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简小谢】

萧文一直感觉有只猫在附近。仅仅是感觉,既像幻觉,又像是影子。他没当回事,直到晚上,他睡在沙发上被刺耳的电话铃声惊醒,是物业保安打来的:“萧先生,你的车前盖上有一只猫,怎么赶也赶不走”。

萧文急忙起身下楼,因为他的车喷漆不久,担心猫会在车漆上留下爪痕。

走出单元门,一阵寒风袭来,他打了个激灵。十月的夜晚,整个小区都沉浸在雾气之中。除了能凭香味识别出的金桂,他只能看见路灯下,那撒开着的朦胧又惨淡的白光。向前走去,他看到自己的白色车前玻璃窗旁匍匐着一只黄色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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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文发出一声驱赶的声音,猫仍然纹丝不动。萧文也不敢用手去推动它,尝试了几次后,他决定启动汽车,让车子震动的声音吓走它。于是,萧文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室。随着钥匙的扭转,火花塞被打着的声音撕裂了小区夜晚的宁静,也终于惊动了那只如寒蝉一般的猫。

只见猫轻轻地抬起脑袋,眼中的瞳孔从一条缝慢慢舒张开。它哀怨地看了萧文几秒,然后慢慢地扭动身躯,从车上纵身一跃,瞬间消失在路旁的绿化带中。

/p>萧文回到家中,突然觉得寒冷,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油然而生。

他开始想念他的妻子路青。他和路青是大学同学,结婚前几年两人也算是相濡以沫,琴瑟和谐。最近一两年,家庭事业都开始稳定,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开始磕磕碰碰,相看两厌,一点小事就有可能击起怒火。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七年之痒”?每次吵完,要不就是冷战,要么就是路青收拾东西拍门离开,回娘家待个几天,直到他厚着脸皮上门把她哄回家。

“看样子又去娘家了,电话都不打一个”,萧文皱了皱眉。

萧文觉得当初认识的路青温柔顺和,从来不乱发脾气。哪怕在最困难的时期,她都无怨无悔,陪他一起面对。那么变成这样,萧文找不到别的原因,只认定是自己把路青宠成这样的。“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惯她那毛病,也不主动打电话,没有尊严地去接她回家”,萧文暗暗地下定决心。

/p>萧文这几年事业小有成就。潜移默化之中,无论在生活规律上,还是对路青的耐心上,都有了一些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转变。男人在事业有成的时候,大男子主义也随着成就感上升。他觉得这时候,路青作为他的妻子,应该理解包容,给他更多的时间和空间,去做大做强他的事业。

然而路青可不这么想,她觉得萧文变了。当年他们俩互相都像对方的小尾巴,不管在哪个地方,他们都黏着对方,形影不离。而如今萧文再也没有了当年的浪漫,也不再那么贴心。哥们、工作、应酬、聚会……等等,仿佛这世界什么都比她重要。他去哪也不愿意带着她,这让她感觉越来越孤单,她的存在也似乎可有可无。甚至连她的生日,他都开始淡忘。路青开始怀念起大学时期的萧文,就好像在回忆另一个人一样,是那么美好,又是那么地酸楚。

路青渴望萧文能懂她,能走进她的心里。可是无论她怎么做,他都觉得不可理喻。那种感觉,她是表达不出来的。当然,就算能表达出来,在萧文的眼中仿佛都是一种无病呻吟,都是不切实际的。

女人在爱人的面前,永远希望自己是个弱者,是希望永远被对方呵护的。

当初,路青只要一个眼神,萧文就能读懂她的一切,并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而如今,路青哪怕梨花带雨,哭诉委屈,萧文都在一旁沉默,紧锁着眉头,一支又一支地抽着烟。那神情,就仿佛是在度劫。

/p>萧文如往日一样,上班,应酬……他已经习惯路青这样一次又一次这样上纲上线的折腾了。他只想安静一下,“等过几日,路青气消了,再说吧!”

中午,他正准备出门,手机响了,是路青妈妈打来的:“小文,今天周五,你和青儿晚上回来吃饭吧,你爸爸准备了大闸蟹。”

“啊”萧文懵了一下,但很快就回神,问道:“妈,妈,路青没回去吗?”

“你们啊,这么多天也不回来,你爸还以为你们出去旅游了呢!青儿的电话总是没人接。”路妈妈继续叨叨着。

“哦,妈,知道了,我们这些天是有些忙,等忙完就回去”。萧文赶紧安抚好路青妈妈。

萧文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打开手机,先打给路青,没人接。然后他又一个个地打给路青来往较多的好友,都说有些日子没见过了。

萧文联想起无数种可能,猛地惊出一身冷汗。他放在手中所有的事,马不停蹄地回家。

萧文的单位离家并不远,但这一路上,萧文脑中像放电影似的,一段段地浮现起和路青生活的情景:每天上班前,路青都提前做好早餐,泡好牛奶,熨好萧文当天要穿的衣服。看着他吃饱喝好,穿戴整齐后,温柔地送他出门;萧文创业初期,每次遇到困难时,路青总是像个小侠女一样地鼓励着他“不怕,就算啥都没有,你还有我呢!我和你一起面对”……

“无论贫穷富贵,都不忘初心,不离不弃。”当萧文想起这句在对路青表白时许下的承诺时,他惭愧无比,重重地用手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青儿,这两年,是我不够关心你,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青儿,你在哪里?都是我的错,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呀!”

萧文冲进家中,仔细察看了一下路青的衣物,发现她爱穿的几件衣服,还挂在衣柜里。还有她常用的物品,都没有带走。家中的一切,井然有序地摆放着,也没有发现什么被破坏的痕迹。

萧文感觉有一股热血在向脑门上冲,他瘫倒在沙发,努力让自己理清头绪,认真想想还有哪些可能。

隐隐约约中,萧文看到贵妃位沙发脚下有什么一闪一闪的。他站了起来,走近贵妃位,蹲了下去。当萧文看清楚那是什么时,顿时毛骨悚然。

那一闪一闪的,正是路青的手机。

/p>虽然动不动就吵得天翻地覆,但路青始终没有想过要离婚。她似乎也习惯了,“我只是希望他能懂我为什么不开心,然而为什么那么难呢?难道他真的不再爱我了?”

回忆总是美好的。路青沉浸在大学时期的回忆中,那时萧文有一件大衣,大衣有两个特别大的带盖子的口袋。路青开玩笑的说,“这口袋考试时,你得装多少小纸条啊!”。萧文诡异地笑着说:“我哪用带纸条考试,我的青儿那么聪明,我直接把青儿变成小猫咪放进口袋就可以了”。

路青难过地靠在沙发的贵妃位上,往事不堪回首,他可能都忘了。

/p>路青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打开一个APP小程序,小程序突然跳出一个广告语:“只要你敢想,我就敢实现你的梦想”。路青感觉很有意思,接着点开,又跳出来一行字“一个能抹去烦恼的游戏”。路青无力地点开,又出现一行字:“你的前世今生游戏”,子行上写着:“如果有可能,你最想变成什么?”

路青忧伤地点开九字拼音,艰辛地打着“mao猫”。

虚弱地点完“发送”,路青发现自已靠着的贵妃沙发开始随着手机抖动。也不知道是手机带动着沙发,还是沙发带动着手机。莫非是自己悲伤过度,还在幻觉之中?

她不以为然地想从沙发上坐起来,只见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在飘浮,她感觉天旋地转,“地震了……”声音未落,她的灵魂随着她的眼泪飞出她的身体,一起旋转着,不停地旋转着……

/p>路青醒来时,发现屋内的空间变大了。她仍然靠在沙发上,只是缩成了一团。她看到自已一身的黄毛,还有那收缩着的锐利弯曲的爪子,恐惧笼罩着整个世界。

她真的变成了一只猫!

/p>她轻盈地跳上沙发靠背,环视了整间屋子。接着跳了下去,她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直到她来到衣帽间。路青看到了萧文的那件大衣,那件被挂在最里面的大衣。“很多年了,你就像我们的记忆一样,被尘封了”,她哀伤地想着。

/p>她敏捷地跃上最底下的一层隔板,再向左上方跳上了中间一层。那个位置离大衣最近。她开始尝试着跳进靠外面的那个口袋。可是,她的身体太大了,根本进不进去。

等到晚上,萧文回来了。那一夜,她都躲在衣帽间里,一动也不敢动。

/p>第二天一早,路青就在客厅的某个角落隐藏着。厚厚的脚底脂肪带来的唯一好处,就是让她悄无声息地在家里任意行走。她趁萧文开门时转身拿包那一瞬间,溜出了屋子,再想办法溜出了单元门。然后就潜伏在一旁绿化带边,等到萧文一出发,她就开始顺着路沿紧跟着萧文的车。她拼劲全力地追着,最终还是赶不上,转眼就被萧文甩掉了。好在离家不远,她知道萧文上班的地方。“这样跟着你,你总不能怪我了吧!”路青低头想着。可是刚到萧文单位门口,眼巴巴地看着他进去,路青猫着步子,跟到了大门边,却被门口保安拿着扫帚赶了出来。

/p>“哪里来的这么丑的野猫!”保安边赶边嘟囔着。路青愤怒地躬起背,瞪着保安,想起过去每次萧文带着自己去办公室,这保安毕恭毕敬的嘴脸。

“好吧,我就等萧文下班吧!”

现实是残酷的,萧文应酬的时候,路青也被赶了出来。

“好吧,我就等萧文回家吧!”

路青提前来到家门口,等着回家的萧文。当远远地看到萧文时,她一蹦一跳地跑去迎接,又不敢让萧文看到自己。当跟着萧文到了单元门旁时,萧文按着密码开门进去。还没等路青反应过来,那单元门“啪”地一声关上了。路青被关在了门外。

路青愣愣地看着熟悉又冰冷的铁门,泪如雨下。想起萧文曾经就是站在这门前,望眼欲穿地等候着她回家的场景;想起萧文曾经一次次轻拥着她,一起开门进去的画面;想起有一晚萧文抱着生病的她冲出这铁门……那一幕幕,是多么的温馨啊!而如今,那么亲近的人,却是这样的遥不可及了。

这时候,路青才发觉,经过这么多年油盐酱醋的烟火味生活,她和萧文早已不再是青涩的恋人了。多年的磨合,他们其实谁也离不开谁,不经意间,早就成了对方的一部分,成了最亲的亲人了。所以,再青涩的爱情也会开始变得成熟,再浓烈的爱情表达方式也会逐渐变得深沉。只是,他们恰恰缺少的是对爱人的包容和理解。

遗憾的是,一切已经不能重来。任路青如何懊悔,连大门都进不去的她,根本不可能再回到那个温暖的家和萧文身边了。

此时的路青饥肠辘辘,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

路青耷拉着脑袋,慢慢地走着。当走到下坡时,她抬头看了看,去哪呢?

“家是回不去了!”路青沮丧着,抬头看到了前方萧文的车子。

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前车胎旁,她趴了下去,她实在是太累了。

夜幕降临时,路青被冷风吹醒。她嫌弃地躲开脏兮兮的车胎,寻找着车子还有什么洁净的地方。她选择来选择去,跳上了车前盖板,在车盖板和玻璃之间,她慢慢蜷缩起来,再一次昏睡了过去。

所以晚上萧文出现,并不是她不离开,是她实在又饿又累,根本没有力气了。

萧文启动车辆的那一刻,她似乎又回到那种天旋地转般地恐惧之中。因此,顾不上对萧文的依恋,只好用尽全身力气,起身跳了下去。

/p>萧文打开路青的手机,手机的电已经不多了。萧文赶快连上充电线,想从路青手机里寻找一些线索。

打开手机,就显示输入密码。萧文试着用路青的生日,打不开。他又用自己的生日试试,只听“唰”的一声,密码输入正确。萧文感觉内心像刀割一样,颤抖地拿着手机,生怕它不小心滑落一样。

手机在打开密码后,仍旧停留在路青操作的位置上。上面显示着:“已完成MAO变身,试变期2天”;下方显示着:“确认”OR“恢复”。

萧文顿时感觉自己快崩溃了,脑子就像在放电影一样。“昨晚那猫……”,原来一切都不是错觉。活了这么多年,萧文第一次感到什么是心痛。他哆嗦着手指,想按又不敢按,生怕一不小心按错了。深吸一口气后,他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按下了“恢复”。

确认无误后,萧文扔掉手机,疯了似地冲出门外。

此时,路青虚弱地靠在萧文白色的车旁,看着萧文向自己奔跑而来。

一滴清泪,挂圆了整个空间……

很多最初相爱的人,可以一起经历浪漫的恋爱过程,也可以一起面对最糟糕的生活困苦。却往往在平淡无奇的安稳生活中,忘记了沟通,忘记了包容,甚至忘记最初的自己。多少年后,回头看走过的路,才会深深感悟:真正的幸福,就在于对平淡生活的热爱。(文/简小谢 )(宾语的廉政空间微信公众号:lzkj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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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廉政空间:lzkj328

作者:简小谢

编辑:夏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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