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小说《青山英烈——高凤英》之五十

原标题:纪实小说《青山英烈——高凤英》之五十

《青山英烈——高凤英》之五十

总编郭晓东

作者田彬

这一天，正是红格尔寺的朝拜日。

一大早，鲜红的太阳照亮了草原。前两天又是风又是雨的，冷得人呲牙，今天又如春天般暖和了。看起来，老天爷也得看松拉扎布的脸色。

不多时，喇嘛乐队的金号、银号、羊角号和一丈多长由几个小喇嘛抬着的长号，以及八面鼓、十面镲等乐器大作，喧嚣中，一大片金黄色的人群向大庙涌来。那一大片金黄色所到之处，早已跪在道路两旁迎侯的人群都不停地磕头，这就是活佛松拉扎布到驾了。神使鬼差，刘洪雄、云板小和众位同行者看着黄色队伍慢慢走来，没有任何人指使和命令，也自觉主动地跪倒在地上。刘洪雄忽然看见佛鼎、云泽和奎璧也在前边的僧侣队伍中跪下迎接活佛。云板小惊喜地向佛鼎喊起来：“姐夫！姐夫！”

真没想到，佛鼎、云泽和奎璧这三位内蒙古西蒙最大的共产党官员能在这里见到，对于刘洪雄和云板小来说，见到他们真比见到活佛要激动惊喜的多。可是在这种庄严肃穆的时刻，佛鼎面孔沉静严肃，只抬头看了看板小，很不经意。竹格抬起手碰了碰佛鼎，又指了指板小和刘洪雄，他还是漫不经心。现在，不论公侯王爷，格拉达少爷，都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叩头迎接松拉扎布活佛。真威风，几匹高头大马，马背上披着拖地的黄锻子，除牵马的喇嘛之外，松拉扎布的门徒都远远地跟在那些大马的后头。松拉扎布身穿黄袍子，威风凛凛地骑在大马上，左右各有四个喇嘛护驾，显得神圣和伟大。昨天，刘洪雄他们一到了寺庙，云霞就向松拉扎布通报了他们的情况。活佛只是默默地点点头。他肯定不会忘记刘洪雄这个从六七岁开始一起偷鸡摸狗的小伙伴。但是他只平静地扫了他一眼，高头大马队伍就匆匆过去了。那一片黄色的队伍消失后，刘洪雄一行才随着村民和朝拜者们爬起来，每个人的额头上都沾上了尘土，但人们沉浸在宗教虔诚的肃穆之中，都忘记用袖头擦一擦自己的前额。

接着，松拉扎布将要在红格尔寺大殿前高高的石头台阶上设经坛，接受各位乡亲和各界人物的朝拜。据说给活佛朝拜，可以逢凶化吉，消灾灭祸。因为他已经成了活佛，人世间的排辈，对他失去了约束力。以前他会称呼大爷大娘或者爷爷奶奶的长辈们，今天也得前来向他膜拜，接受他的祝福。有些人为了赎一生的罪过，希冀来世的安乐，一出自己的家门，就一步磕一个长头，整个身体五体投地，一直要磕到松拉扎布活佛的脚下。

忽然，一个人出现了，这是一个军界的非凡人物，弄不清楚是什么官职，只看这一身服装就令人震惊！黄泥子的军装上，挂满了五彩斑澜的勋章，两个金黄色的肩章上夹着两颗硕大的红星，这样一个帅气的将军，竟然五体投地，用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丈量着土地，一步一磕地匍匐在了松拉扎布的脚下。松拉扎布高坐在金黄锻子的佛椅上，慢慢伸出了手，在他头顶上轻轻摸了摸，然后闭上眼就没再理他。这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并没有感到受了冷遇，又连着磕了十几个响头才慢慢退下。

轮到了刘洪雄，他睁大眼睛瞅了活佛一眼，忽然发现自己从小的伙伴变了样，他两颊消瘦，眼窝深陷，脸色白里透青，毫无表情，特别是他的眼神，显得那样疲惫而麻木。他早就认出了刘洪雄，可是很快就恢复了佛态，半闭上了眼，眼珠不再转动。他虽然也伸出手摸了摸刘洪雄的头顶，但懒洋洋的，像是摸着一块不值钱的土块一样傲慢和淡漠。刘洪雄好不伤心。

这时，周围虔诚的佛教徒们仍然对松拉扎布表现出了难以抑制的狂热。有的在大声祈祷，有的在哭喊着祈求祝福。他们深躬腰身，长时间地跪着。然而松拉扎布却半闭双眼，对自己的崇拜者们的不屑一顾，连眼睫毛都不想动一下。

已经是晚上了，云霞又一次进了刘洪雄一行的住宅，说：“活佛还在洗礼，再过一柱香，他在大殿里等你们。”

一柱香好长啊，松拉扎布足足又摸过了上百个人的头顶，才让云霞来请刘洪雄一行。

松拉扎布已脱去了黄袍，露出了一件农民穿的粗布青衣，端坐在炕上。刘洪雄和云板小一推门，他像一个年轻小伙子一样，“蹦”地跃起来，脸贴脸地抱住了刘洪雄说：“兄弟，你和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

“哦，可你和小时候大不一样了啊！三十年没见，你成神仙了！”

松拉扎布听出了刘洪雄话语里的讥讽，并不计较，连忙说：“老弟呀，我内心里也悲苦哇！只因为我脖子后有块红胎记，只因为小时候冻了半截耳朵，只因为我家房子座东向西，我就成了个活佛。社会硬把我抬举成了神，我也无奈，只好随之装神扮仙了。但我心里有个准绳，这个角色很不错，好人坏人都不敢惹我，我也趁这个机会多给人办点好事。老弟，你千万别多心，我还是哪个偷撸榆钱儿的松拉扎布呀！”

松拉扎布为了证实他的诚实，把他刚脱下的黄袍摔在地上，说：“这劳什子，我早就不想穿了，可是要脱了它，我说话就不灵了，我就不能给老百姓办好事了！”

刘洪雄和云板小理解他，都发出了会意的笑。这时活佛说：“你们不是有四五个人吗？怎么只来了两个？”

“你们佛门禁地，说女人不能登佛堂，她们没敢来。”

“快，快，快，都一齐来！洪雄，女人怎么啦，谁不是女人养的？咱们的老母亲不是女人吗？那都是伟大的人啊！”

一会儿莲莲和梅花大狗都来了。莲莲走路还大拐着，活佛关切地问：“脚怎么样了？云霞给你的药顶用吗？”随后，活佛让刘洪雄脱了上衣，查看了肚上的枪伤，又抹起腿看了看，恨恨砸了刘洪雄一拳说：“没关系，死不了。我保证你十天后继续去打仗！”

看起来，松拉扎布对刘洪雄一行的情况都了如指掌。他为了让刘洪雄放心，又说：“自从我成了活佛，我就到处行医，四海为家，你不要以为我是卖狗皮膏药的江湖骗子。我把庙里的事基本都交给了大喇嘛，我在乡下找了间土房，潜心研究蒙藏医学，整整研究了三十年，我给十几万人看过病，没有一个没看好的。我除了能哄人决定命运，还会医术，所以，连反动派都敬仰我。”松拉扎布又从红方桌后取出了一叠书籍，封面都是蒙汉藏三种文字的烫金大字，都印着松拉扎布著。他说：“这是我三十多年来的研究成果，每一个字都是经过临床实践写出来的。”松拉扎布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活动起来了，组成了“无比幸福”的字样。两只深邃的慧眼里闪烁着火一般的热烈。

这时，云霞又一次进来，禀报说：“朝拜的人群还在大殿不走，有许多人要大师再摸摸头顶。”

松拉扎布半坐在炕沿边，拿出了毛笔，奋笔给刘洪雄和云板小开了药方，交给云霞说：“你连夜抓药泡制，记着，把药渣别丢了，煎二次更有神效。”

刘洪雄和云板小最关心的是想见佛鼎和云泽。松拉扎布神秘地说：“怎么？你们认识他们？哈哈，那可不是随便见的，他们是共产党西蒙最大的长官，来我这儿，我得保证他们的安全。这样吧，等我做完了这场法事，我安排一次会面。不过，这些天他们很忙，我得征求他们的意见！”

松拉扎布匆匆话毕后就重新穿上了那件金黄色的活佛袍子，又变得面孔沉静，迈着庄严的步伐，走上了庙宇大殿石头台阶的神坛上，又去接受人们的朝拜。

（未完待续）

编校马素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