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纪实小说 《青山英烈——高凤英》之四十一

《青山英烈——高凤英》之四十一

总编 郭晓东

作者 田彬

板小对这只土鼠的分配，心中有数。自己吃一半，给刘书记留一半。等自己吃了这一半，有了点力气，再去背他过来享用这一半。他爬在地上，把脸贴在那块热气腾腾的瓮片上大大喝了几口雪水，浑身一下就来了许多力量。他又在瓮片里加了许多雪，是给刘洪雄备用的。他正要向刘洪雄走去时，忽然又传来了两声凄厉的狼嚎，他判断，自己虽然觉得从梢林沟走了很远，实际上还在那个狼窝的附近。他有些紧张，因为狼的嗅觉比狗还灵敏，昨天自己抓了它们的崽子，又在它们的管制区域活动那么久，它们会跟着自己的气味追过来。他赶快跑到刘洪雄躺着的那堆沙丘旁，背起他来就大步向火堆处奔来。

忽然刘洪雄醒了，轻声呻吟着，说：“板小，放下我吧，你自管自己走吧，把文件保管好，你就是完成任务了。”

“刘书记，我们很快就有救了，大狗二狗已经去寻找马车，你坚持住啊！”板小已把他背到了火堆旁，并把他抱在自己怀里，来回扭着身体让他取暖。

刘洪雄又喃喃地说：“板小，你已是党员，你还没有宣誓呢，你现在要对着我宣誓：共产党员要下级服从上级，个人服从组织！”

板小知道他又要让自己把他留下，就说：“刘书记，你先吃东西，再喝好水，咱们一定会平安转移。”板小把烤熟的土鼠肉一块一块剥下来，放在了刘宏雄嘴里，又把热乎乎的瓮片端起来，帮着他饮了许多雪水。然后说：“刘书记，你路上不是和我说，现在我们虽然吃苦，但明天却是美好的，我们要打倒蒋介石，推翻蒋家王朝，解放全中国，到那时，我们还要建设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咱们一起等革命的明天！”

火焰在云板小眉飞色舞的脸上一闪一闪，他把刘洪雄也带到了一个令人神往的地方，他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此时，狼嚎声又不绝于耳。板小背起了刘洪雄，一直向西北方向走去。他没有什么目标，只知西北是自己的家乡。

他们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居然走到了板小去什兰岱时路过的那棵老榆树下。板小用匕首刮了老榆树皮，使劲嚼着，嚼成了粘物，一团一团喂给了刘洪雄。这就是他们的又一顿晚餐。

这时，天空布满了星星，明月又悬挂在了当空，冷空气仍象刀子一样割着皮肤，这儿却找不到一点干柴，板小只好把还活着的树枝砍下来，想点着取暖，可是只见冒烟不见火苗，只好作罢了。到了半夜，又飘飘洒洒下起了大雪，整个草原白茫茫一片，西北风怒吼着，像一头发了疯的骆驼，口吐白沫嗷嗷地叫，雪花像撕破了的棉花套子，又开始漫天飞舞。

板小和刘洪雄还穿着出发时的单衣，狂风像浑身带刺的猪豪，卷着雪粒，割得人身阵阵疼痛。

“板小，今天晚上，我们恐怕要被冻死了！”刘洪雄说。

“不要紧，咱俩抱得紧一点，体温会取暖。”两个人脸贴脸，紧紧抱在了一起。

人急生智，板小突然想起，刚才寻找干柴时发现前边有道土埂，可以避风。他急忙掺着刘洪雄向那里挪去。

土埂有两人多高，这里虽然比刚才那地方避风，但暴风雪还是怒吼着，人站在土埂下，仍抵挡不住风雪的袭击。他俩又紧紧地抱在一起，躺在土埂上，滚过来滚过去取暖。忽然板小发现了一个洞，洞身有半人高，可惜洞口太小，只能容纳一个人。板小掏出了匕首，在洞口四周扩展，洞口扩大了不少。他高兴地说：“刘书记，这可有避风地方了！”

刘洪雄让板小先下去，板小没搭理，抱起他就往里边塞，接着，自己挤进了半个身子。

刘洪雄钻进了洞，暖和多了。

“还冷吗？”板小问。

“谢谢你，可是你在洞外露着身体！”刘洪雄心疼地说。

“别管我，我是铁打的！我从小挨惯了冻，没事！”

刘洪雄不知是昏迷，还是睡着了，一会儿就没动静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了过来，睁开眼，洞口里射进的阳光证明已是第二天了。他看见了一尊神一样的雪人坐在洞口，一动不动，板小长了一把雪白的大胡子。

“板小，板小！”刘洪雄大声喊着。板小没有回应，仍纹丝不动。他挣扎着扳倒了雪人，用手摸着他的脸，想把他摇醒，谁想，刚摸到他的手，就像摸着了一块冰砖，寒气立即导遍全身。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发疯似地喊着：“板小！板小！”两手激烈地摇晃着，板小却像一位严守岗位的战士，稳稳地守卫着洞口。

刘洪雄使尽全身力气爬出了洞口，他看清了，板小面朝洞里，是想把自己的呼吸变成一股暖流，给刘洪雄暖身。背朝洞外，是想把寒风挡在洞外。积雪已淹没在了他的肩头，而洞里没有雪花，是拂面的暖温。啊，板小，你为了保护战友，不惜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风刀雪剑。

刘洪雄噙着满眼热泪，拍打去板小身上的积雪，伸手一摸，板小心口还有一丝热气，便立即把自己的嘴巴捂在了他的嘴巴上，进行人工呼吸。并用自己的胸口温暖着他的胸口……

刘洪雄正在紧张地抢救板小。忽然间，听得一声尖叫，一个农村老妇人立在不远处。她发现了刘洪雄和云板小，痴呆了一下，就马上扭过头向远处奔跑。她是那种三寸金莲式的小脚，杨柳风摆，身肢像枯树一样干瘦，好像奔跑时会发出“吱吱”的响声。使人担心它会折断。

“大妈，你别怕，我们是好人！”刘洪雄喊住了她。

她慢慢回过头来，揉了揉眼睛，半信半疑地望着这两个高大陌生的人，然后慢慢挪着小脚走过来。

“大妈，我们真是好人，我们负伤了。”刘洪雄凄楚地说。

这老妇人更大胆了，几步近前，爬在了刘洪雄和板小的脸上细瞅。她若有所思地问：“后生，你们是不是官兵要抓的刘洪雄，还有一个叫云板小？”

刘洪雄很惊异，但马上觉得这老妇人骨瘦如柴，衣衫褴褛，是可怜的穷苦人。没有隐瞒地问：“大妈，您真有眼力，你怎么知道的？”

老妇人也很敏锐地感到，眼前的这两个人，肯定不是坏人。坏人都抢劫横行，欺男霸女，怎么会半夜五更在野外受罪？她看见板小处于半昏迷状态，就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和国民党军队作战，负了重伤，昨晚没找到人家，就在这个坑里过夜，这位兄弟被冻坏了。”刘洪雄说。

老妇人着急地在原地转圈：“这可咋办？这可咋办？”

“大妈，你的家在哪儿，只要暖过身子，就会好的。”刘洪雄说。

“我哪有家？现在我住在前边那条土壕里，有半里路，快到我的破土窖里暖暖。”

刘洪雄挪了挪身子想站起来，但失败了。板小还在昏迷，就算前边有了房子，老妇人的身板怎么能把这两座小山搬过去？老太太忽然急中生智说：“别着急，你们睡觉的洞，正是我女儿的坟墓，这儿只是一层浮土，挖一挖坑子就大了，你们先在里边躲避一下风寒。”

原来，三个月前，她女儿让土匪头子抢去做了压寨夫人，她不甘忍受欺凌污辱，用剪子捅了土匪被枪杀了。埋葬她的时候，土匪又来了，人们急里慌忙，赶紧跑了。所以，上面只埋了一层浮土，没几天就陷下去了，这个墓坑倒成了他们昨天晚上的宿舍。

（未完待续）

编校 马素峰

田  彬

原内蒙古作家协会副主席。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从1976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先后发表《狼烟血光》、《青山风骨》《长钩流月》《青诀》《蝶变》等长篇小说十一部。中短篇小说集《人》、《按摩女》、《孙老胖进山》等六部。微型小说集一部，诗集两部，尚有其他文体著作二百万字，共计七百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