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薦讀 | 一名正部級領導幹部的公文寫作祕笈,太強大了!

有多少小夥伴都覺得公文寫作難難難?舉個手!

別急,一起學習全國政協民族宗教委主任朱維羣的講話吧,肯定會有很多收穫!

朱維羣,江蘇建湖人,全國政協民族宗教委主任。

在我們工作中,文字工作是不可或缺的基本載體,而這個基本載體現在毛病不少。鄧小平1992年視察南方時,曾經批評當時會議多、文章太長、講話也太長,而且內容重複,新的語言並不很多。我感覺,我們現在的文風比那個時候好不到哪裏去,甚至一些問題比那時候還嚴重。有些文件、文章拿過來,想找些有針對性的話、有用的話,很難。人們往往不是從前往後看,而是從倒數第二段或第三段開始看,因爲往往講到這裏纔是講問題的,而前面佔了主要篇幅的大多是些大而無當、沒有錯也沒有用的話。舉一個例子,現在下級評價上級的講話,無論是評價總書記的講話,還是評價某個支部書記的講話,一律“主題鮮明,立意高遠,思想深刻,高屋建瓴,有很強的現實性、政策性、指導性、針對性和可操作性……”什麼叫“高屋建瓴”?我估計許多經常用這個詞的同志自己也不清楚。

文風實際上是思想作風,是黨風在文字工作中的體現。如果文風沒有活力了,實際上是黨思考問題的水平、方法出了問題,黨的活力在喪失。毛澤東在抗戰時期那麼艱苦的條件下開展黨內整風,整風當中又把反對黨八股作爲重要問題提出,爲什麼?如他指出,是因爲黨八股是主觀主義和宗派主義藏身的地方。我們現在的文風,實際上也給黨內各種消極現象、不作爲現象一個防空洞。比如我們現在幾乎每篇講話、文章都要強調抓落實,一般說“抓落實”已經不夠了,還要“切實抓落實”,還要“切切實實抓落實”,已經到了咬牙切齒、捶胸頓足的地步了!爲什麼還不能落實?原因之一是這個文風就是虛誇之風,就是不利於落實的。“切實”太多,本身就說明你沒有信心落實。我們統戰工作的職能,決定了我們既要研究理論、政策,也要承擔大量實務。無論是“務虛”還是“務實”,都是爲了幫助中央處理現實重大問題。所以要特別倡導實實在在的文風,而不要把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搞到我們的文字工作中來。

我們所要求的文風、文字是什麼樣的?

1

要從實際出發,爲實際工作服務

各種不同文體對文字有不同要求。詩歌要合轍押韻,讀起來好聽;小說要見人見景,栩栩如生。而我們中央職能部門的文字——大家回家以後寫什麼那是你們的自由——應該是提出問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是爲了推動中央交給的各項任務完成,而不是爲了抒發文采,展示作者才華。

這就決定了我們的文字必須反映實際,以解決問題爲要旨,避免坐而論道,避免把時間精力弄到概念、詞句、提法的新奇上,文章架構的工整上。如果行文之中有好詞好句子湧出來,那是好事;但是如果離開實際工作的需要,專門在概念、詞句、提法的出新上打轉,那就會貽誤工作。如果作者才情泉湧,湧得太厲害無法剋制了,建議到文藝刊物發表,而不要湧到黨的文件上來。可以寫詩填詞嘛,你越工整、越對仗,平平仄仄都搞上,那纔是高水平,但這不是我們這個工作的文字所需要的。毛澤東是文字大家,他的詩詞的風采,很難有人企及。但是他在講工作的時候,文字是非常樸實簡明的。中國古代對文章功能的理解是“文以載道”。“道”就是真理,真理是樸實的,因此載道的文字也應該是樸實的。

我在李瑞環同志那兒工作過,他曾送給我一副對聯:行文簡淺顯,做事誠平恆。是他練字的時候寫的,我感覺非常好,他就加上題款送給我一張。在他看來,好文章的標準是什麼呢?簡、淺、顯。我理解,就是不要故意把問題在表述上搞得過於複雜、玄虛。問題本身可能是複雜的,但是在文字表述上一定要讓人易於懂,易於明白。

2

要打破僵化刻板的文風的束縛,還文筆以自由

不知道是起於什麼時候,我們機關的文章從標題到內容越來越講究排比、對仗、工整、四六句。很多的文章,包括一些領導講話、權威報刊的理論文章,文內第一層次標題不管相隔多遠,主語謂語賓語、名詞動詞形容詞,語式甚至到字數都是對應的;然後第二層次標題換個排列方式,又都是對應的;如果有三層、四層標題,仍然是對應的,規規矩矩,闆闆正正,像是小學生造句作業。

至今一種常見寫法,XX是目標、XX是任務、XX是窗口、XX是橋樑、XX是紐帶……下了一番苦功,但透着一股陳腐氣息。

這種寫法,不是以內容的需要來擺佈文字,而是以文字上下前後工整的需要來裁剪內容,合之則留,不合則去,結果思想得不到伸展,觀點得不到闡述,統統被割裂得七零八落。這種文章給讀者留下的只是一個刻意雕琢的詞句框架,很難留下深刻的思想啓迪。

在毛澤東的文章中,你們去找找看,四六句兒、工整對仗,一層標題二層標題三層標題格式高度一致,我是沒找到。毛澤東多少還講點兒文字的風采,鄧小平連這個都不講,乾脆就是直說,“白貓黑貓”,“摸着石頭過河”,拿最土的話來說明最深刻的道理。但是,你不要說他沒有文采,簡樸、明快、透徹,這本身就是一種文采,就是我們共產黨人文字工作要爲實際鬥爭服務的一種精神的體現。我們要的文采是這種文采,而不是蓄意在文字上過分雕琢的文采。

我們文學史上有一種駢體文,兩漢、魏晉下來,多少人寫了多少駢體文,辭藻華麗得不得了,人們能記下的大概只有“滕王閣序”,因爲它做到文字和內容高度配合,其他如著名的“三都賦”,搞得洛陽紙貴也沒有多少人記住。

這種駢體文的特點倒是被今天我們有些同志繼承了,可惜玩文字又玩不過古人。

毛澤東也有過工整、對仗、排比,在《反對黨八股》裏。他說:“我們也仿照八股文章的筆法來一個‘八股’,以毒攻毒,就叫做八大罪狀吧。”第一條叫做“空話連篇,言之無物”,四個字兒一句,兩句八個字,繼續工整下去,第二條是“裝腔作勢,藉以嚇人”,然後是“無的放矢,不看對象”,“語言無味,像個癟三”,“甲乙丙丁,開中藥鋪”,“不負責任,到處害人”,“流毒全黨,妨害革命”,最後一條“傳播出去,禍國殃民”。工整對仗排比,無以復加。

但毛澤東是提倡這個嗎?他是最看不上這個的。

我並不是說大家有時候用用排比、對仗,講究講究工整,都是多餘的。我是不贊成我們的年輕同志把寶貴的時間精力用到這個方面去,不願意這種風氣成爲我們的一個導向。

3

文章儘可能短一點

文章要短一點,大家都知道。那麼怎麼才能短?我在改稿實踐中發現幾個具體的方法。比如,我們現在經常是同樣的話翻來覆去地說,如果一個意思決不說兩遍,自然就短了。開會講話中難免要表示感謝,經常是謝了一次不行,隔幾頁還謝第二次,甚至謝三四次,你把感謝的話放到頭裏一起說完了,後面就不要再感謝了。

講形勢的分析,所有分析全都放到一個段落;講工作部署,所有部署全放到一個段落。我現在替大家改稿子經常不是爲了修改思想,思想都非常正確,功夫就花在把“同類項”搞到一起。再比如,將可有可無的字、句、段刪去,毫不可惜。這是魯迅的話,從小老師就教過我們。但實際上我們文字中,可要可不要的字、句、段落太多了。

我們爲什麼文字越弄越長呢?除了大家文化素質越來越高、思想越來越豐富之外,可能還有一個原因是我們書寫方式越來越便捷。古人最早在絲帛上寫,絲帛貴呀,他必須儘可能用最少的文字表達最多的內容。還有竹簡,用竹簡很費勁,要把竹簡削出來,還要防腐,肯定他要儘可能地省略字句。古人講“學富五車”,如果是今天的五卡車書,誰也讀不完,但是古人能讀完,因爲他用的竹簡,五個牛車也拉不了多少字。

然後呢,有了毛筆、墨汁和紙,後來又有了鉛筆、鋼筆,廢話就開始多了。尤其是今天有了電腦,這個廢話就成倍增長。因爲許多規定性詞、句甚至段落,如果用筆寫要寫好一陣呢,過去他就會省略一些,或乾脆不寫了,現在只要“梆”一按,就全出來了,何樂而不爲嘛!一些同志給領導寫稿子有一個心理,我也幹過這個活兒,先把字數弄多一點,把稿子撐起來,顯得很充實,顯得賣了力氣,領導你看哪句不好你自己刪嘛,有些句子只要寫上了,諒你也不敢刪。如果碰上個對文字沒有興趣的領導,他就照念,結果不僅把大家的時間都浪費了,還把這個單位、這個地方整個文字水平拉下來了。

把文章寫短還有一個辦法:減少層次。我們目前寫稿子一個普遍現象是層次太多。毛澤東曾經批評寫文章層次太多是黨八股的重要表現形式:“寫文章,做演說,著書,寫報告,第一是大壹貳叄肆,第二是小一二三四,第三是甲乙丙丁,第四是子醜寅卯,還有大ABCD,小abcd,還有阿拉伯數字,多得很!幸虧古人和外國人替我們造好了這許多符號,使我們開起中藥鋪來毫不費力。”對比毛澤東的批評,我們今天還是有進步的,至少壹貳叄肆、甲乙丙丁是消滅了。但是現在無論講話、文章甚至簡報,漢語的一二三四,然後括弧漢語的(一)(二)(三)(四);然後阿拉伯數字1234,再一個阿拉伯數字加括號(1)(2)(3)(4),再下面還有一是、二是、三是……要是這樣還不過癮,還有黑體字、變體字等等。有些年輕同志沒有在大會上念稿的機會,不知道許多領導同志經常就被這個搞糊塗了,念着念着自己就不知道念哪兒去了,念成一鍋粥了。腦子清楚一點兒的領導還得引讀,“好,我現在講到漢字一二三四的四了……好,現在講阿拉伯的1234了。”實際上文章的自然段落、句號、分號、逗號、黑體字,它都能起到分隔的作用,用不着那麼多的中藥鋪格子。大家看十八大報告,三萬多字,實際上就用了兩個層次,一層是一二三四,然後括弧(一)(二)(三)(四),少數自然段落打頭用了黑體字。如果依我們一些同志寫的話,以上這些符號可能還不夠,還要再啓用一些符號比如“天地玄黃”或“趙錢孫李”才能區分得開。我有一次幫李瑞環同志起草稿子,他作了大量刪節,又批了一句,“文到高處,言少而意多”。當然我們不可能簡練到古人用竹帛書寫那個時候,但是用最少的文字表達最多的內容,應是古今衡量文字水平高低的“普世”標準之一。

關於文字工作還有一個想法,就是負有一定責任的幹部,自己的稿子要經過自己的手,動手寫也好,別人寫了自己動手改也好,反正不要只剩下張嘴念稿的功能。現在有一個不好的風氣,就是把寫文章看作是秀才的事,如果領導評價一個同志是個筆桿子、是個秀才,糟糕了,這不是表揚的話,這意思是說你就幹這個了,你的前途也就這樣了,相當於說你不會辦事情。實際上寫稿子的過程是個思考的過程,是一個對工作的回顧、分析、部署的過程。不善於寫稿子改稿子,對稿子不下功夫的領導,我以爲不會是好領導。在我們黨的歷史上,毛、周、劉、陳這些同志,都是實幹的大家,同時也是寫作的高手,這纔是共產黨文風的正宗。

來源:學習時報、帥帥職場屋

編輯:尹苒 審覈:陳連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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