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们结婚四周年的这一天，父亲和颜悦色地将一捧玫瑰花递给母亲的瞬间，从花束中抽出了一把匕首，精准地刺入了母亲的左心室。他对母亲只说了一句话，确切地说是自言自语：“这样死得比较快，大家痛苦都少一点。”那是我此生难忘的画面。

到现在，我还记得那男人离开时望着我的眼神，有怜悯，有愤怒，唯独没有疼爱和不舍。

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里，他就像掉进大海的水珠，没有一点踪迹。

即便警方发布了a级通缉令，依然没有半点线索。就这样几年，十几年，二十年过去了，他被当成失踪人口处理了。

但于我而言，我并不相信他死了，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所以我时常会幻想某天路过街头，看到他端着个破碗在路边行乞，我走上前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问他，当初为什么要杀了母亲？为什么不把我一起杀了？

但没想到，我没遇上那个男人，却遇上死去20年的母亲。

2

那是一个普通的傍晚，一如往常的孤独，我一个人下班，吃饭，回家，没遇到乌鸦，没遇见喜鹊，但遇见了她。

风吹过窗前那株多肉，莫名有点阴冷，望着这个突然从房间走出来的人，我感到熟悉而又陌生。

我拉开抽屉，望了望那张老旧的照片，左边的眉毛上有颗小痣，笑的时候，嘴角微微翘起，二十年的时光在她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小虎，没想到你长这么大了。”她看着我笑道。

“妈”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声喊道，但理智告诉我，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我母亲，即使她俩几乎一模一样。

因为二十年前，我亲眼看着她下葬，最后一抷黄土还是我亲手洒上去的。

“你到底是谁？”我颤抖着问道。

“傻虎儿，我是妈妈呀。”

“想当骗子好歹也先调查下我的情况，难道你不知道，我妈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我愤怒地望着她道。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我真的是你妈妈，更确切来说，我是你妈妈临死前留下的一段脑电波。”她苦笑着解释道。

“脑电波？”

“嗯，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磁场，思考的时候就会发生变化，继而形成脑电波。如果一个人死前的执念比较大，产生的脑电波强度就会非常强，强到能遗留在现实世界。”

“但就像人的耳朵不能听到20Hz以下，20kHz以上的声音一样，死者的脑电波，正常人也是无法观测到的。因为观测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同频’。短时间和某个死者的脑电波处于同一个频率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像你现在这样，能与我同频并且沟通，就说明一个问题，你离死亡只剩24个小时了。这就是我出现的原因，也是我留下这段脑电波的原因。”

说完，她望着我，眼里满是疼惜。

“你说我24小时后会死？”这话让我难以置信。

但是更让我不敢相信的是，我身后响起了一个低沉的男声：“准确来说，在20年前的那个夜晚，你已经死了。”

我回头望去，那个失踪了二十年的男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3

20年前，明塘街36号楼发生了一宗惨案。

一男子在结婚4周年当天，残忍地杀害了自己的妻子后，丢下4岁的儿子，不知所踪。

警方成立了重案调查组，但是二十年过去了，一点进展都没有。

关于男子的杀人动机，坊间说法很多，比如36号楼有点邪门，风水不对；男子不小心得罪了某个小人，被下了降头……各种稀奇古怪的说法都有，唯独没有情杀。

因为这对夫妻堪称模范夫妇，家庭经济条件良好，男女双方也没有什么精神病史。

这在警方后续的调查中已经得到了证实，某新闻报道时也采用了“杀人动机不明”这六个字。

所以这个问题困扰了我二十年，那个男人为什么要杀了母亲？

现在，我终于得到了答案：因为我。

在二十年前，原本应该死的人是我，但是母亲改变了这个事实。

4

我们身边有无数个平行的世界，存在着无数个“我”，而能在这些平行世界穿梭且保留记忆的人，被称为“世界观测者”。

母亲就是这个世界的观测者，她能观测世界，甚至改变世界。

二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当时针转动到0点时，我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无论我身处哪里，在做什么，死亡都如期而至。

母亲观测到这个结果后，预演了无数的可能。

比如和我呆在一起做游戏，聊天，时刻盯着我，但0点到时，我在跑向她的时候，滑了一跤，滚到楼梯口，当场摔死；

于是她带着我下楼，在路过马路的时候，一辆失控的汽车将我撞倒；

为了避免车祸，她带我到空旷的广场，结果广场那个年久失修的雕像突然倒了，四溅的碎片刚好插到我脖子上……

不管做出什么改变，世界线都会自动修正收束到“我的死亡”为止。

在无数次的预演后，母亲濒临崩溃。她意识到，只有发生一件足以影响世界的事情，才能让世界线发生跳动，避免我的死亡。于是她想到了一个办法，杀死自己。

如果观测者不在了，那观测到的结果自然就不再是正确的结果。

再者失去观测者，这是一件足以让世界线发生变动的事情。

“但为什么是他杀了你呢？”我指着那个男人不解地问道。

“因为她是世界的观测者，而我是她的观测者。”男人深深吸了一口烟后，回答道。

“说是预演，其实相当于到另外的世界线不断地经历这件事。这会导致更多的平行世界产生，对于时空管理局来说，这是不允许出现的情况。”说到这里，我才注意到男人的胸前贴着一枚刻有“时空”两字的徽章。

“她是个执拗的人，为了救你，她什么都干得出来。我宁愿她死在我手上，也不想让她死在别人手里。”男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

“嗯，所以你不要怪你父亲，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母亲解释道，“当刀插进我心脏的时候，我观测到你的生命得到了延续，时间又开始流转。但当到24岁生日的时候，后面又是一片空白，所以我留下了这段脑电波，要帮你彻底避开这个死劫。”

“所以我24小时后真的会死？”

“是的。”

“那就死好了，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啪，男人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你这条命是你妈换回来的，是你想死就能死的吗？”

我怒瞪着那个男人，把想死的念头彻底压到了心底。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改变死亡这个事实呢？”

“欺骗世界。”

5

从离开房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3个小时，我依然没有明白欺骗世界到底是什么意思，要怎么才能欺骗世界。

男人说，“跟我走你就知道了。”

于是在母亲的点头下，我跟着他驱车来到了这个小楼前。

天上的月亮已经藏了起来，周围的路灯在不停地明灭中像在诉说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进去吧。”男人催促到。

我看着破旧的房门，轻轻推开，走了进去。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女人，一个性感的女人。

“这是什么情况？”我不解地问道。

“根据我和你母亲的观察，你会当一辈子撸sir，所以我昨天就找到了她，让她今晚过来这里。只要你能突破处男之身，就相当于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欺骗了世界。放心，这里很安全没人知道的。”那个男人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摆了摆手，转身走了，“我要回去陪陪你妈，好久没见她了，到时候你自己回去吧。”

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如果，我能看到母亲是因为我的生命只剩下24个小时了，那他呢？

看着男人佝偻的背影，我忍不住在心中默默喊了声“父亲”。

6

“故事讲完了？”

“嗯，讲完了。”

啪，陈警官用力拍了下桌子，怒吼道:“你吖老实点，上次嫖娼进来，你还说的是你妈带你去的。你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