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這種重疊從中國廠商們進入印度時就一直存在,它們押注印度,賭的就是未來10到15年內,有7、8億人會從功能機轉向智能手機。中國企業在印度早已不新鮮了,以德里衛星城古爾岡來說,這裏包括vivo在內,已經有600多家中國公司聚集,其地位類似於國內的深圳。

(原標題:在印度斷網24小時後,我才體會到在這裏淘金不易)

文 | 袁斯來

編輯 | 蘇建勳

在斷網24小時後,我終於又和世界聯繫上了。也是在此時此刻,我感覺到了印度社會的複雜。

此前,在許多人的印象中,印度似乎就是一個金礦。

以智能機來說,坐擁十幾億人口的印度早已成爲了第二戰場。OV和小米在印度打得如火如荼,加起來的份額已經佔到了智能機的一半。即便人均收入差強人意,印度的人口紅利仍然取之不盡。蟬聯第一的小米2016年就開始盈利,當年的淨利潤就達到了1.7億人民幣,佔了總利潤近三分之一。

中國廠商們都是砸錢如流水,OV兩家2017年就花了354億盧比(約合35億人民幣)贊助印度體育賽事,佔了印度當年全部體育贊助的一半。

除了手機廠商,風投們早就聞風而至。中國資本市場正寒冬,印度卻熱火朝天。根據數據分析公司Tracxn數據顯示,2019年前9個月,投給初創企業的資金增長了25%,達到109億美元。中國資本湧入印度,晨興、順爲、啓明創投的投資人,都把印度作爲了自己常來常往的目的地。比如印度本土的方言類內容的社交平臺ShareChat就拿到了小米領投的B輪融資,高達1820萬美元。

而一些中國公司在印度也獲得了成功。其中最爲人津津樂道的案例就是抖音海外版Tik Tok——在印度已經有3000萬左右的日活。

但事實上,要來這片大陸掘金並沒有那麼簡單。這是個潛力無限,當下卻無序又混沌的世界,它成就了很多創業者,也將很多人吞噬,更多人則是深陷其中,賭一個不確定的未來。

印度重疊

印度旅遊局對外的口號是,incredible india(不可思議的印度)。混亂中有秩序,又不按理出牌,有種生猛的衝擊感。

在印度斷網24小時後,我才體會到在這裏淘金不易

德里街頭

中國企業在印度早已不新鮮了,以德里衛星城古爾岡來說,這裏包括vivo在內,已經有600多家中國公司聚集,其地位類似於國內的深圳。

然而,古爾岡看着和高科技卻搭不上關係。

古爾岡常年籠罩着嚴重的霧霾。渾濁日色下,五星級酒店、路旁的shopping mall、CBD的高樓整潔利落。玻璃高樓腳下,黑乎乎的孩子趿拉着拖鞋亂跑,小販用洗衣機紙箱充當貨架,要賣的衣服隨意掛在牆上,已經鋪上了一層黑灰。搖搖欲墜的草棚外,女人裹着破破爛爛的頭巾,細瘦黝黑的手撥弄着一堆火,馬路邊還不止一次能看到旁若無人小解的男人。

在中國公司扎堆的中心商業區,看着和北京中關村似乎並沒有太大不同。這裏的人均收入在印度排名第三,平均年薪接近75萬盧比(約7.5萬人民幣),在一個平均收入11萬盧比的國家,這算得上是絕對的高薪。

很多國內的創業者愛把印度叫做“時光機”——商業模式和技術總是比國內慢幾拍。但以古爾岡隨處可見的情況來看,用時光重疊形容更爲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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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邊做生意的小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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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高檔的住宅

這種重疊在智能機市場上尤爲明顯。根據vivo印度的品牌戰略總監Nipun Marya介紹,目前印度有70%的人口是在35歲以下。街上年輕人們手裏幾乎都是大屏智能機,看logo不是小米,就是OV。

Nipun喜歡用 “衝突感”(black and white)來形容印度這個國家。在德里這樣的超級大都市,年輕人和中國一線城市年輕人沒有多大區別,會用電商,選手機最看重的就是性能、配置,還會玩手遊。但走出大城市,進入二三線城市,甚至供電都會有很大問題,時常會停電,他們選手機看的就是電池夠大,續航夠長。

畢竟,根據他提供的數據,在印度有60%的人還是用的功能機,換機潮還遠未到來。這種重疊從中國廠商們進入印度時就一直存在,它們押注印度,賭的就是未來10到15年內,有7、8億人會從功能機轉向智能手機。

然而,在這種重疊下,這個目標或許很難達成。根據今年皮尤研究中心的數據顯示,印度的智能手機滲透率只有24%,而這個數據在2015年是17%——看起來並沒有本質區別。更讓人不安的是,印度智能機出貨量增速仍爲全球第一,但相比去年而言已經開始放緩。廠商們心心念念人手一部智能機的時代,現在還只有個模糊的遠影。

沉重的印度

印度科技和互聯網行業發展比國內慢太多,原因來自印度是個分裂的國家。

這裏擁有複雜的宗教、語言和社羣,且彼此之間有打不破的藩籬。

以宗教來說,印度除了信仰人數最多的印度教,還有伊斯蘭教、基督教、錫克教、佛教等等。

印度雖然政教分離,但衝突仍在所難免。到印度的那天,我約了一位在當地工作的朋友見面,半夜他發微信告訴我,德里暴亂,公司通知他們不能出酒店。

起因來自印度國會剛剛通過的一部法案,規定來自阿富汗、巴勒斯坦和孟加拉的難民們都能申請印度國籍,除了穆斯林。法案通過後,穆斯林難民就將面臨被驅逐或監禁的命運。自然,他們爆發遊行抗議這部法案。

德里本就是擁堵極其嚴重的國家,到遊行示威那天,整個馬路水泄不通,原本1個小時能到的路程,整整走了3個小時。

爲了防止穆斯林們互傳消息,政府幹脆斷了網。比如泰姬陵所在的阿格拉,就一直處於“孤島”的狀態。統計數據則顯示,自2014年以來,印度共有357次“斷網”的案例。對於駐紮在這裏的中國互聯網公司來說,這自然不是個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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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斷網

管中窺豹,這件事多少也能體現出印度社會的複雜性。

除了宗教,和國內集中力量辦大事不同,印度地方割據,各個邦之間的語言不同,稅收不同,市場不統一,讓創業者們疲於應付。

印度全國性官方語言爲印地語和英語,然而,目前使用印地語的人數佔比30.3%,能流利使用英語的更是隻有10%左右。與此同時,印度有2萬種語言,絕大多數人說的都是自己的方言。中國公司到印度,語言就成了第一隻的攔路虎。

宗教、地方割據之外,到印度做生意的公司,還需要適應印度的政策變化。

新總理莫迪上臺後,雷厲風行地實施改革,其中一個措施,就是印度製造2022。他要求手機必須在印度本土生產,否則就加徵高額的關稅。小米、OV和蘋果被迫在印度斥資建廠,從零開始培訓工人。印度沒有中國廣東完整的製造業基礎,也缺少訓練有素的工人,通常,廠商們都需要花很長時間磨合,才能讓印度工人的效率和良率趕上國內的工人。值得注意的四,印度規定女性不能上夜班,所以在工廠工作的都是男性。

到了18年,印度政府又宣佈,要對核心智能手機零部件徵收10% 的關稅。其中包括印刷電路板(PCB)、攝像頭模組和連接器(Connector)。然而,印度本土都很難生產出符合標準的外包裝盒,遑論這些精密的元器件。手機廠商們只能讓自己的供應商從中國過來建廠,在這個過渡期,核心的零部件仍然只能從中國進口,這無疑會增加不少成本。

不可否認的是,印度仍然是全球智能機增長最迅速的區域。OV和小米在國內市場接連敗退,印度成了不得不爭下的戰場。然而,這個市場如此複雜,種族、宗教乃至政治包袱沉重。目前來看,印度的用戶雖然有量,但還談不上質。根據《經濟時報》的報道,小米2017-2018年在印度的收入達到了2300億盧比,而淨利潤只有29億盧比。

2011年被稱爲是國內智能機的元年,中國用戶從功能機切換到智能機只花了不到5年。如今,國內手機廠商進入印度已經5年,但很明顯,在印度智能機要替代功能機還有很長時間。 外部環境無法改變,國內廠商們在印度只能等待,以時間換空間。利潤更豐厚的國內市場纔是廠商們的大本營,也是能否熬過去的關鍵。

一位投資人總結:“大家賭的是這個國家的未來,是否會出現下一個阿里巴巴、京東、支付寶、騰訊、唯品會。”但在這樣一個衝突和有序交織的國家,這副美好的圖景或許幾年後會到來,也可能不會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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