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生病了（轉載）

我沒想到父親他會病得那麼嚴重。

那是一個天氣陰沉的下午。烏雲自私地填滿整片天空，不露一絲縫隙。原本我在學校裏上着課，突然老師告知我要去一趟醫院。半分疑惑半分埋怨，我還是老實地上了來接我的阿姨的車。

一路，二人無言。一直到醫院門口，都是令人不安的寂靜。我意外地覺得有時寂靜真的很吵，因爲很難把內心的聲音趕出去。我抑制不住躁動的心：“怎麼突然來醫院了？”阿姨猶豫着，輕輕地說：“是你爸，想讓你去看看他。”

上了電梯，又是無言。母親站在病房門口等着。雙手握在一起，眼睛紅紅的。她戴着口罩，我無法看清她的表情，只是透過泛紅的眼睛，看到了悲傷與操勞的印子。我忍不住又問：“怎麼了？”母親輕輕地說：“沒事，進去吧。”

病房裏是嚇人的靜。剛走進去，就看到了躺在病牀上的父親。他緊閉着雙眼，眉頭也鎖着，手上插滿了輸液管。皮膚不再是結實的小麥色，而是蠟黃。父親很胖，但那時的他卻縮在病服裏。整個人躺在那兒，是格外的平靜，是病態的平靜，是被迫的、無力的平靜。我的淚止不住往下流，但我急忙擦乾淚水，拿出母親剛纔給我的口罩戴上。

這時，父親醒了。看到我，他喜出望外，眼睛似乎在發光。我湊到他身邊，抑制着顫抖的聲音說：“老爸，我來啦！”父親張了張嘴，似乎是用力地在講些什麼。我又湊近了些，他用輕到幾乎聽不到的聲音，用盡全力般地說：“寶寶，對不起。”

我怔了怔，各種情感湧上心頭，卻說不出一個字。父親又說到：“寶寶，我對不起你。”

淚又留下來了。剎那間，心裏是撕扯般的痛。我帶着哭腔說着：“不要這樣講。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呢？”父親微笑着，用手摸了摸我的頭髮，說“不要哭啊。”可那時我卻分明看到了他眼角的淚痕。我急忙擦了擦淚水，聽他說：“寶寶，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你是我最大的驕傲。”

父親不善言辭，工作辛苦，和我見面的次數少之又少。父親已經住院多日，也是母親輕描淡寫提到的。每次與父親見面或者通電話，他總會囑咐一句“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像是商量，更像是安慰。聽多了，便忽視了這話的重量。但那時，我的心卻像刀割般痛。

一字一句，每一個氣息都重重地撞擊在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一時竟不知如何回應。只是重重地點頭，任憑淚水縱橫。父親還是微笑着看着我。無論是臉上的病斑，還是眼前的皺紋都反覆提示我：父親老了，父親病了。但他的笑，他的撫摸，他的眼神卻一次次把我拉回封鎖已久的、心底安放父愛的那個地方。

人們總說父愛嚴厲，像高山像寒風。但我所體會到的父愛，內斂而深沉，保護我內心的童真，永遠做一個小女孩，又支持着我茁壯成長。

還記得那天，我拉着父親的手，看着他入睡，如同小時候他照顧我守着我入睡。我將會一直愛着我的父親。不是爲了貪心地獲得什麼，僅僅爲了報答那純真似白雪而深沉如大海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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