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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鄉的橋

文/藝爲歡

她,素雅而滄桑;她,忠誠而執着;她,同江水爲伴,和大地相依,與日月相望,靜靜地橫臥在那低吟淺唱、蜿蜒曲折的沙河江上;她,就是家鄉的那座雙拱橋。

我的家在大橋鄉,海拔近千米的巍巍明月峯,是攸縣、醴陵、株洲三地的邊界。這裏雖是羣峯延綿、遠離喧囂的偏僻山衝,但這裏人口稠密、山巒清秀,猶如童話裏的世外桃源,尤其那明月峯頂的千年杉仙墓、唐朝杉仙殿、南宋古橋,與鱗次櫛比、座落有致的民居相得益彰,共同繪製成了一幅氤氳旖旎、婀娜多姿的美麗畫卷,而一條從明月高峯水庫奔流而下的三、四十米寬小江,貫穿全鄉二十餘里,澆灌着這裏的農田,哺育着這裏的人們,讓這裏更是鍾靈毓秀、一派生機。我家座落在全鄉最底端的鵝頸嶺,據說是因有一石咀直插江中成鵝形而得名,今天,從衛星地圖上一細察,這裏的地形果真猶如一隻神奇的巨鵝。也許是風水好的緣由,也許是這隻神鵝的佑護,家鄉的人們普遍長壽,六、七十歲的老人,上山下田幹活仍抵得上全勞力,而八、九十歲以上的老人更是比比皆是。家鄉的人們很勤勞,每年年剛一過,田裏就開始忙活起來了,犁田、施肥、播種、育秧,一到雙搶季節,壟裏更是熱火朝天,個個頂着烈日的炙烤,幹勁十足,吆喝聲、鐮刀咔咔聲、機器轟鳴聲響成一片。到了秋季,收割完晚稻,還要種植油菜、草籽、到山上摘茶子,家裏農事忙完後,男人們就出去做手藝、做生意,所以自古遠近流傳一句話:鵝頸嶺鵝形,長頸喫別人,言下之意鵝頸嶺的人會賺別人的錢。鵝頸嶺與丫江橋仙石村緊鄰,對江即是丫江橋常餘村,因離本鄉集市太遠,所以我們趕集、去縣城都會步行到五公里遠的丫江橋鎮上,而江上的那座橋成了我們的必經之路。

相傳清朝年間,這裏有座木質橋,不知哪年倒塌了,後來有人在附近挖出了條石,一九四七年由當地熱心人士募捐,在舊址下十丈許位置再次修建,取名衆醒橋,意指民衆開始覺醒。因爲從這裏翻過明月高峯就到了株洲縣、醴陵,是攸縣通往湘潭長沙的要道,衆醒橋東側上游二十多米處有一茶亭,供來往行人喝茶,古茶亭南邊有一面東西向牆,北面是拱門,馬路在其西面江邊。解放初期,鄉政府把茶亭改建成東西爲牆,南北通,西面爲埻子,埻子間有兩塊木板凳,取名衆醒亭。

在我童年的記憶中,衆醒橋是由條石築就的五拱石橋,久經日曬雨淋,橋體滿是青苔,橋面破爛不堪,沙漿都裸露出來了,兩頭石梯的縫隙裏、橋壁上更是長出了草。我們小夥伴經常到橋上玩,都喜歡用雙手死死抓住橋邊沿,身子小心翼翼往下縮,但因爲身長不夠,離下面僅幾公分寬的階梯還有一段距離,所以只能冒險跳下去,腳尖踮落在上面,然後再下一矮層到達寬敞的三角形橋墩上,橋墩上也是青苔滿布,看上去很古老,墩頭上矗立着一隻可愛的小石獅子,我們都會興奮地騎在那獅子頭上,感覺很威武、很有成就感。

因爲小江中的淤沙堆積,每年一到春夏之交,連續幾天的暴雨,這裏就會漲大水,水位高出馬路半米多深,農田全部被淹,橋面上甚至也幾近積水,江邊的民房更是半截泡在水裏,整個幾平方公里的壟裏一片汪洋,甚是浩瀚壯觀,唯有江邊那棵數百年的古樟,半個身子掙扎着露出水面,在巨浪的拍打下,無奈地呻吟着。洪水退後,居民們趕緊用水瓢把屋內的積水舀出去,這土磚房可經不起幾次折磨,七十年代,臨江的房子陸陸續續被拆除、搬離。九十年代,村民們口袋開始鼓起來了,農村掀起了改善住房的熱潮,都開始將土磚房更換爲紅磚房,工程需大量的河沙,這樣江中開始出現很多以挖沙爲生的村民,經過二十多年的挖掘,現在江面已經遠遠低於岸堤了,水災也已成爲歷史。

一九七九年,橋的西側一拱坍塌,第二年大隊在原基腳上修建了鋪着水泥預製板的人行三孔石橋。一到夏天,家裏熱,除了蒲扇啥都沒有,鄰居們只好揹着席子、凳子來到橋上乘涼,邊吹拂着習習江風,聆聽着嘩嘩江水,邊談笑閒聊,甚是愜意。那個夏天,同在一所學校復讀的一外地同學雄來了我家,我帶他也卷着席子來到橋上,橋上人很多,當時同在復讀的鄰居紅也在,我們共同規劃人生,一起暢想明天,同是天涯淪落人,那晚,三人聊得很開心。八十年代初,改革開放剛開始,有經濟頭腦的村民開始搶佔黃金碼頭,在橋邊建房子、辦商店,代銷日常生活用品。九十年代,沿江下一公里處的靈官廟恢復集市,村民們不需再到五公里外的鎮上了,而這座橋成了鄰近幾個村去靈官廟趕集的必經之路,這個地方又慢慢成了交通要道,橋附近又陸陸續續開設了理髮店、醫務室、碾米廠、公用電話等等,這裏也開始繁華起來,老人們每天必會來到橋頭聚會、聊天,小孩們經常來江邊、橋上玩耍。

隨着社會的發展,流動人口越來越多,摩托、小車更是日趨增多,但衆醒橋橋面僅兩米寬,兩邊沒設護欄,尤其兩頭還要上幾層石梯,不僅不方便,而且還帶來安全隱患,有一年,附近一年輕女孩因騎摩托不慎衝下橋而當場死亡。2005年,對江村民開始募捐集資,村民們踊躍捐款,終於修建成現在的這座公路橋,不僅兩頭與路齊平,橋長45米,橋高3.2米,而且橋面加寬至6米了,兩邊都加了護欄,橋頭還爲那些愛心捐款人士立碑紀念,一切煥然一新,唯有那古老的石獅子仍然靜靜矗立在那裏,忠誠地守護着這座家鄉的橋。

家鄉的老人,都已相繼離去,明月江水,仍在靜靜的流淌,衆醒橋,雖然已歷經滄桑更換了三代,但依然不忘初心,不畏嚴寒酷暑,默默地躬着身軀,任憑人們在她的脊背上踏過,任憑年輪在她的身上滾壓,仍然忠誠地履行着自己的職責,讓家鄉的人們從她身上走向理想的遠方,又從她身上返回魂牽的家鄉。

衆醒橋,家鄉的橋,她一頭連着大橋,一頭連着丫江橋;她一頭連着過去,一頭連着未來;一頭連着家鄉的山山水水,一頭連着在外遊子的悠悠情懷……

注:文中有關橋的典故摘自本土退休幹部桂秋,新橋的數據及部分圖片由對江常餘與作者同族同輩同名。

稿件管理:野狼

稿件審閱:王克齊

簡評:作者把《家鄉的橋》放在歷史的大背景下用心抒寫,淋漓盡致地展示了家鄉橋的豐功偉績和厚重的歷史責任感。文辭優美娓娓道來,猶如一幅多彩的畫卷展現在人們面前。

作者簡介:易威環,字大斌,筆名,藝爲歡,湖南科技職業學院軟件教師,民革湖南省委理論研究委員會委員,株洲市作家協會會員,株洲易氏聯誼會祕書長,湖南君度信息科技系統架構師。愛好文學、詩詞、楹聯、音樂、竹笛、公益等,曾榮獲青年歌手大獎賽冠軍。

本文爲中國鄉間美文原創作品,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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