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陝北,許多人的第一印象可能就是“山丹丹花開紅豔豔”,黃土地上歡快的腰鼓聲,一碗香噴噴的“羊湯”饞的讓人直抹嘴。

在陝北,不爲衆人所熟知的粗糧,卻成了陝北人離不開的食物。由它所衍生出的各種各樣令人食指大動、胃口大開的陝北特色美食,吸引着越來越多的人瞭解、品嚐。別眨眼,現在讓我們開始陝北美食之旅。

粗糧也被稱爲雜糧,是陝北特色美食之王。陝北地區無霜期較短,霜期到來較早,生長週期長的作物品種無用武之地,而粗糧由於生長週期較短,且具有耐乾旱、耐貧瘠等優勢,於是便被作爲補種糧食廣泛種植。年年月月補種粗糧,家家戶戶補種粗糧,粗糧就自然而然成爲當地人主要的糧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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蕎麥

進入六月,烈日當空,高粱、玉米盡半枯死。好在六月底,天降淅淅瀝瀝的雨,陝北黃土高原進入了彌足珍貴的雨季。該種點什麼來彌補苞米、高粱絕收的巨大損失呢?從七月至十月的霜期,只剩下三個月時間,種別的農作物顯然已錯過了生長週期,於是生長週期短的蕎麥便被選中了。

明人宋應星在《天工開物》中說:“凡蕎麥南方必刈稻,北方必刈菽稷而後種。”“菽”是指大豆等豆類作物,而“稷”學者們意見分歧較大,有人認爲是小米,而清代人王念孫認爲是高粱。在北方,不管高粱、大豆成熟時間都在農曆八月。一粒粒蕎麥種子承載着陝北農民的厚望被撒入大田,吸吮着雨水,四五天便見蕎麥苗鑽出地面,撒歡地瘋長。九月份,蕎麥成熟了,黃土地上一片豐收景象。人們在歡聲笑語及民歌聲中,將蕎麥收進了家門,也將一年的希望收進了家中。

蕎麥是一種畝產不高的農作物,每畝(1畝=666.6667平方米)僅能收穫150~175千克。新蕎麥磨出的面呈發黑發烏的白色,像是麥面炒得有些過火,但沒有炒麪的味道,只有淡淡清香。蕎麥口感不如小麥面,但巧婦硬是將蕎麥做成花色品種多樣化的不遜於小麥面的食物,讓人喫後回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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蕎麪餄餎

在關中地區,臊子面是過紅白喜事的主角。唯有老陝們或蹲或坐在院子裏,捧着老碗稀里嘩啦喫油潑辣子臊子面,才能體現出過事的正宗氣氛。

▲(壓制蕎麪餄餎)

蕎麪餄餎在陝北人過事中的地位相當於關中的臊子面。每逢紅白喜事,主人家院子裏一大早便支起幾口大鍋,開始燒旺火燉羊棒子骨濃湯。隨着棒子骨在湯鍋裏翻轉,濃濃的香氣撲滿農家小院。廚子便在這香氣裏,提前將蕎麪用七八十度的開水燙過,繼之摻入適量的小麥麪粉,以增強它們的適口性和爽口感。和麪——揉麪後,廚子吸一支菸,旋即將大面團分成數個幾斤重的面棒子,放在案上——醒面。面醒得好壞直接影響着餄餎的筋道程度和麪的口感。

當餄餎木牀下的大鍋水燒開後,廚師長就指揮身強力壯的後生,將面棒子放入木牀裏——壓,衆人都抓住壓面機的杆一起用力往下壓,眼見一根根筷子粗細的蕎麪從餄餎木牀出口墜入沸水中。

雖然摻入了小麥面,但口感還不是特別細膩,所以盛一碗熱氣騰騰的蕎麪,必須澆上兩勺香氣四溢、肉爛汁濃的羊肉湯,上面再撒上一點蔥花。

啊哈,土雞一下變鳳凰了,那個美呀,整個場院喫飯的氣氛也完全出來了,高桌子低板凳上都是端着老碗喫羊肉蕎麪的人,桌凳不夠用,來得晚的人就乾脆蹲在塄坎上,捧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餄餎,加入稀里嘩啦的樂團中。對陝北人來說,有餄餎纔算盛宴,纔算過事。

餄餎除了上述喫法外,還有一種流行於延安北部志丹、安塞、吳起等地的特殊喫法——油餄餎。

油餄餎顧名思義就是用油拌的餄餎面,不過這個油是十分講究的,它是用當地生長的“茨茉花”和食用油烹製而成的。夏季綻開的紫色“茨茉花”外形極像韭菜花,爲陝北特產,因爲有蔥的香味,又稱“蔥草花”。陝北人將星星點點滿山崖的“茨茉花”趁鮮採回來,切碎,放入燒熱的油鍋裏,將其香味逼出來。盛一碗熱氣騰騰的餄餎面,在上面澆幾勺“茨茉花”烹製的熟油,再輔以醬油、醋、蒜泥等佐料。

啊哈,也是土雞一下變鳳凰了呢。如同蕎麪餄餎的類似關中臊子面,油餄餎也類似關中的油潑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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蕎麪餎飥

蕎麪餎飥製作過程的前期同蕎麪餄餎相同,後期是將揉好的麪糰搓成一根根細條,揪下指頭蛋大的一塊,在案上搓成一粒類似麻食的餎飥。簡單地一搓見手工:力大會搓破,勁小搓不出理想的形狀。有的家庭十分講究,會在高粱稈鍋蓋或草帽邊沿搓餎飥,這樣搓出來的餎飥粒粒具有漂亮的花紋,簡直是工藝品,看着就令人食慾大增。

搓餎飥固然關鍵,但畫龍點睛的是製作羊肉濃湯。當地人稱“羊腥湯”。製作“羊腥湯”的方法很簡單,將羊肉塊放入開水中加入花椒、蔥姜等,在鍋裏熬兩小時,一鍋香氣撲鼻的“羊腥湯”便好了。在半碗煮熟的餎飥裏澆上幾勺熱氣騰騰的“羊腥湯”,香氣就瀰漫了整個窯洞,沒有開喫就令人垂涎三尺。正因爲“羊腥湯”對陝北餎飥來說是神來之筆,所以陝北民歌中才會有“蕎麪餎飥羊腥湯,死死活活相跟上”的歌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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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餅

在陝北地區最具特色、最有名的是子長煎餅。據說,當年朱元璋的軍隊與盤踞於陝北的元朝軍隊打仗,戰事緊急,軍隊爲士兵準備了便於保存和攜帶的又大又厚的乾糧,這便是子長煎餅的雛形。到了清代,這種煎餅才進入尋常百姓家,但仍又大又厚,還常常被用來當作乾糧。之後,當地人逐漸將又厚又大的煎餅做成又小又薄的煎餅,還給它配上了各種可口的菜餚,形成了如今的子長煎餅。

子長煎餅以蕎麪爲材料。製作煎餅時,先將蕎麥去皮碾成顆粒狀,像是關中地區的包穀糝,當地人叫它蕎麥糝糝。接下來是關鍵工序,將蕎麥糝糝用水浸泡一夜,使之膨脹,然後將它加工成粉末狀,加水攪拌成糊狀,這一過程像是漢中人制作米皮時的泡米及打漿。

接下來便是將蕎麪漿倒在燒熱的平底鍋中攤成煎餅了。子長人自己說,他們的煎餅薄如紙,白如玉。

子長煎餅不僅製作材料和製作過程特殊,配料也很特別。最基本的配料是豆腐乾。豆腐乾的製作也有講究,選上好的豆腐,切成條狀,放入各種大料俱全的湯鍋裏烹煮,之後將入味的豆腐條撈出放置在高溫鍋蓋上烘焙。烘焙火候講究不宜過幹,以嚼在口裏筋道爲原則。將如此製作的豆腐乾捲入子長煎餅中,子長煎餅能不聲名遠播嗎?

隨着社會的進步,子長煎餅的配料日益豐富。喫子長煎餅通常要調製一個料碗,將蒜泥用水調製,放入適量的醋、鹽等調味品,製作成蘸汁倒入煎餅。蘸汁料碟是子長煎餅的收官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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剁蕎麪

陝北蕎麪還有一種特色的喫法——剁蕎麪。剁蕎麪關鍵字在“剁”上,按字典解釋“剁”就是用刀往下砍,這首先讓人想到了剁餃子餡,那麼剁蕎麪究竟是怎麼剁的?

剁蕎麪的和麪方法與蕎麪餄餎、蕎麪餎飥一樣,都要加入適量的小麥面,用燙水和麪,以增加它的柔軟度和適口性。揉好的面,用擀麪杖擀開成麪餅,麪餅的厚度決定了麪條的粗細。將麪餅鋪放在案上,就開始剁。剁蕎麪的刀很有講究,通常是一把寬十釐米左右、長四五十釐米的刀,這沒有什麼特別的,特別就在於刀的兩邊都有刀把,這樣可以兩隻手同時握住刀把,一起用力往下剁。

在土竈臺上架大鐵鍋,鍋裏的水燒滾,剁者緊握着刀柄剁面,一根根麪條隨着飛舞的刀脫離麪餅。這是口糧由生轉熟的鏗鏘進行曲,是藝術。之後,將麪條撒入沸水中,隨着麪條在水花中上下翻滾打旋,屋裏屋外很快就瀰漫着蕎麪的淡淡清香了。

剁蕎麪也需要臊子成人之美。在陝北人眼中,最上等的臊子是羊肉湯臊子;雞肉湯臊子、豬肉湯臊子也是不錯的選擇。除了肉臊子之外,陝北人也有用素臊子調製剁蕎麪的,山高水長,各有風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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攪團

攪團是西北地區一種獨特的風味食品,關中攪團通常用玉米麪製作,配上獨特的湯汁喫起來都別有一番風味。其實,關中最初製作攪團的材料也是蕎麪。由於蕎麪產量低,慢慢地種植面積越來越少,而玉米種植面積卻越來越大,於是玉米麪就代替了蕎麪。但陝北地區由於種植蕎麥的習慣一直沒有改變,製作攪團依然以蕎麪爲主要原料。

攪團關鍵在於“攪”,如果攪得好,喫起來就爽滑、筋道,特別順溜,甚至有一種不想咽自難留的感覺。一大鍋水燒開了,但見婆姨麻利地抄起一大碗蕎麥麪開始往鍋裏撒,邊撒邊用一根擀麪杖觸底使勁攪,不停攪。

越往後攪動越艱難,但偏須攪速持續加快,否則就有糊底的可能,影響攪團的味道。這是一個體力活,更是一個技術活。既得有耐心,還得有智慧。攪團不易,說的是它融匯了太多的東西,只有中華食文化才能勝任。

一大鍋攪團做好了,香氣四溢擾乾坤!好馬配好鞍,好攪團更需好蘸汁。關中攪團的蘸汁是:漿水加油潑辣子加香菜等。關中人喫攪團的法則如下:將蘸汁順着碗沿倒下去,這樣四周是蘸汁,中間是攪團,食客給它取了個很形象的名字——“水圍城”。

陝北人攪團的蘸汁和關中人極相似,但陝北人偏愛酸菜,他們以酸菜水代替漿水,再在裏面加入芝麻和辣椒,把蘸汁倒入攪團中間壓出的窩窩裏,來它一個“城圍水”。由於酸菜水比漿水味道更加香濃,蘸着喫起來就感到更加爽口了。

除了蘸汁攪團外,還有一種十分特別的喫法,就是燴攪團。陝北婆姨也喜歡把涼而凝結的攪團切成片片,放入鍋中加上適量的粉條、青菜、豆腐等,燴成一鍋熱氣騰騰、營養豐富的人見人愛的飯。這是天涼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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蕎麪碗飥

蕎麪食品除了上述喫法之外,還有一種十分筋軟耐嚼的喫法,它就是蕎麪碗飥。蕎麪碗飥之所以筋軟耐嚼關鍵在蒸上。蕎麪碗飥和麪和其他蕎麪食品相同,但爲了增加其堅韌性,還必須對面團進一步揉搓,雙手不斷蘸水揉搓,最後將麪糰揉搓成麪糊狀,但不能太稀,以能吊起面線爲標準。

將達標麪糊放入碗裏,在籠屜裏蒸20分鐘左右,蕎麪碗飥就蒸熟了。蒸好的碗飥要立即放入涼水中使之冷卻變筋道。碗飥,碗飥,放在碗中蒸熟,蒸熟定型又呈碗狀,用碗飥命之,非常形象。

食用蕎麪碗飥,先將它像涼粉一樣切成條條。接下來也是點睛之筆,就是調製蘸汁。它的蘸汁比蕎麪攪團豐富:醋、醬油、麻油、炒過的蔥花加芝麻醬、薑末、蒜泥、芥末、味精等調料。此爲素蕎麪碗飥喫法。陝北人還發明瞭葷蕎麪碗飥喫法,食客將羊肝或豬肝與辣椒烹炒好,再和蕎麪碗飥拌在一起食用,另有一番風味,這種喫法是年輕人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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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

當地老農常把小米稱爲穀子,其實小米的稱呼很多,如“稷”“粟”“粟子”等,是我們祖先最先馴化的糧食作物之一。由於馴化早,小米對中國古代社會的影響巨大,位列五穀之首、百穀之長,它養育了黃河流域的炎黃子孫,造就了黃河文明,同時也是每一朝國家立國之本,因此古人很看重小米,將它和國家命運等量齊觀,國家也就被稱爲“社稷”。

據農學家和植物學家研究認爲:小米源自黃河流域普遍生長的狗尾草。狗尾草生長於海拔4 000米以下的荒野、道旁旱地,耐旱耐貧瘠,酸性或鹼性土壤均可生長,適應性非常強,小米也繼承了這些生長優勢,是黃土高原主要的農業作物,滋養着黃土高原的兒女們,深受當地人喜愛。

小米是一個龐大的大家族,有穀米、黃米、酒穀米、軟米等,都有獨特的用途。如酒穀米是用來製作米酒的,陝北糜子黃酒很出名,它就是酒穀米的功勞;穀米是用來熬粥的,陝北人還從小米粥演繹出麻湯飯和錢錢飯,這都是穀米的功勞;而黃米由於其顏色金燦燦而得名,是專門製作米飯及攤黃兒等不帶湯水的飯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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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湯飯

陝北人富有創造力,不僅能隨口編唱民歌,也善於即興編諺語。其諺語內容基本與生產、生活有關,語言質樸、直率,且惟妙惟肖。其中一條諺語爲:“麻湯飯,和小蒜,老婆喫咧打老漢!”由此不難想象,麻湯飯是陝北人十分喜食的一種食品。

提到麻湯,必須先說麻子油。就中國範圍來說,最常見的植物食用油是菜籽油,但油菜對氣候要求較高,冬季溫度太低,它就不能順利過冬,因此油菜多種植在南方,陝北地區冬季氣溫較低,不適於油菜種植。於是,陝北農民就尋找油菜籽的替代品,一種適合北方的油料作物麻子便出現在陝北人的視野中。

在自給自足的農業社會,陝北農民將收穫的麻子用小毛驢拉石碾子碾成油餅,繼之將油餅放入大鐵鍋中,加水稀釋,再用小火慢慢熬製。這一過程需要耐心,如果性子太急,火過於旺,油餅就可能熬糊,不出油,正因爲這一過程需要很長時間,陝北方言中曾幾何時出現了“熬油”一詞。

經過耐心地長時間熬製後,水面上會漂一層油脂,熬油者將其一點點舀入一口乾淨的鍋裏,再架上小火,慢慢熬製,直到水被蒸發殆盡,鍋裏才剩下墨綠色的麻子油。在熬油過程中,產生的白色湯汁就是麻湯。

按理說,麻湯派不上大用場,但心靈手巧的陝北人,就是利用這種下腳料製作出了美味。他們將麻湯加入適量水,燒開後放入小米,用小火慢慢熬煮,在這一過程中,加入土豆塊、豆腐、青菜等,還要錦上添花再加入一些面片,繼續精心熬製到火候,一鍋香噴噴的麻湯飯便可以上桌了。

陝北麻湯飯以當地野生小蒜爲原料,放入罐子裏醃製,爲了增加它的爽口感,在醃製過程中還需加入一定量的辣椒、胡蘿蔔丁等原料,再加入大量食鹽醃製。

醃製好的小菜去除了小蒜剛出土時刺鼻的氣味,喫起來十分爽口,再配上麻湯飯簡直是人間美食。當陝北人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麻湯飯,加上這一小碟醃小蒜,稀里嘩啦、有滋有味地享用時,往往因爲美味而欲罷不能,不知不覺中會喫得肚子滾圓、扶着牆走路了。麻湯飯就是這樣在陝北人記憶中成爲經典小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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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錢飯

在陝北和山西部分地區有一種十分特別的食品叫錢錢飯。錢錢飯其實是以小米爲主要食材熬製成的一種粥,粥裏面加入被壓扁或砸扁的黃豆,這些扁黃豆看起來極像春天榆樹長的榆錢,煮熟的油油的小米粥上漂浮着粒粒“榆錢”,當地百姓形象地稱之爲錢錢飯。

錢錢飯的關鍵在於將一粒粒飽滿的黃豆壓扁,這是一項十分考驗耐性的工作,爲了避免黃豆一壓就粉碎,得提前將黃豆浸泡幾小時。撈出黃豆晾乾,就可以製作錢錢了。此環節不能大把大把將黃豆放入碾子裏壓扁,必須一粒一粒壓。據說山西人做錢錢更講究,他們不用碾子壓,而是左手拿一塊扁平石頭,右手拿一個榔頭,在石頭上放一個黃豆,用榔頭將它砸成扁扁的錢錢。

大鍋水燒開,放入適量的小米,待其沸騰,就加入錢錢。錢錢入鍋轉文火慢慢熬,以免將小米很快熬成糊糊狀,同時也是爲了將黃豆中的香味完全逼出來。如此熬出來的錢錢飯不但香甜可口,而且營養更加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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攤黃兒

“黃兒”是子長煎餅的近親。它是陝北人對用包穀面或者小米中的黃米麪經過發酵蒸出來的發糕的一種暱稱。可以想見,包穀面和黃米都是黃色的,用其蒸出來的熱氣騰騰的發糕,也是金黃色,十分可愛。當然,動詞“攤”放在前面,又演繹出了一種美食。

攤黃兒的原料純粹是黃米。攤黃兒的過程較爲複雜,通常情況下得提前將黃米浸泡在水裏,讓它們充分吸收水分,完全泡漲,這就如同陝南人蒸涼皮前將大米在水中充分浸泡一樣。

接下來的程序同製作涼皮的程序也十分相似,將浸泡了一夜的黃米放入石磨中磨製,只不過製作涼皮的大米是連水帶米在石磨中磨成漿狀,而做攤黃兒的黃米須從水中撈出晾乾。爲了確保攤黃兒的細膩口感,磨出來的黃米粉還需用籮反覆篩幾遍,去粗取精,僅留下較細的米粉。繼之將留用的黃米粉調入水攪拌成黏稠糊。如此還不能用,必須再放入盆裏充分發酵一夜。

▲製作攤黃兒的工具十分特別,陝北人稱之爲鏊子。

鏊子的直徑20釐米左右,下面有三個支架,給鏊子配的鍋是中間高四周低的鐵鍋,鐵鍋上還有鍋蓋。當鍋底燒燙,婆姨便將發酵好的米粉漿舀適量放入鍋中,蓋上鍋蓋。這時就要看火候了:火不能太大,操心焦煳;火也不能太小,操心速度太慢,攤出的黃兒味道也不好喫。

幾分鐘後,當婆姨們揭開鍋蓋,一陣香氣迎面撲來,還沒有喫,人已經被饞倒了。婆姨們順手將整張攤黃兒對摺成月牙狀,放入簸箕裏,一個黃兒就做好了。據說,能幹的婆姨爲了加快攤黃兒的速度,往往一人看四五個鍋!攤黃兒喫法是不就任何配菜,這樣喫起來原汁原味。偏也有講究人,往往炒許多菜,將菜夾在攤黃兒裏,還特別夾上陝北酸菜,這樣喫起來也別有風味。不管是哪種喫法,都香噴噴的,實在是人間美味。

攤黃兒由於製作工序比較複雜,因此不常喫,只在過大年,每家每戶才製作大量的攤黃兒。如果恰逢過年你去陝北人家做客,肯定口福不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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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米撈飯

到過漢中的人都知道,漢中人大鍋做米飯,都是將大米煮七八分熟,撈出來再倒入鍋中蒸熟。黃米的另一種有名的喫法與此相似,它是將煮成七成熟的黃米撈出來,再放入蒸籠中蒸熟,因此當地人給它取了個十分形象的名字——“黃米撈飯”。

黃米撈飯色澤鮮豔,聞起來香噴噴,引人食慾,但畢竟是粗糧,口感粗糙,如果沒有上好的、有油水的菜下飯,下嚥都困難,所以,眼下人們喫黃米撈飯都配着炒菜,就着酸菜。有菜有湯,黃米撈飯就是難得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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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

土豆是家喻戶曉的一種農作物,書面語爲馬鈴薯,當地人稱之爲洋芋。土豆喜低溫,適合在糧食產量低,只能生長莜麥的高寒地區生長。陝北地區由於黃土深厚、土層疏鬆,加之氣候冷涼,雨熱同季,晝夜溫差大,日照時數長,又特別適宜土豆生長,即使在和內蒙古交界的毛烏素沙漠的沙質土地上,只要灌溉得法,土豆也能豐收,因此當地人很早就種植土豆。

據最新科學研究顯示,土豆中含有豐富的澱粉及其他大量的營養成分,能夠滿足人體所需,是很好的主食。陝北古人似乎先知此理,在陝北人自編的“陝北六大怪”中,其中一怪便是“洋芋當飯不當菜”。

洋芋擦擦

世上有沒有一種既能當主食喫又能當菜喫的食物呢?有。它就是陝北的風情名片——洋芋擦擦。

雖然陝北人是土豆頂級喫貨,蒸的、煮的、炒的、烤的,無所不用其極,但喫的時間長了,未免生厭。好在曾幾何時,陝北婆姨攻克了這一飲食難關,在她們自己用汗水書寫的“中華食文化寶典上的‘山丹丹開花紅豔豔’新篇章”中,就有如下記載:將麥糠裏磨出來的些許黑麪拌入薄薄的土豆片中,上鍋蒸,蒸熟即是黑金洋芋擦擦;黑麪有限,在土豆中拌入包穀面上鍋蒸也可,蒸熟即是黃金洋芋擦擦;當代都市人講究食不厭粗,將野菜和糠面拌入土豆裏上鍋蒸,蒸熟即是碧玉洋芋擦擦。

黑金洋芋擦擦、黃金洋芋擦擦、碧玉洋芋擦擦皆丫鬟的身子、公主的命,或單或雙、隔三岔五出沒於高檔酒樓,點綴在山珍海味之中;當然,更多時候是在尋常百姓餐桌上湊熱鬧、添喜慶。

大燴菜

陝北人對大燴菜情有獨鍾,某君一次去同事家做客,同事夫妻倆都是陝北人。女主人十分熱情地給客人準備了一大桌豐盛的飯菜,雞鴨魚肉無所不有。飯菜上齊,準備動筷子之際,男主人皺起了眉頭,表現出十分不悅的神情。客人急忙告訴他飯菜已經十分豐盛了,“不敢再做別的了”。可是男主人才喫幾口,便放下筷子對女主人說:“這沒有燴菜怎麼喫飯呢?快去做個燴菜來!”客人聞言哈哈大笑起來。陝北人對燴菜的喜愛可見一斑。

大燴菜根據所放主料分爲豬肉大燴菜、羊肉大燴菜、酸菜大燴菜等。大燴菜的輔料都是農家的尋常菜:蘿蔔、白菜、豆腐、土豆、粉條、粉帶,最講究的是再放入一些幹豆角。但不管是哪種大燴菜,土豆塊都必不可少。如果缺少了土豆,大燴菜再好,在陝北人看來也索然無味。陝北人喫大燴菜,最先喫完的往往是土豆和粉條、粉帶。當陝北人飯碗上澆蓋一層大燴菜,咂吧着嘴香甜地喫着土豆塊時,一切描述就都顯得蒼白無力了。

土豆粉條

土豆除了直接入菜外,陝北人還喜歡用土豆粉製作粉帶、粉條入菜。去過陝北的人都有這樣的印象:當地大大小小飯館餐廳,菜品都多與粉條有關,好像陝北有喫不完的粉條。這固然是粉條機器帶給人們的便利,使以前年節才能享用的粉條成爲尋常食品。但上了年紀的陝北人喫完這種粉條卻不停地搖頭,說這不是他們兒時所喫的味道。接下來,他們會對你說還是以前手工製作的粉條喫着過癮,並告訴你以前是怎麼製作粉條的,以及製作粉條的種種艱辛,言語間傳遞出絲絲縷縷的溫馨與幸福。

汆熟的粉條可以調上醋、醬油、油潑辣子及蔥、姜做成涼菜。當然,其最大價值還是體現在熱菜領域。陝北霸王菜——大燴菜,也離不開粉帶、粉條打江山。少了粉帶、粉條哼哈二將,不管放多少肉,霸王菜上桌也都打不贏。在“中華食文化寶典上的‘山丹丹開花紅豔豔’新篇章”中,還有一道人氣很旺的菜品名曰豬肉燉粉條,裏面的主角就是粉條。啊哈,陝北婆姨燜一鍋香噴噴的五花肉,和着粉條或粉帶,肉香夾雜着粉條或粉帶的特有香味瀰漫着整個屋子……

今天,雖然生產力水平大幅度提高,

生活水平飛躍提升,

大米、白麪在任何糧店都能輕鬆買到,

但陝北兒女依然粗糧情未了,

夢裏幾回回喫粗糧,

大面積種植粗糧。

爲了讓家人能喫出粗糧好味道,

陝北婆姨們多少年來潛心研究,

努力探索,

蒿草草竈火燒鐵鍋,

毛驢驢馱水倒水缸。

才了蕎麥又玉米,

左手洋芋右手棗。

業精於勤,

經驗貴在積累,

一代又一代,

她們終於創作出了許多粗糧細喫的傑作,

極大地豐富了塞上食庫,

翻開了中華食文化寶典上的

“山丹丹開花紅豔豔”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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