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 | 吳楠

編輯 | 龔晗倩

這是第五次還是第六次參加同志大遊行(同志:本文指男同性戀,下同),智翔記不清了。

他參加了去年的同志大遊行,2017年5月,臺灣司法院大法官宣佈民法“禁止同性婚姻”違憲。那時他還對同性婚姻合法抱有希冀。今年10月26日的大遊行臨近,他已決定不再參加。

自2003年起,每年十月的最後一個週六,臺灣都會舉辦同志大遊行。說是遊行,更像嘉年華。這一天,不單臺北,臺中、臺南、高雄、桃園都會舉辦同志遊行,整個島似乎都被彩虹旗覆蓋了。每一次大遊行,小攤小販也好,大大小小的公司也好,都來湊熱鬧。對民衆來講,既好玩,又可以趁機賺一小筆。

捷運上進來一位清朝格格裝扮的男同志。平日裏可看不到這樣的景象。智翔知道對方是去參加同志大遊行的。好玩的是,對方在造型上刻意強調了胸部,不知道在衣服裏塞了什麼,又大又高聳,加上這個男生塊頭很大,和電視劇裏的格格完全不一樣,倒像電動遊戲裏的某位人物。

有乘客看到“清朝格格”,小心地從他身邊繞開,到別的車廂,似乎格格弄髒了捷運。其中一位走開的人穿着修身的白襯衫、西裝褲,髮型經過精心的打理,散發出香水味道。“這個人多半也是同志。”智翔心想,不禁皺起了眉,他曾經也是這樣的打扮。

襯衫西褲的“香水男”和“清朝格格”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在智翔看來,是同志亞文化與時俱進衍生的“幫派”的交錯:“陽光派”與“酷兒派”。

“陽光派”和“酷兒派”

說到陽光派和酷兒派的差別,智翔的第一反應就是他們迥異的穿着打扮和言談舉止。

作爲華裔地區,臺灣、香港、大陸三者的男同志形象相互影響。最先在歐美流行起來的襯衫西褲形象,很快波及臺灣和香港,大陸地區的男同志相對滯後。

在習慣於襯衫西褲的男同性戀羣體眼中,穿緊身gay牌、穿五顏六色的,都過於女性化了。襯衫西褲看起來更加體面,代表了一定的經濟實力。

“中產階級陽光GAY”,這是男同志羣體內部半開玩笑,對陽光派男同志的稱呼。暗諷他們把異性戀男人的着裝風格當作榜樣。大衆文化悄然規定了男人應該怎樣打扮,這或許成了同志的形象模板。

很大一部分男同志則排斥向因性取向而處於社會上主導地位的異性戀男性看齊,憑什麼由他們主導男同志的穿衣打扮和生活方式呢?

陽光派也排斥言談舉止女性化的男同志。很多人嘴上說不會對性別生出刻板印象,但見到男生留長髮、戴耳釘還是會側目。至於妖嬈的動作,娘一些的聲音和腔調,甚至嘻嘻哈哈互稱姐妹的做派,陽光派更無法接受。

穿成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的人。同志的着裝風格被悄然劃分爲兩個“幫派”:一類是以異性戀男人爲範本,喜歡襯衫西褲,舉止陽剛的“陽光派”;一類是堅持同志就該與衆不同,不介意女性化,堅持做自己的“酷兒派”。

最初“酷兒”在美國文化裏屬於髒話,專門用來侮辱同志羣體。同志反其道行之,大方勇敢地拿來自稱,既是嘲笑,也是反抗。五六十年來,當今臺灣依舊有很大一批人固守着所謂的“正面形象”。

作爲酷兒派的一員,智翔不懂,身爲同性戀,已經和異性戀不同了,爲什麼還要按照異性戀的標準來掩飾內心需求?二者比較的話,恐怕陽光派更自我壓抑一些,他們或多或少會擔心穿女性化的衣着或奇裝異服會被視爲變態。

日常生活裏,與陽光派不同,酷兒派喜歡打扮。A&F、Hollister、superdry等男裝品牌都不是專爲同志做設計的,但臺灣同志穿起來,跟制服一樣,平時上班通勤的撞衫概率很大,大家似乎不怎麼介意。在同志潛規則裏,穿這些牌子的人很大可能性會被認爲是基佬。智翔喜歡一個大陸設計和生產的小衆品牌HANSBENNY,字母大、鮮豔、緊身,還邀請了一些頗有名氣的臺灣同志做模特。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男裝越來越“不經意”地被同志羣體消化吸收,再“入侵”直男羣體。智翔想到很多直男排斥同志,卻要穿着經由同志穿着才火起來的品牌,有些好笑。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GAY”

搖晃中,智翔看到幾個大學生模樣的人手握多個巴掌大小的彩虹旗上了捷運。他忍不住微笑起來。

他在桃園的鄉下長大,讀高中時發現自己喜歡的是男生,心裏激盪了一陣子。2013年來臺北讀大學。大二時,智翔被學長叫去參加一個會議。

初識這位學長,智翔就判定他是同志。蘭花指、捏細了嗓子講話、脖子上系一條小絲巾、穿得有點像女生、喜歡拉着男生的手走路、稱呼其他女性化的同志爲姐妹……學長在學校裏很吸引眼球,智翔卻抗拒和他在一起。他當時信奉的是“就算喜歡男生,也不能把自己當做女生”。學長叫他去開會,智翔怕如果說不去,學長極有可能擰着身子撲上來,這樣一想,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第一次會議,心不甘情不願的智翔故意遲到。敲門進去,疊聲道歉,引起滿屋子的大笑,“這個小嫩熊真可愛啊!”教室裏不到十個人,除了智翔,似乎都是彼此熟悉的“老”志願者,共同點是或多或少都有些“娘”。先東拉西扯了一番,學長才開始安排籌備工作,智翔一直傻愣愣地呆在原地,大家口中的“快宣”、“外展”,都是什麼鬼?

參加了八九次之後,才知曉會議的目的是商討籌備同志大遊行。看起來熱鬧得亂哄哄的大遊行,每年三月就開始準備,寫文案、做宣傳、去同志酒吧和三溫暖發安全套、和廠商拉贊助、協調暖場表演……幾乎全由志願者承擔,智翔心裏慢慢佩服起這位看起來娘娘的學長。

和女性化的同志接觸久了,智翔逐漸發現,很多看起來我行我素的酷兒,工作起來滿勤奮。一位頭髮留得很長的男生,平時說話細聲細氣,人也瘦,但每一次會議都參加。智翔一開始認爲他真的很空閒,直到聽說他下課以後熬夜寫文宣,好多次累得流鼻血,智翔才重新修正自己對外形女性化同志的固化思維和偏見。

一天夜裏,一羣人會議結束後聚餐。喝到半酣,嘻嘻哈哈,尖聲細氣,你推我搡。隔壁桌几個三十多歲的職場上班族跨過椅子,挑了最瘦小的“姐妹”,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你以爲你是美女嗎,還戴絲巾!”衆人拉扯撕打,店家出面才制止了這場混亂。

上班族罵罵咧咧地走了,留給智翔一個襯衫西褲的背影。

智翔和朋友們正安慰幾位“姐妹”,有一位上班族折返回來,好脾氣地道歉。

到了第二年的同志大遊行籌備前,學長羞答答地帶來他的男朋友,居然就是那位回來道歉的上班族。看到智翔目瞪口呆的樣子,學長害羞地說,“我一直以爲陽光派都是假的異性戀,自己是同性戀,還要歧視同性戀的那種。沒想到也有這樣真心的。”這是智翔第一次聽說“陽光派”這個詞。

2015年大學畢業,智翔整理物品,準備從臺北回桃園的父母家。他發現,自己的衣服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變化。曾經的POLO衫、牛仔褲,變成了緊身T恤和短褲。

襯衫,是半透明的;牛仔褲,是帶流蘇的;短褲的顏色,是果綠和粉紅。年近七十的父母和他吵了起來。“他們接受不了我穿得這麼GAY。”智翔很無奈,“有些人就是天生的GAY,骨子裏就帶着酷兒的特質。就算逼着他穿上襯衫西褲,他也是娘娘的。”

被稱爲“漁場”的二二八公園某處

智翔買的捷運票是到二二八公園。來臺北前,他通過網絡瞭解到,“二二八公園”不僅是個歷史事件,還是同志心中的“聖殿”。他從借來的一本書《去公司上班——新公園男同志的情慾空間》裏,瞭解到男同志在二二八公園的經歷。在網絡還不普及、智能手機尚未出現的年代,夜幕降臨後,很多同志來“新公園”尋覓心儀的對象。鼎盛時期,每晚像一個小型PARTY,同志的“GAY達”噼啪作響。

智翔還記得第一次踏進面積不大的二二八公園。二十幾年變化不大,似乎還能嗅得出白先勇先生以此地爲原型寫的《孽子》。這個承載着幾代同志情結的公園,是每個大城市都會有的男同性戀聚集地的縮影。

白先勇先生筆下的“孽子”一代年紀在五六十歲,甚至更大些,基本上都結婚生子。智翔

接觸的男同志不過45歲。四十多歲臺灣同志的境況要好很多,至少不用被逼着結婚,或者假結婚化解世俗壓力。

去年,智翔在廣州做交換生,瞭解到大陸四十歲以上的同志被迫選擇婚姻的比例很高。“現在大陸有些二十多歲的男同性戀也想結婚。”朋友告訴智翔,“應該是同志戀情與異性戀情相比,缺乏法律的保護,太不穩定也太辛苦的緣故。”朋友的語氣裏透漏出羨慕:臺灣要通過同性婚姻了。男同志在性少數羣體之間算是相對高調的,臺北同志的狀態越來越舒服了,其中被世俗評價的種種,只有臺灣同志自己才知曉。

一走出捷運站,智翔就感受到臺北正午的熱氣。他不擔心幾個小時後的遊行——通常遊行公告時間是下午一點,正式開始是兩點多——他即將換上的服裝不會悶熱。

他聽說服飾誇張、穿戴耗時的同志都會在二二八公園這個約定俗成的地方換衣服,戴假髮,相互幫着遮擋穿上十六七世紀法國貴婦的超大裙子,或是美國黑人女郎的緊身閃亮連衣裙。

二二八公園某處被稱爲“漁場”。所謂漁場,不是臺灣獨有。一般在公園裏某一個特定的位置,是男同志羣體心知肚明的“覓食地”,隨着網絡和智能手機、APP應用的普及與豐富,同志酒吧等更加安全或私密的同志約會場合在臺北也越來越常見,來“漁場”的同志幾乎絕跡。

智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來得晚了,他沒有看到變裝皇后們。陽光下的“漁場”失去了神祕的面紗,看起來只是普通的公園一角。

反倒是走出二二八公園,五六位變裝皇后盛裝出現在日光下的街頭。連普通路人也意識到,一年一度的同志大遊行開始了。

從二二八公園走到總統府,大概十分鐘路程。每年的遊行路線是由組織者提前半年向政府申請獲批的。但總統府、二二八公園、林森北路,這幾個是同志文化的地標,同志遊行的線路一定要走到。林森北路很久以前是紅燈區,現在雖被取締,但性的意味依然殘存,特別是略微年長的民衆,心知肚明“林森北路”這四個字的隱含意思。總統府前面有比較大的廣場,可以搭建舞臺,作爲遊行前暖場的表演場地。作爲臺灣的長官辦公地,這裏也是臺北最醒目的地點,多年來同志遊行都選擇總統府作爲集合地和出發地。

丁字褲和烏龜甲

來臺北參加大遊行前,智翔試着和父母解釋同性婚姻。2017年臺灣地區通過“釋憲”的方式保障臺灣“婚姻自由平等權”並給予兩年時限。父親剛乾完農活,一身的汗,不耐煩地說,“兩個男的結婚?現在的人都瘋掉。”

爲了這件事,智翔還跑去找昔日的學長,想聽聽他怎麼說。沒想到,學長感染了HIV病毒,連申請的國外留學也被拒絕。無所畏懼的學長,一夜之後,乾脆利落地消失了。

智翔一邊唏噓一邊往公共儲物櫃的方向走。

他開始脫褲子。他設計的着裝很清涼:丁字褲和烏龜甲。丁字褲出門前就穿好了。但烏龜甲一個人弄不出來。暖場節目開始時,朋友才跑過來幫忙。

朋友從智翔手裏接過一把粗粗的、白色的麻花繩,在智翔赤裸的上身綁出龜殼一樣的紋路。

智翔有自己的小心思。他身材不算健壯。臺灣同志多喜歡健身。身材好加上臉蛋好,纔是圈內“天菜”。如果不綁烏龜甲,贅肉多。參加同志遊行卻不吸引人,就不好玩了。用繩子又勒又捆又綁後,胸肌、腹肌統統鼓出來,看起來有點模樣,再加上太陽曬得汗水淋淋、光燦燦的,“賣相”不錯。

對同志羣體來說,在遊行中振臂高呼的平權口號只是一小方面,服裝打扮更受重視。爲什麼變裝皇后那樣吸引人?不僅因爲打扮大膽,還因爲刻意強調了女性的性意味,濃重的眼影和紅脣,誇張的胸部和胯部,色彩斑斕的裙子,無不彰顯了隱藏的性。智翔選擇的丁字褲和烏龜甲,意味着性虐待中的捆綁。路人看的是同志大遊行的熱鬧,同志羣體卻品味出意“性”盎然。

然而智翔這一身,也會被一部分同志排斥。他們認爲這樣的裝扮是在醜化同志。前一年遊行,智翔將男士西裝襪用襪帶襪夾繫到小腿,搭配皮短褲,黑領結,上身和大腿赤裸。無論丁字褲烏龜甲,還是黑襪皮褲,都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美國源起的同志形象,將欲說還羞、充滿想象的性通過SM的形象無聲地展示出某一個側面。

爲了亮相,智翔提前四個月留鬍子。那正是臺灣最熱的三個月,他每天仔細地洗鬍子,不然會長很多痘痘。雖然麻煩,他自得其樂。

留鬍子對男生、特別是同志來說,誇大了性的特徵,和“同志制服品牌”一樣,是一種身份標誌。

智翔個子不高,肉肉壯壯,屬於“熊”一類。按照體態,男同志把男生分爲熊(身材壯壯的)、狒狒(身材適中偏壯)、猴子(很瘦的)、豬(很胖的)。熊不但要有肉,還要有眯眯眼、圓臉、肉肉的嘴巴,以及絡腮鬍。同志亞文化中,交往或約會對象的外形方面,條件是相對明晰和公開的。不要說同志是視覺動物,這個世界上有不是視覺動物的人類嗎?

大遊行

智翔開始找“熊隊”。

朋友不打算下場遊行。他和很多同志一樣,站在路人中看熱鬧。智翔很奇怪,“你們幾年前不是還蠻熱衷這些的嗎?”

2015年,智翔去GAY吧認識了這羣朋友。當時的GAY吧裏,以襯衫西裝爲代表的陽光派和穿着更大膽的酷兒派已經涇渭分明。或許大陸還沒有這樣明顯的劃分,同志文化在男同性戀羣體的着裝上的差別也沒有如此楚江漢界。在臺北,如果酷兒派的男生去找陽光派的男生,會被自己那一羣朋友取笑。反之也是如此。這兩派好像是同志文化圈中的兩個“宗教”。

智翔終於擠進了熊隊。熊隊裏的男人們雖然穿的不一樣,外形還算整齊劃一:長短不一的鬍鬚、肉肉的身材。

開路車緩慢地移動,暖場演出喧囂熱鬧。街道兩邊的路人和遊客停下腳步,看着龐大的宛如彩色毛毛蟲的遊行隊伍。

智翔最開心的是路人給他拍照,這是對他的一種肯定。他幾乎不喊口號或舉標語。難道還要給丁字褲和烏龜甲做一個說明,告訴大家,這些都是性愛方式的一種?平權更是要社會接受纔行,臺北同志大遊行不再單純地對歐美同志驕傲活動模仿。

走在遊行隊伍最前面的,是各個社團組織的工作人員。有看點的隊伍都在後面,變裝皇后啊,熊隊啊,彩虹旗啊,越敢穿越有看點。大家嘻嘻哈哈,不會把遊行當政治任務。甚至很多同志把遊行當相親大會,來找天菜。

異性戀也能融入遊行隊伍中。有一家四口,爸爸抱着小孩子,媽媽推着嬰兒車,有說有笑地走在隊伍中。

最前面又高又壯、假髮和服飾極爲誇張的變裝皇后開始旋轉,舉高雙手,跳起舞來,身後的十幾個皇后跟隨着翩翩起舞。圍觀的路人大聲叫好。幾位陽光男回過頭來,鄙視地看着這些像牡丹花一樣盛開的變裝皇后們。一個西褲襯衫男似乎也想扭動幾下,卻被同行的幾個人用兇巴巴的目光硬生生制止了。

有人揮手招呼智翔合影,他小跑着過去。對方開玩笑地說,“你好大哦!”智翔也笑着回一句玩笑。穿成這樣,當然不怕看。

最近五六年的遊行,像臺灣政壇的藍綠兩派一樣,對同志羣體來說,也蘊含着兩派的鬥爭,就算是花車、標語、旗幟,這些看起來不同隊伍都有的“標配”,並不能掩蓋同志羣體內部的區分,這種區分不僅是外形上的差別,更是對同志平權理念的區分:陽光派更希望通過異性戀認可的外形打扮來溫和平權,酷兒派多少帶着一些橫空出世的莽撞氣息。

這兩派的出現是不是同志亞文化內部的競爭結果或者進化結果?兩派之間是否存在不可調和的矛盾?現在還沒有答案。但人人都想自由。智翔邊走邊想。

“願上帝寬恕你們!”路邊三四位基督教人士叫喊道。不僅遊行的同志們,連路人也好奇地打量他們,沒有人禁止他們的行爲。同志大遊行的日子,就是展示不同理念的日子,每個人都有表達的權力。陽光派面對這樣的話語,選擇了沉默,板着臉,表情或凝重或低落地走了過去。基督教人士見狀,從揹包裏掏出準備好的教義手冊,散發給路人。兩位變裝皇后走過去,雙方隔着一段距離,大聲地據理力爭。智翔沒有停下腳步。

智翔打量路人,大部分人是興奮的,偶爾有人指着隊伍中某位同志的裝扮評頭論足。智翔看着身邊的熊隊夥伴,以及前面的變裝皇后,大家都完全不在意。很多時候,遊行的同志也在欣賞路人,他們會猜測某位路人是不是同志,遇到喜歡的類型也會盯着多看幾眼,甚至笑着揮手。

下午五點多,大部分隊伍回到總統府前面的廣場。朋友穿過人羣,擠到智翔身旁,兩人打算找地方換衣服。

“你覺得今年的遊行怎麼樣?”智翔雖然疲倦,但還是很興奮。

沒想到,朋友有些興味寡然地說,“現在的同志大遊行裏面兩個‘幫派’的爭議太多,還不如安心過自己的生活。自己知道自己是哪一派就好了。”

智翔聽完,心裏有點難過。朋友說的並沒有錯。作爲普通的男同志,穿着只是一種喜好。但隨着平權運動的進程深化,從大衆接納同志的存在,到同志娛樂場所噴薄而出,再到同志書籍專門的出版社產生,以及同志婚姻提到法律修改日程,同志亞文化的顯性化態勢,衣着已是最淺顯也最直白的態度表達方式。

同志羣體內部的平權理念有着巨大的差距,陽光派希望以接近異性戀的形象逐步換取異性戀者的接納,酷兒派則希望讓異性戀更加明瞭同性戀是一種與己不同的客觀存在。陽光派與酷兒派都是爲了同志平權運動,只是選擇的道路不同。倘若要先判斷出孰優孰劣,似乎不如合力平權的效果更好。身處其中,有一部分同志無法接受羣體內部的互相歧視、互不接納,紛紛保持中立。

如果說同志是一種由性取向劃分出來的文化國度,陽光派和酷兒派的相互排斥,造成了羣體內部不和諧的氛圍。就連看起來熱鬧如同往年的臺灣同志大遊行,也逐漸受到一部分在兩派中間保持中立態度的同志的漠視。

2018年初,由“下一代幸福聯盟”等團體提出的公投案,旨在將婚姻定義爲“一男一女”的公投,通過了臺灣“中選會”的審查,即推翻了之前的大法官釋憲的“成果”,極有可能將同性婚姻合法化打爲烏有。

智翔更想做的,不是參與今年的遊行,而是爲即將到來的臺灣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公投做些什麼。畢竟,這是具有標誌性的的同志平權。面對這樣的大考,他想,陽光派和酷兒派該聯合起來了。

*文中人物爲化名。

*本文僅代表被採訪者立場。

*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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