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轉過頭對他爹說:“爹,今兒太陽亮堂得很,咱曬場上的小麥到了下午3、4點就能幹咧,可以收起來裝到倉庫啦。張老漢紮好一小捆收割完的小麥,轉身順勢坐在麥捆上,長呼一口氣,一邊用手背抹去額頭和眼角的汗珠,一邊用另一隻手抽出插在腰間的旱菸鍋,三根指頭很熟練地伸進菸絲袋,捏了一小撮菸絲填進煙鍋,用大拇指壓緊,然後“哧”的一聲擦亮火柴,把火柴火焰挨近煙鍋內的菸絲,乾裂的嘴脣一吸一張,馬上,菸絲就“噝、噝、噝”地燃起來了。

小說:青年農民阿永被迫放棄土地

第一章 放棄土地

驕陽直射在大地上,地上白晃晃的。知了叫的很悽慘,彷彿死到臨頭了一樣,它的叫聲壓住了大片金黃麥田中的所有聲響,周圍空氣裏全是它的叫聲。

張老漢紮好一小捆收割完的小麥,轉身順勢坐在麥捆上,長呼一口氣,一邊用手背抹去額頭和眼角的汗珠,一邊用另一隻手抽出插在腰間的旱菸鍋,三根指頭很熟練地伸進菸絲袋,捏了一小撮菸絲填進煙鍋,用大拇指壓緊,然後“哧”的一聲擦亮火柴,把火柴火焰挨近煙鍋內的菸絲,乾裂的嘴脣一吸一張,馬上,菸絲就“噝、噝、噝”地燃起來了。張老漢的嘴巴一緊一開,青煙就從他口中咕咚咕咚地冒出。張老漢很愜意地眯起眼睛,把頭扭向旁邊還在貓着腰收割麥子的兒子阿永。

“阿永,你也來歇一會兒麼。”張老漢說。

“噢。”阿永向他爹應了一聲,一邊放下手中鐮刀一邊直起身子。阿永身上淺藍色的襯衣讓汗水浸溼了一圈又一圈,汗圈邊緣已經幹了的地方,活象尿水蒸發後,泛着白白的東西。

阿永從口袋摸出一根菸點燃,也吸了起來。

阿永看了看錶,還不到下午1點。轉過頭對他爹說:“爹,今兒太陽亮堂得很,咱曬場上的小麥到了下午3、4點就能幹咧,可以收起來裝到倉庫啦。”

“那當然麼,今兒狗日的太陽還真不錯,今年收成比去年能好些。”阿永他爹說。

“嗯,如果一年比一年能好些,那就更好了。”阿永用左手背抹去額頭汗珠,意味深長地說。

“那就要看老天爺的臉色了。”張老漢說完,瞅了一眼正當空刺眼的太陽。

父子倆一邊拉着話,一邊起身又投入到收割麥子中去了。

只見鋒利的鐮刃在陽光下一閃一閃,在一閃一閃中,半人多高的、金黃色的、沉甸甸的麥稈一顆顆離開土地,被粗壯有力的手紮成一捆捆,象山一樣堆在田野裏,向陽光展示着它成熟的風姿。

突然,北邊天空的烏雲以極快速度向一起聚攏,烏雲越積越大,彷彿隨時會墜下來,半邊天已經不見天日了,黑壓壓的。不遠處高聳雲天的大白楊樹的葉子嘩啦啦地響起來,枝幹在空中劇烈搖擺。

“這狗日的天氣,要下白雨了,咱們趕緊回去收曬場上的麥子去。”張老漢瞪着烏雲說。

二人扔下鐮刀,象風一樣朝兩公里外的曬場的方向颳去。他們剛跑出麥地,閃電就象一把巨劍一樣劈開天空,炫目的劍光如水銀一般流瀉開來。緊接着,雷聲從天空轟然炸響,自上而下重重地砸下來。天空象個碩大的篩子,把黃豆般大小的雨點漏下來。隨即,空氣裏充滿了土腥味。雨點越漏越密,逐漸在天空和大地之間拉成了水簾,頃刻,天地間一片氤氳。

又密又疾的雨水朝他們劈頭蓋臉地打來,誰也難逃一劫。沒跑出幾步,他們渾身上下已經叫雨水浸透。地面上來不及滲透的雨水迅速向低窪處彙集,路面完全變成了一條小河。他們在小河中奔跑着,每一腳下去,雨水就向兩邊濺開,濺起的雨水活象一對張開的翅膀。他們的鞋子早已灌滿了雨水,隨着腳和地面的接觸,鞋子裏發出“撲哧撲哧”的響聲。他們顧不上拐腳,一路奔跑,張開的翅膀和撲哧聲延綿不斷地從身後傳來。

剛一踏進曬麥場,他們就不約而同失聲叫出聲來。滿滿一曬場麥子絕大多數已經被雨水衝散,順着雨水流動的方向滾滾向前。旁邊的泥沙中,溝渠裏,甚至田間地頭,都是散落的麥粒。麥粒在雨水的衝擊下,被髮怒的、骯髒的小河迅速向更遠的地方帶去。

阿永和他爹操起鐵鍁,剷起泥,想築壩堵住雨水來拯救自己的糧食。無奈雨水太疾太大,剛放上去一鏟泥,不等第二鏟泥壓在上面,第一鏟泥就被沖走了。在大暴雨的強暴下,他們保衛自己口糧的勁頭顯得勢單力薄,只能眼睜睜看着勞動果實被冷酷無情的自然力量毀滅。

張老漢心裏一陣陣絞痛,眼淚混雜着雨水從臉上撲簌撲簌地掉下來。他用雙手抹去臉上的水,昂起頭對着天空破口大罵:“狗日的白雨,說下就下,老天爺你也太不長眼睛了,天氣預報都是個球,太不靠譜了,一眨眼,糧食就讓白雨給糟蹋了。唉,我的老天爺呀,你讓咱們今年喫啥呀?阿永,你說咱們今年用啥喫呀,日子咋過呀,咱們的命咋就這苦呀?”

阿永跑過來扶住他爹,說:“爹,你不要太難過了,天有不測風雲,糧食已經被毀了,再難過它也回不來了,還是身體要緊。再說,咱家的秋糧還在地裏好好長着哩,還有一次收成。夏收完這幾個月也沒啥事,我準備出去打工去。”

“打工?”張老漢扭過頭,疑惑地問。

“嗯,打工。”阿永用力點了點頭,把頭髮上的雨水甩得亂濺。

父子二人相互攙扶,像兩隻落湯雞一樣朝家裏踱去。

雨終於停了。太陽從雲層裏探出頭來俯視着大地,面對被暴雨強暴後的大地,它只有慷慨地放出它全部的光和熱,或許是對它們最大的安慰。它的確在這樣做着,正在用它的熱情一點一點烘走潮溼,像補償似的,重新給予大地一個豔陽天。

把剩餘的麥子收完,裝進倉庫後,他們有了短暫的歇息時間。爲了夏收,他們馬不停蹄地忙活了大半個月,現在終於能坐下來喘口氣了。

一個月郎星稀的晚上,阿永和他爹坐在院子裏納涼,一邊抽菸一邊盤算起來。

“咱家一共種了5畝小麥,在沒有天災人禍的情況下,能收穫40蛇皮袋子左右的小麥。前年冬天太冷,凍死了不少麥苗,去年小麥就欠收了,只收了25袋。這25袋子小麥剛好夠咱們一家5口人的口糧。去年咱家沒攢下糧食,正好被五張嘴喫完。今年比去年情況好,小麥長勢和收成都不錯,可眼看到嘴的麥子,一眨眼就被那狗日的白雨給糟蹋了,今年僅僅收了15袋麥子呀。後半年咱家人喫飯都成問題了,我的老天爺呀!”張老漢說。

“爹,你不要唉聲嘆氣,心放寬些,麥子沒有了,但咱人都好好的,日子總是往前走呀,咱對過日子的心勁總不能沒有吧?我大概算了一下,現在一公斤小麥1塊6,咱家5畝地平均畝產400公斤,一畝地收入640元,5畝就是3200元。現在一袋尿素130多元,碳胺、磷肥也得好幾十,5畝小麥種下來光化肥、農藥就得近2000元。風調雨順的光景下,5畝小麥的收入稍微大於種植成本。如果把小麥種子、耕種、鋤草、收割等成本算進來,咱們明顯虧了,多虧這些都是咱自己的勞力。要是碰上壞年頭,種植小麥根本就是做賠本買賣。種地太不划算,還不如打工去。”阿永向他爹分析道。

“阿永,你說得沒錯。前兩年國家把農業稅免了後,對種地人還有一點補助,本以爲從此能過上好日子,沒想到這幾年啥都跟着漲價。咱們的小麥,玉米,蔬菜,水果,永遠趕不上人家的漲價速度。但話又說回來,咱世代都是農民,天底下農民一茬一茬的,作爲農民,咱不種地,那幹啥哩?”

“爹,我也在想,看能不能弄點什麼養殖,但細思量後,搞養殖不但要有技術,還得攤不少本錢,把我可難住了。我決定秋收後出去打工,去省城找個活幹,總比呆在家裏強吧?再說,我好歹高中畢業,還算有點文化,身體也壯實得很,還怕找不到活幹。”

“秋收後到過年這幾個月確實也閒着哩,不幹啥總比干點啥強一些,你出去也行。聽說城裏亂,二流子多,有時老闆還經常拖欠工資,你得多長心眼啊。”

“知道了,爹,我是大小夥了,還怕誰欺負不成?”

“到城裏去,你好好幹事情,不要胡來。”

“嗯,我會好好幹的。”

“阿永,你年齡不小了,也該結婚了。咱村北頭姓楊的二女子,人老實也很勤快,哪天咱託人去給你把婚訂下。在你進城之前,你們把婚結了,你看咋樣?”

“我才21歲,這麼早結婚不好吧?”

“咋不好了?想種蘿蔔要先佔坑,到時沒坑了你後悔都來不及。”

“行吧,你看着辦吧,你說好就好。”

“那好,就這麼定了,我明兒個就找人說媒去。”

現在,大多數農民雖然解決了溫飽問題,正在邁向小康之路。但是,對於剛解決了溫飽問題的他們來說,遇到天災人禍時,他們只能咬着牙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悲壯地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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