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傳爲北齊畫家楊子華所作的 《北齊校書圖》,爲我們形象地展示了這種以黃爲美的妝容形式,女子將黃粉厚塗於額間,使之堆積如山,因而又被稱爲“額山”。從描繪中不難看出,明清時期女子赴宴妝容受文人審美趣味的影響, 黛眉櫻嘴,削肩狹背是流行標準。

文、圖 | 朱毅

《說文解字》謂之“宴”,安也。金文字形爲麗日美女相伴,引爲有女相伴,閒情安居之意。由此可見,古人設宴,最早是於風和日麗之白晝。據文獻記載,最早於夜間設宴,開夜宴之風的是春秋時期的楚莊王。據西漢劉向編撰《說苑》記載,楚莊王平叛之後大宴羣臣,直至日落黃昏,君臣猶未盡興,於是楚王命點燭夜宴,並命宮中美人侍宴助興。宴會當中,楚莊王表現出容人之量,在留下“絕纓”美名的同時,首開了夜宴之風。

南北朝時期,南朝以白爲美,北朝則以額黃妝爲流行的宴飲妝容。圖片取自迪士尼電影《花木蘭》預告片中場景。

· 她們纔是焦點 ·

誠然,相對於白日當中的正襟危坐,朦朧的月夜能夠讓人更爲放鬆,更加符合狂歡暢飲的宴會情調。因此,夜宴這一形式,逐漸成爲宴會的主流。特別是強調私密性的私人宴會,更是熱衷於在夜間舉行,爲的就是尋求“開瓊筵以坐花,飛羽觴而醉月”的風雅意趣。無論是麗日景明也好,月影朦朧也罷,風姿綽約的美人向來是宴會中不可或缺的角色。正如宴字字形所示,無女不成宴。夜宴中的女性不僅以其傾城之色、驚世之才成爲宴會亮點。她們在赴宴時的衣着裝扮,也成爲世人所關注的焦點,成爲一 時時尚之風向。

南宋著名道士白玉蟾留有一首名爲《不赴宴贈丘妓》的律詩,描繪了當時著名藝妓丘氏在夜宴當中的裝扮,其 中的“梅花體態香凝雪,楊柳腰肢瘦怯風。螺髻雙鬟堆 淺翠,櫻脣一點弄嬌紅。”生動地將夜宴女子的裝扮立體描繪了出來。原來古代女子同現代女子一樣,爲了在宴會當中豔冠羣芳,她們會將自己裝點一新。可謂是“凝眸處,眉山如黛;啓朱脣,笑靨花開”,從上到下“武裝到牙齒”。其具體妝容,又因不同時代的審美風尚有着不同演繹。

圖爲故宮博物院“萬紫千紅——中國古代花木題材文 物特展”上展出的清代料花鈿子。鈿子是清中期之後旗人婦女的特色頭飾,一般在穿着吉服、常服時佩戴;其上配以各色作爲鈿花的飾件,可 以拆卸,以便根據流行風尚進行更換。圖中的鈿子裝配的是以碧璽製作的菊花。

· 從開端到開放 ·

作爲審美自覺的開端,魏晉時期,人們對於自身的審美觀照達到史無前例的高度。在這種審美自覺的刺激下, 整個社會無論男女都極爲重視妝容。據《顏氏家訓》記載:梁朝全盛之時,貴族子弟無不薰衣剃面,敷粉施朱。雋雅清秀是南朝審美的突出特點,因而當時的妝容強調膚若凝脂,宴會妝容也不例外。《世說新語》中曾載有這 樣一個故事:曹魏尚書何晏以姿容著稱於世,面容細膩潔白。魏明帝爲了驗證其有無敷粉,於是在夏天宴請何晏喫麪。由此可見,敷粉是當時社會常態,參加宴飲聚會,自 然也要用妝粉將自己修飾一番。

與南朝以白爲美不同,當時北朝卻流行着另一種特 殊的宴飲妝容——額黃妝。明人張萱《疑耀》載:“額黃妝,額上塗黃,亦漢宮妝。”傳爲北齊畫家楊子華所作的 《北齊校書圖》,爲我們形象地展示了這種以黃爲美的妝容形式,女子將黃粉厚塗於額間,使之堆積如山,因而又被稱爲“額山”。

隋唐之際,社會極爲開放,女子獲得了更爲寬鬆的生 存環境,因而在夜宴妝容上表現得更爲開放。據文獻記載,唐代流行一種以女子爲主的閨闈席筵,名爲裙幄宴, 是每年三月初三上巳節女子外出賞春、踏青時組織的一 種郊野聚會,因此也稱“探春宴”。現藏於臺北故宮博物院的唐畫《宮樂圖(會茗圖)》爲我們展示了賞春赴宴女 子的妝容扮相。畫中女子皆身着高腰襦裙,身披帛巾,頭捥高髻;部分女性的髮髻斜向一側,是當時所流行的“墮馬髻”。據傳,墮馬髻始於東漢,爲權臣梁冀的妻子孫壽 發明。《後漢書》載:壽色美而善爲妖態,作愁眉、啼妝、墮馬髻,折腰步,齲齒笑。

孫壽的發明,除了墮馬髻外,愁眉、啼妝等極具另類審美特徵的妝容也頗爲唐人追捧。中唐詩人白居易有《時世妝》詩一首,描寫了中唐元和年間所流行的時髦妝容:烏膏注脣脣似泥,雙眉畫作八字低。妍媸黑白失本態,妝成盡似含悲啼。其承襲的就是孫壽所發明的愁眉悲啼妝。

清 孫溫繪全本《紅樓夢》圖冊(局部)

旅順博物館藏

從描繪中不難看出,明清時期女子赴宴妝容受文人審美趣味的影響, 黛眉櫻嘴,削肩狹背是流行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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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 北齊 楊子華《北齊校書圖》

宋摹本 美國波士頓美術館藏

該作品形象地展示了北朝以黃爲美的妝容形式,即女子將黃粉厚塗 於額間,使之堆積如山,因而又被稱爲“額山”。

· 又重素雅、清麗 ·

宋代中國審美開始由外放轉爲內斂,女子妝容也從唐時的濃豔變爲素雅。受理學影響,宋代女子不再擁有唐代的自由,她們被錮於宅院當中。因此,普通女性參加 公開宴飲的機會減少,她們更多隻出現於私密性的家庭聚會。“開芳宴”是宋元時期墓室當中常見的裝飾圖像。其內容表現爲墓主人夫婦在僕人的侍候下,於家中宴飲賞劇的場景。宴中女子頭挽平髻,身着襦裙、褙子,妝容淺淡,是爲當時所流行的“薄妝”。

明清之際,文人對於社會的影響與日俱增,其審美趣味開始在社會各個領域產生影響,女子妝容進一步向清雅、秀麗的方向發展。對於女子的形貌,以削肩狹背,柳眉櫻嘴爲美。清人孫溫所繪全本《紅樓夢》圖冊,就爲我們呈現了這種審美趣味下的夜 宴女子妝容。《蘅蕪院夜擬菊花題藕香榭飲宴喫螃蟹》一頁以紅樓夢第三十七回大觀園女眷於中秋夜賞月喫蟹爲題,畫中女子或着深衣,或穿襦裙,或服褙子,雲髻高聳,黛眉櫻嘴,削肩狹背,體現了這一時期女子特殊的赴宴妝容。

此外,清代的夜宴裝扮還融入了滿族特殊的文化傳統,出現了“鈿子頭”“兩把頭”等極具滿族審美情趣的特殊裝扮。

作爲生於東北地區的遊獵民族,滿族的服飾文化是基於其特殊的經濟生產模式上產生的。爲了便於狩獵、採摘,早期滿人無論男女皆蓄髮爲辮,結於腦後;女子將髮辮盤於頭頂,白天便於活動,夜晚枕發而眠。入關後,受漢文化浸染,滿族女子的髮飾逐漸複雜,出現了鈿子頭、兩把頭、大拉翅等不同髮飾。所謂兩把頭,就是將頭髮束於頭頂,之後分爲兩綹,再分別結成橫長式樣的髮髻,之後將腦後剩餘散發結成燕尾式的扁平髮髻。

起初的兩把頭位置靠後,且主要依靠真髮梳成,因此體量較小,頭飾也僅飾以通草花。而後,其位置日益靠前,在盤結的過程中摻入假髮,體量逐漸變大,髮飾也從簡單的通草絨花改爲各種珠玉鈿翠。到晚清,甚至發展出一種以氈布、木板製成,名曰“大拉翅”的仿製頭飾,將兩把頭的裝飾性能推至極致。“大拉翅”也就是我們常常在清宮劇中看到的“旗頭”。

所以今天,當我們回顧起夜幕下這些色彩繽紛的妝容,醉看峨眉青如黛,不難發現,對於美的追尋,是一個說不完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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