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紹基 臨《史晨碑》欣賞

史晨碑,東漢隸書。此碑爲並刻於一石的兩碑。又稱《史晨前、後碑》、《史晨前碑》、《史晨後碑》。東漢靈帝建寧二年(一六九年)立。隸書。前後是以碑之正刻、碑之陰刻而分。碑正刻全稱《魯相史晨祀孔子奏銘》,稱《史晨前碑》,俗稱《奏銘》。碑陰刻全稱《魯相史晨饗孔子廟碑》,稱《史晨後碑》。碑在山東曲阜孔廟。內容爲記載當時尊孔、祭孔活動事實。因補垣通溝工程,立市種梓事務,置守吏等 乃次第進行,非一時之活動,故在《後碑》“史君饗”三字後至末字雖前後差大 不同,但兩碑筆致皆出自一人之手。此碑與《禮器》、《乙瑛》並稱爲孔廟三大 名碑。清萬經在《分隸偶存》書中品評此碑書法爲“修飭緊密,矩度森然”,“其 品格當在《卒史》(乙瑛碑)、《韓勅》(禮器碑)之右。”方朔評之謂“書法則肅括宏深,沈古遒厚,結 構與意度皆備,洵爲廟堂之品,八分正宗也。”碑文幾及千字,氣象和穆,筆意 遒煉,筆法古樸厚實,爲著名漢碑之一。康有爲評此碑爲虛和類,是在分隸書 體漢碑中具有清秀俊雅風格,筆法至二、三分筆,折筆趨圓,柔和蘊潤,爲後 世效法之楷則。此碑拓本甚多,僅明初至清中葉就不下百餘本,可見稱其爲 漢碑逸品之語焉不過。

漢碑以稱古意爲先。此碑古厚於分隸,如此自然含蓄蘊藉,須“法”、 “意”雙璧。近代書法評論家楊守敬在《平碑記》中對此碑的評語說:“若人謂 漢隸不皆佳,而一種古厚之氣不可及,此種是也。”後世臨碑者,多以此碑字 數多,規矩端肅,是漢隸中最爲傑作之一,視爲學寫隸書的入門範本。

學寫隸書,首先注意隸書有方筆、圓筆。二者的分別,主要在橫畫用筆中 的起筆、收筆和折的用筆。橫畫粗細代表提按用筆的力度變化,隸書的橫畫 是講橫平的,產生隸字的穩定感。楷書也講橫平,但楷字橫一般都有左低右 高的斜度,寫隸字要避免楷橫的寫法。遇有在一個字中相迭的多橫時,間距 要基本相等,各橫形態長短可以不同。如碑中“等”字,有四層橫畫,除長短不 等外,還在下層兩個橫有稍上弧和稍下弧的藝術處理。豎畫是在字中起支柱 作用,要求勁挺,穩健,堅實和力度。此碑各字中的豎畫,是垂直挺立的。但 忌呆滯粗笨。如一字中有兩豎並列,就要像此碑中的處理,中豎可上重下輕, 傍豎可用律動的頭重按、頸輕提,下段再稍重辦法寫出。此碑字中的波磔筆 畫是很妙的。波磔筆畫在隸書結構中左右相分,注意它們的差別。有時像飛 鳥的兩翼展翅,要平穩而生動。點畫的特點,是字中筆畫極度收縮和凝聚的 線條,與長形的筆畫成對比,使結字產生活潑的神韻,衛夫人爲點規定了“如 高峯墜石”的氣勢,如碑中繁體字的“氣”字,共寫有九個不同形態的點,其它 許多有多點的字,還有的將線化爲點,有的將點化成線,不論哪種點,都是變 化多端,富有多式的,使各有點的字充滿生氣。至於鉤畫、長平捺等其它筆 畫,不二例舉。還有佔漢字大多數的複合字,有其筆畫、結體的複雜性,只 要使用針對各字所需結體的方法不同的平衡,舉一反三,得其旨要,就會從 多方面掌握用筆和結構的具體法度。

何紹基(1799-1873),字子貞,號東洲。世傳其雙臂過膝,故又自號蝯(猿)叟,湖南道州人。道光丙申(1836)年進士。綬編修,充武英殿國史館協修、總纂,官至四川學政。爲晚清書壇極具個性和饒有影響的大書家。

何氏是一位天才加勤奮的書家,其楷行宗師顏真卿,千載下,習顏而具鮮明個性者當以何氏爲首選。堪稱是活學活用顏氏書風的佼佼者。以筆者考察,何氏習顏而饒別趣,此別趣正與宋人溫革之書風暗合,然溫革字,世所罕睹,益成全了何氏書風名蜚四海。嚴格地說,作爲官員的他,書藝非其餘事,而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是他一輩子都藉以風光與自豪的所在。他花甲前書作多以楷行行世,沉雄峭 拔,精力酣足是其獨具的特色。不滿足於既得,是何氏書藝獲得大成的動力,據其文孫何維樸稱:“咸豐戊午(1858),先大父年六十,在濟南濼源書院,始專習八分書,東京諸碑次第臨寫,自立課程,庚申(1860)歸湘,主講城南,隸課仍無間斷,而於《禮器》《張遷》兩碑用功尤深,各臨百通。”真實地描述了何氏晚年臨習隸篆之勤,雖是“臨”,而細讀其晚歲所臨漢碑,他並非表面化地臨其形,而是以形攫神,形遠旨近,是一種智慧的饒有創意的“臨”,故而“臨”出的漢隸與古篆,都鈐有何氏古拙生澀的獨特印記。由先前的享大名於行楷,更享大名於篆隸,得一望二,循序漸進,是值得急於求成者從中獲得啓迪的。

何氏的隸書,謂之爲“臨”,實爲託古求新。在何氏稍前的隸篆大家中,鄧石如以雄遒豪邁勝,伊秉綬以堂皇莊嚴勝,何紹基則避同求異,表現爲凝結澀拙,在結字和氣格上朝先賢忽視的生拙方向作了有力而有效的探索,對後世很有示範的意義。尤其是在用筆上,他深諳顏真卿“屋漏痕”的真諦,書寫點畫,強調積點成線,力透紙背,使篆隸書的點畫本身具有了更獨立的觀賞性和靈感,這不能不說是何氏的一個貢獻。要之,鄧、伊、何三大家,樹立大旗,立三新面,流風所至爲嘉道以來篆隸書藝的百花齊放、推陳出新作出了本人也未嘗預知的奉獻。這勃興而卓著的隸(包括篆)書的成果,足以擠兌清代行楷藝術的式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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