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鹹平&王志安：中國保健品市場是一個虛高的市場

摘要：“虛假宣傳”與“傳銷”，既是中國保健品市場高額銷售額的助推器，也是造成保健品市場亂象的罪魁禍首之一。中國的保健品有它的特殊性，我認爲中國這個市場是一個虛高的市場，這個虛高的市場靠兩個做基礎：一個是虛假宣傳，一個就是傳銷。

“虛假宣傳”與“傳銷”，既是中國保健品市場高額銷售額的助推器，也是造成保健品市場亂象的罪魁禍首之一。

本期嘉賓

王志安

資深調查記者

《局面》主持人

中國保健品市場“亂象”

王牧笛：現在這個保健品真的不是老年人的專利,現在是全民進補,這個老年人補鈣,少年人補腦.男人補腎,女人補血.而且現在年輕人喫起保健品來父母都害怕。現在年輕一代流行啤酒配枸杞、可樂配黨蔘。教授怎樣看待中國保健品市場現狀？

郎鹹平：保健品市場是屬於大健康行業裏面的一支，將來這個行業還是會更加蓬勃地發展，如何規範，纔是當務之急。2018年，全球的保健品市場產值高達3848億美金，中國排第二佔了14%的市場份額，排第一的美國佔34%。而美國的人均國內生產總值是中國的7倍，但是人均的保健品支出都是0.25%左右。

但是，中國老年人特別喜歡用保健品，中國老年人口比例佔17.3%但卻用了50%的保健品。而老年人購買保健品的原因最多是爲了治療疾病，第二、第三第四分別爲“心理安慰”、“大家買我不買不好意思”、“賣方太熱情”。老年人比較容易受到蠱惑、受到感動，所以他喜歡買。

但同時，80後、90後正在開始主導保健品市場，在天貓國際向海外購買保健品的95後、90後跟80後加在一起比例高達72%，但80後只佔了人口的30%，所以保健品市場依然是一個龐大、爆炸性增長的市場。

虛假宣傳or傳銷？

王牧笛：作爲揭開保健品市場亂象的鬥士，您是怎樣關注到權健、鴻茅藥酒的？

王志安：我們先在廣東採訪了他的律師、他的太太，然後又準備到內蒙去採訪鴻茅藥酒。譚秦東被放出來之後，又採訪了譚秦東。其實譚秦東只是一個普通的醫生，是因爲看不慣誇大宣傳所以才寫了一篇文章，這篇文章其實也只有幾百個人看到了。中國的保健品有它的特殊性，我認爲中國這個市場是一個虛高的市場，這個虛高的市場靠兩個做基礎：一個是虛假宣傳，一個就是傳銷。如果沒有虛假宣傳和傳銷，中國的保健品的人均消費額遠遠達不到現在這個水平。所以這些企業對揭露虛假宣傳、甚至揭露傳銷的人，要採用一系列的手段打擊他們，譚秦東當時就不幸地被選爲打擊對象了。

王牧笛：權健呢？丁香醫生髮了最著名的那個文章之後您轉發了這篇文章，成了這件事中的一個關鍵性人物，讓這個權健的事件全國開花。

王志安：權健實際上就是另外一種模式，就是傳銷，它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混淆了消費者和經營者之間的關係。正常情況下，賣家希望能夠把東西賣得越貴越好，買家就希望越便宜越好，在博弈過程中形成了市場的均衡價格。但是傳銷就是你作爲一個消費者，你不希望價格越便宜越好，因爲便宜對你沒好處。

王牧笛：越貴，你賺的油水更多。

王志安：對，你的提成越多。首先，他在乎的是你能拉多少下線，所以價格變得不重要。大多數通過傳銷購買保健品的人，真實購買力是非常低的。其次就是保健品的高提成、高回購，組建在一起構成了中國獨有的這個保健品銷售體系。

如何重塑保健品市場生態

王牧笛：保健品這個領域有一個重要的特點，講座特別多、發的禮品特別多、老人家特別多。我朋友說，他們小區有一個大媽70多歲了，長期混跡於市內各大忽悠老年人的這種保健品的講座和會議，發禮品她就拿，一讓交錢她就跑。我強烈建議這個老太太開個培訓班，教大家怎樣防騙。說了那麼多亂象，該怎麼治理呢？

王志安：大多數人做不到識別這些“騙局”的能力的。我們不可能要求每一個普通的消費者都具備這麼高的知識儲備。政府在這裏就變成了一個守夜人的角色，比如香港對廣告的監管嚴的，像鴻茅藥酒這種（虛假宣傳）估計罰死它。我覺得不只需要監管保健品本身，許多領域都需要監管。比如說，管住了虛假宣傳，可能保健品市場就會小很多。

郎鹹平：對，香港虛假宣傳要坐牢的。

王志安：像鴻茅藥酒，聰明之處就是它把自己跟經銷商之間做了利益區隔，由經銷商來打廣告，處罰廣告的時候，說這不是我做的。其實監管都是在具體執行過程中，發現了問題之後去尋找解決方式。我們國家現在的法律對傳銷的制裁也蠻嚴格，但很多人一旦進入傳銷組織，就不太願意配合警方的調查，因爲他所有的成本都投入進去了。如果沒有刑法對他進行處罰，那傳銷是打不盡的。

郎鹹平：所以講到最後，這不僅是一個保健品的問題，還是一個法律的問題。

王志安：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