浸式的作品暗示:信仰或許是我們可以獲得永生的一種方式。

  第三個單元“鄉關何處”的策展人蘇磊着重關注的是不同文化、不同系統之間日益密切的聯繫。傳統文化的跨國別傳播,以及人類文明與互聯網技術的混合雜交。這些無疑形成了今天這個時代的特殊文化形態。它運用櫥窗展陳形式來組織這一單元的作品,爲我們的文化自觀增添了一個全新的角度。

  ▲MC.行爲參考視頻截圖何利平

  ▲信 程然

  這些問題早就出現在一個多世紀以來的科幻故事、小說和電影當中。

  

  我要告訴你爲什麼你會在這裏。你在這裏,因爲你知道些什麼,一些你無法解釋的事,但是你感覺到了,你的一生都感覺到這個世界有些不對勁。你不知道它是什麼,但他存在,而且就像在你的腦中有一塊碎片般讓你感到發狂。是這個感覺把你帶到我面前的!

  

  這段話出自1999年的科幻鉅製《駭客帝國》中墨菲斯之口。他對於片中的主角“救世主”尼奧彷彿扮演着施洗約翰的角色——從那個由計算機“母體”(Matrix)所創造出來的虛幻世界中把尼奧帶回到真實。這一強大的虛幻網絡世界隔絕了人體六感,創造出了一種無比真實的影像世界,讓人類永遠囿於其中。這部電影的導演沃卓斯基兄弟是讓-鮑德里亞的忠實粉絲,鮑氏的奠基之作《擬像》(Simulations)1983年出版了英文譯本,他便石破天驚地成爲了紐約文化藝術界最炙手可熱的紅人。他諷刺迪斯尼樂園就是一種最爲“擬像”的隱喻,它遮蔽了一個真實,即整個美國就是一個巨大的主題公園。“擬像”包圍着我們,如同“母體”創造了一種虛擬現實,它超越,並替代了真實的世界,它在消費娛樂的歡騰中成爲了最爲真實的真實。

  ▲神話一號田曉磊

  ▲事四主者、巴別.黑洞.造物者古師承

  ▲餘燼 施政

  19年後的網絡技術、人工智能和大數據真正使得一切都被逐漸驗證,就彷彿預示了我們進一步邁向了“母體”的夢魘。在20世紀80年代,鮑德里亞的“擬像”還只是針對一個面目模糊的大衆,而今天的人工智能和大數據已經可以掌握到隱蔽在智能終端後面的每一個個體,把他們數字化,並注入到巨大數據“饕餮”的新陳代謝之中。

  人工智能將全面的代替人類在勞動市場上的位置,大部分的庸衆將成爲“無用”之人,喪失被“剝削”的意義,他們可能真正轉化爲某種“電池”,就如同駭客帝國中的生物電池,但提供給“母體”的不再是電,而是數據(通過消費娛樂和各種服務)。今天谷歌、臉書、百度、騰訊、阿里巴巴這些數據巨頭被稱作所謂的“注意力批發商”(attention merchant)。它們一方面張開笑臉,提供免費的信息、服務、娛樂來獲得我們的時間和注意力,再把注意力精準的投給相匹配的廣告主。當然這些關注所產生的數據纔是它們真正的產品。它們批發的數據被通過無數廉價或免費的鮑德里亞所謂的娛樂“擬像”,源源不斷的批量提取。這使得我們的個人信息成爲了商品,它們被供給新經濟這頭“饕餮”食用。正是這些我們通過時間和精力貢獻的大數據使得我們被深度嫁接到“母體”或“饕餮”之中,我們每一個人體內都有一根長長的數據臍帶,從而被種下了順從一切的極權主義種子。

  ▲並置系列 劉影

  ▲傷痕2朱璽

  ▲月 梁玥

  如果說希特勒級別的極權配套了20世紀的技術條件,使得他那恐怖的“理想之城”在人世間曇花一現,那麼21世紀的技術條件將會讓極權更爲深入,更爲長久,甚至達到“永生”。數據主義的上帝攜帶着他那極權的手杖將君臨天下。

  ▲一顆枯石 王霄

  ▲驅散陰霾碎片周褐褐

  無論是法國經濟學家Thomas Piketty的《21世紀資本論》,還是Walter Scheidel的《The Great Leveler》(大平均器)都宣稱了不平等的極端化——全球百分之一的富豪們掌握了世界一半以上的財富。今天誰掌握了數據,誰就掌握了統治這個世界的霸權。數據極權主義已經徘徊於門檻之外,在生物科技的幫助下,我們將可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藍血貴族”的重現,他們將在新科技的全面武裝下成爲“天國”的居民,築起隔絕“無用”庸衆的萬里長城,享受着永生的神性。這一柏拉圖主義神學二元論將要實現——掌握數據和科技的“神人”之國和無用之人所構成的庸人之國。

  ▲有風的空間NO.2林欣

  ▲神話派對 張釗瀛

  ▲這個世界病了嗎 徐跋騁

  “永生之城”將成爲一種新的“真理”。柏拉圖在《理想國》第七卷中講述了他那著名的譬喻“洞穴說”。在洞穴中的庸人只能看到火光通過物體打在牆上的影子,以爲那就是真實。這只是表象的世界,很多人就此止步不前,滿足於最簡單的感官刺激。只有智者才能突破黑暗的迷牆,來到上層,看到火光,甚至離開洞穴望見真理,那需要的是絕對理性的力量。但是當他回到洞穴中,試圖要帶其他人離開時,卻激起了公憤,他們要殺了這個妖言惑衆的洞見者。在柏拉圖處,這位洞見者可能就是被暴民政治所處死的蘇格拉底。

  ▲星宿盒子 邵文歡

  ▲招財虎系列之一 龔旭

  ▲方圓1 視頻截圖 卡娜

  但是21世紀的“永生之城”,可能不再給任何“智者”這一突破迷霧的希望,他們和庸衆將永遠沉睡在黑暗之中,或者那是一片“桃粉色”的黑暗,他們在虛擬現實中做着“桃花源”的夢——停留在永恆的理想世界的感覺中,不可自拔。墨菲斯的警言再也無法喚醒我們這些裝睡的人。

  

  你在這裏,因爲你知道些什麼,一些你無法解釋的事,但是你感覺到了,你的一生都感覺到這個世界有些不對勁。你不知道它是什麼,但他存在,而且就像在你的腦中有一塊碎片般讓你感到發狂。是這個感覺把你帶到我面前的!

  

  展覽信息

  永生市Immortal City——常青藤計劃2018年度展覽

  展覽時間:2018年9月15日-9月24日

  展覽地點:天津濱海文化中心濱海美術館

  出品人:姜大方

  總策展:康劍飛、盛葳

  展人:王麟、宋振熙、蘇磊

  藝術顧問:何秉華

  展覽監製:張東霞、李迎旭、常穎

  設計總監:王天寧

  執行總監:張予津

  展覽執行:郝瀚、薛蓮、秦弼萱、孫勝宇、康衛寬、吳尚、李景敏、王咪、劉鵬

  視覺設計:李諾

  媒體宣傳:晁菲、葛成瑤

  關於作者

  ▲藝術家,藝術評論家姜俊

  姜俊,藝術家,藝術評論家,畢業於明斯特藝術學院(Kunstakademie Münster),獲得Prof. Aernout Mik的大師生稱號。上海公共藝術協同創新中心(PACC)理論工作室研究員,國際公共藝術協會(IPA)研究員。同時在中國美術學院和北京大學從事圖像學和展示文化研究學的博士研究。當代藝術調查局發起人。生活工作於杭州、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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