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木蒙

編輯 | 唐雲路

每個月 5 號，是 Zoe 給烏龍舉辦生日會的日子。

這一天，Zoe 總是會準備好很多好喫的，招待上門給烏龍過生日派對的朋友們。她會爲烏龍在網上專門定製“雞胸肉生日蛋糕”，朋友們總會給烏龍帶許多小玩具，和它一起慶祝生日。

烏龍是她領養的一隻美短金漸層，還沒滿一歲，已經過了好幾次生日了。

此外，每隔一個半月，Zoe 還要帶烏龍去寵物店做一次泡泡浴。在那個寵物店裏，有專門給小貓泡澡的浴缸，洗完泡泡浴以後，專門的人負責把貓毛吹乾，再做護理。

在朋友把烏龍送給她之前，她從沒有想過自己會爲這樣一個小生命付出自己最大的耐心和愛心。爲了讓烏龍在家裏能夠過的開心，接它回家時，Zoe 就準備好了進口貓糧，還有全自動的餵食器和寵物飲水機。“700 多元 10 斤，反正就是天貓上選最貴的、按銷量排行。”

就連貓砂盆都有全自動的。那個貓砂盆是 Zoe 花了一千塊錢左右賣回來的，但隨着烏龍的體型越來越大，這個半封閉式貓砂盆已經容不下烏龍了。“後來烏龍用不了，我就直接給丟了。” Zoe說。

和 Zoe一樣使用各種電子產品提升寵物生活質量的人，已經不在少數。除了與寵物衣食住行相關的電子產品，市面上還有售賣智能調控溫度的寵物窩、智能貓廁所、監控寵物舉動的攝像頭、乃至可以讓主人遠程和寵物互動的機器人。

這些產品的售價不菲，大部分在千元以上，進口的有時候能夠達到五千多元。

Zoe 粗略地估計，每個月花在貓身上的錢大概在 1000 元左右。“跟人的消費比起來，真的沒多少錢。”

Zoe 覺得這些花費很值得。她甚至配備了給貓按摩的頭部按摩儀，連給貓的指甲剪家裏都配備了四五個。

《2019 中國寵物行業白皮書》數據顯示，2019 年中國城鎮寵物消費市場整體消費規模已經突破 2000 億，比 2018 年增長了 18.5%。寵物市場人均單隻年消費金額爲5561元，同比增長10.9%。

2019 全國城鎮寵物（犬貓）數量已經達到 9915 萬隻，比去年增長 766 萬隻。而這只是登記上牌的寵物數量。

很顯然，跟老一輩的粗放式餵養寵物方式不同，現代人對寵物的關心已經不僅僅停留在溫飽層面。除了日常飲食，他們會更多地關心寵物的心情、他們爲寵物付出的陪伴時間、以及寵物的身體健康。

“我不可能讓烏龍喫國產貓糧。”Zoe 很堅決地說。而還有另一部分走上進階之路的朋友，買回了生鮮食材，嘗試自己做更健康、更可控的貓飯，原材料和時間都所耗不菲。

珍惜你養寵物的朋友，他可能就是你身邊的隱形富翁。

01

辰辰決定養貓，本打算從領養開始。

結果上網一搜，所有的領養要求中，都希望領養人有穩定住所，出租房不行，合租更不行，甚至還有些直接要求領養者有北京戶口，因爲這樣才保證貓被領養以後，不會隨意因爲領養人的工作調動問題而被遺棄。

“我恍惚以爲自己又走進了中山公園的相親角。”辰辰感到被深深地鄙視了。有些領養機構雖然將條件放寬至租房住的領養人，但對貓的生活空間也有很高要求。

“必須能夠容納貓爬架，貓要有比較寬裕的活動空間。”剛撿了小貓、正在尋找領養人的 Anna 表示，貓是一種很敏感的動物，如果活動空間不夠，貓是有可能得抑鬱症的。

領養了 19 只貓的張阿姨就遇到了抑鬱症“患貓”。40 多歲的她有一套 90 平的房子，專門用來養流浪貓，其中有一隻小貓得了抑鬱症，每天摳自己的腳趾，弄得鮮血淋漓。爲了給貓治療抑鬱症，張阿姨隔三差五就要帶她去一次寵物醫院。

張阿姨的丈夫在小區的另一套單元房裏收養了 12 只流浪狗。沒有人知道他們目前的工作是什麼，也不確定他們是否還在繼續工作，唯一確定的是，每天都有五六次在小區裏能看到張阿姨的丈夫帶着不同的狗遛狗。

“既然準備接納這個小生命，就要對它負責。”本着這個想法，辰辰乾脆自己買了一套房在郊區。

“租房的時候，如果帶着貓往往也會被房東拒絕，既然如此我還是買房吧。”

辰辰的收入並不算特別豐厚，現在每個月除開房貸，她開銷的大部分都花在貓身上。除了貓糧以外，貓傢俱也儘量用原木的。在裝修期間，她爲貓預留了一整面牆來放貓的隧道和爬架，全是原木打造定製的。

因爲工作需要，每個月辰辰需要出差一次，家中的貓長時間沒人照顧，她還需要在網上找專人上門喂貓。

“不是喂完就走那種，還必須和貓玩一兩個小時，不然貓長時間沒見到人會心情不好的。”辰辰說。上門喂貓的費用根據停留時間不等，平均下來單次在 200 元左右。

還有些寵物店針對這些差旅人士，推出了家庭式寄養和酒店式寵物公寓的服務。有些寵物店甚至爲寵物貓狗設置了專門的套房。

花園洋房、總統套房等房型應有盡有。其中花園洋房帶有一個獨立的花園，可同時容納兩隻及以上寵物居住，單隻寵物收費 168 元一天，每多入住一隻寵物加收服務費 30 元一天。

“沒養寵物的時候絕對不知道自己多能賺錢，能夠給其他生命付出多少，是寵物教會我這些。”辰辰表示。

02

貓和狗的養育費用昂貴程度不相上下。

張真有一隻七歲的金毛犬，每個月在這隻狗身上的花費大約也在 1000 元左右。“和真的精緻養狗的人比起來，我已經是完全糙養了。”她表示。

她身邊大部分“精細”養狗的人，會將狗送去專業的培訓機構“上學”。

寵物犬培訓在近幾年火熱了起來。如果狗不經過培訓，容易在家亂叫、出門不分場地隨地大小便，相較於養犬的喫喝，如何讓狗聽話、出門“文明禮貌”，是更讓人頭疼的事情。

一位北京的犬業培訓機構人士表示，寵物訓練按月收費，根據寵物大小、接受能力及選擇培訓項目的不同，培訓一個月的費用從 2000 元至20000 元不等。

“訓練以糾正不良行爲爲主，如寵物隨地大小便、亂撲老人小孩、四處亂跑等問題；4—5月以內的幼犬則以食物動力培養、社會化訓練、服從性和親人性培養等基礎項目爲主，鍛鍊寵物的基本生存能力。”該負責人告訴我們。

除了訓練愛犬的日常行爲規範外，有的寵物主人還會選擇搜捕、實戰等較難的項目，訓練的內容越多、難度越大，收費也就更高。

“如果寵物犬的體能素質好，可以接受不同強度的訓練，教練就可以根據主人的要求，對它進行服從、防衛、追蹤等 10 餘個項目的專業技能培訓，學費爲 20000 元/月。”該負責人表示，並非所有犬類都適合此類培訓，除了項目本身的難度外，還要考慮犬本身的身體素質和接受能力，制定合理的訓練計劃。

也不是所有的狗都得去“上學”，但是這意味着主人在養狗之前做過足夠的犬培訓知識積累，並且在養犬的過程中花費巨大的精力和耐心。

張真在買下這隻金毛之前，自詡已經做足了功課，但還是花了接近一年時間才真的讓小狗“畢業”。

儘管如此，在小狗一歲半以前，她下班回家推開門，面臨的常常是一片狼籍。

“尤其是回家很累的時候，看到牆皮都被抓破，墊子全部撓壞，那一刻真的特別委屈。”張真說。

但她還是沒有後悔過養狗，甚至在養狗後才驚訝地發現其實自己能夠有如此有愛心的一面。甚至是張真那一開始強烈反對養狗的媽媽，在見到這隻金毛後，也對金毛呵護備至。

“老年人對待寵物的態度更誇張。”張真說。

現在，老人家連水果都要單獨給小狗準備一份。有一次，她媽媽甚至有一次只給張真準備了小狗喫剩下的半塊饅頭做早餐。

03

生命是什麼時候開始有了價格？從它生病開始。

Zoe 和張真回憶，給貓和狗的醫療費用還在自己可以承受的範圍內，最貴的大概就是絕育，其中張真爲金毛絕育的時候花了近五千元。

但如果你的小貓得了不治之症呢？

今年 7 月，燦燦的四歲美短肚子突然開始變得很大，一開始她還以爲是貓喫多了，但出差幾天回來，她感覺貓肚子又大了一圈，覺得情況不妙，就帶去寵物醫院檢查。

“傳染性腹膜炎。”，醫生檢查後說。這種病在過去對貓來說就是絕症，現在國內有了治療的藥，大約 70%的貓可以被治癒。

但費用非常昂貴，傳染性腹膜炎需要針劑治療，每天都需要打針，按寵物的體重來看打的計量。燦燦的貓大約有8斤重，則每天需要 500 元左右的醫藥費。

打針的時間一般在一到兩個月，再加上覆查的檢查費用，換句話說，想要治療好這隻美短，兩萬元是最少的。

燦燦想起來了三年前領養的第一隻小貓。那時候她剛到北京，沒有太多的朋友和親人，幾乎是將那隻小貓當親兒子一樣養着，給最好的糧食，最好的生活條件，最多的愛。

但一年後，貓卻突然不喫不喝，B 超診斷腹部有一個腫瘤樣的腫物，位置特殊不方便手術，醫生建議安樂死。

燦燦哭了整整一個禮拜，還是隻能接受這個現狀。當時爲了救第一隻貓，就花了小一萬塊錢，但花錢也無藥可醫。現在好不容易說有了藥，哪怕再昂貴也要救下這條命。

燦燦的經濟狀況比較幾年前好了很多，她結婚了，也生了孩子，兩萬元一個月的醫療費用，她覺得咬咬牙還能堅持。

在等候醫生取藥的過程裏，她問了周圍一起等着候診的人，原來小貓得傳染性腹膜炎的幾率還是比較高的。其中一個主人因爲之前買藥踩坑，被藥販子騙買了不符合計量的藥，前後給貓治病花了十五萬元。

燦燦聽完心裏就沉下去了。“這可比孩子看病貴多了，而且還沒有保險。”燦燦心想。哪怕是自己的女兒生病，都很難一次性花這麼多錢，哪怕是去私立醫院，也有醫療保險可以承擔一部分費用。

寵物可沒有醫療保險，寵物醫院也魚龍混雜。拿傳染性腹膜炎的藥來說，這款特效藥在美國還處於研究階段，國內流行的藥也僅僅是從國外發表的論文上覆制了配方，至今還沒有正規的進口渠道，只能在黑市流通。

藥的效果還很難衡量。有些藥販子爲了賺取利潤，會降低藥的有效配比，要是買到這樣的藥，不僅寵物的病治不好，還會跟着折損不少錢。

儘管如此，燦燦還是給美短打了一個半月的針。她兩千兩千地給藥販子打錢，每次去複查，醫生總是說，快好了，好很多了，還要堅持打。

燦燦感覺看不到盡頭，她已經給這隻貓花了接近三萬元錢。“最近連給孩子買玩具都捨不得買特別好的。”燦燦說，“但貓畢竟不是孩子啊。”打完手上最後的這幾針，她決定不打了。

有了孩子以後，曾經不計成本救助寵物的她變了，寵物的生命突然在她心中有了價格。

04

在沒有孩子以前，燦燦把貓當作自己的兒子，這也是大部分養寵物的共通的心態。

數據顯示，超過一半的養寵人士把寵物當成孩子，將近三成的寵物主把寵物當朋友來看待。

對於寵物所投射的感情背後，是各種複雜的動因。某些程度上說，主人將寵物擬人化以後，會覺得寵物能感知到自己的情緒，負面情緒也能通過與寵物的互動獲得一定程度上的緩解，這種角度上講，寵物和寵物主更像是一種互相需要的關係。

對於那些年輕的主人來說，寵物是孤獨或平淡生活的調劑。對於空巢在家的老人，又何嘗不是呢？

他們有的暫時單身，寵物成了他們不會說話的生活伴侶；有的決定不要小孩，寵物因此成了 “孩子”。他們在養寵上傾注財力與精力，也享受着寵物對自己情感的吸收和回饋。

但生了孩子以後，燦燦忽然分清了寵物和孩子之間的區別。“畢竟後者是自己生的，投射的感情是不一樣的，互動也好，感情也好，你所傾注的東西是遠遠勝過於一隻小動物的。”

她不認爲這就是不愛之前的貓了，“可能就是比以往愛的更理性吧，也可以說是因爲窮，只能把錢花在更必要的地方了。”燦燦說。

拿寵物保健品說，皮膚疾病除寄生蟲藥、腸胃藥、眼藥水的價格，大部分都在50元以上，有的比人類常規藥物貴了不少。

“但養孩子要付的責任更多，也更操心啊。”張真表示，儘管自己未來也可能會有自己的孩子，但是她一定會對金毛不離不棄。

寵物在你孤單的時候給予你的陪伴和互動，是最親密最珍貴的事情。這或許是現代年輕人爲了情感所支付的最長情、最不計回報的成本。

“只要我的能力許可，無論多少錢我都會給烏龍治病。”Zoe 說。她對自己要不要孩子並沒有太大的概念，眼下她更在乎的是，對這個正在陪伴它的生命能不能給予它無微不至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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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範圍徵集“爲家裏的寵物花過什麼錢？”時，有朋友發來了被撓爛的牆皮、被砸碎的兩臺電視、咬碎的錶帶、madness 和匡威聯名的鞋、盛惠 5000 元的貓廁所、治療胰腺炎的上萬元賬單、帶狗跨越半個中國搬家的租車費用……

可是就像一位不願意具體金額的朋友所說的：

“只要它們高興，多少錢我都願意花。”

人們投諸於寵物的也不僅僅是金錢、情感與時間，這是一種很難具體衡量的羈絆。畢竟，它的生命於你只是十幾年，於它自己則是一輩子。

（文中 Zoe、張真、燦燦、Anna、辰辰均爲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