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丨21世紀經濟報道 21財經APP

記者丨陳潔 廣州報道

編輯丨週上祺

中小城市“零門檻”落戶發令槍已響。

9月以來，河南新鄉市、漯河市發佈全面放開落戶限制的實施意見，只要想在當地落戶，即可在當地落戶。

此前，包括山西晉城等地也已經放開落戶限制。比如，從9月份開始，晉城市行政區域之外願意到晉城市行政區域範圍內落戶的中國公民，持本人戶口簿可在城鎮範圍內任一公安機關派出所申請辦理落戶手續。

而廣西則宣佈，除南寧市、柳州市以外，其他設區市及所有的縣級市、縣城和建制鎮已全面放開落戶限制，基本實現城鎮落戶“零門檻”。

這些城市放開落戶，意味着農村人口落戶城市，尤其是三四線城市，已經逐步沒有障礙，有利於推動1億非戶籍人口在城市落戶。

隨着落戶的逐步放開，擺在三四線城市面前的問題是，能否吸引足夠願意流入的人？

河南的“整體行動”

今年7月，中共河南省委、河南省人民政府印發了《建立更加有效的區域協調發展新機制實施方案》，提出推動鄭州市放寬落戶條件，其他城市全面取消落戶限制。

同時，健全財政轉移支付同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掛鉤機制，完善增加城鎮建設用地規模同吸納農業轉移人口落戶數量掛鉤機制，提高“人地錢”掛鉤配套政策精準度。

這無疑打響了河南城市“零門檻”落戶的發令槍。

目前，河南一共有18個市（不包括縣級市），分別是鄭州、開封、洛陽、平頂山、安陽、鶴壁、新鄉、焦作、濮陽、許昌、漯河、三門峽、南陽、商丘、信陽、周口、駐馬店和濟源市。除鄭州外，多個城市的“零門檻”落戶政策已經逐步落地，新鄉市、漯河市、南陽市等已經發布相應政策。

根據國家發改委發佈的《2019年新型城鎮化建設重點任務》，在此前城區常住人口100萬以下的中小城市和小城鎮已陸續取消落戶限制的基礎上，城區常住人口100萬至300萬的大城市要全面取消落戶限制；城區常住人口300萬至500萬的大城市要全面放開放寬落戶條件，並全面取消重點羣體落戶限制。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查詢河南省的數據發現，從整體人口數量來看，河南省的城市人口數量都不少：鄭州2017年總人口988萬，2018年上漲到千萬以上；南陽市的人口也過千萬，2017年爲1005萬，2018年爲1001萬。此外，洛陽、平頂山、安陽、新鄉、商丘、信陽、周口和駐馬店市的常住人口也都超過500萬。

而按照河南《建立更加有效的區域協調發展新機制實施方案》，這些城市將全部推行零門檻落戶。

其中，9月9日，新鄉市正式出臺《新鄉市公安局關於全面放開我市城鎮落戶限制的實施意見》，提出全面取消社保繳交年限、居住年限等各類條件限制，全面放開在新鄉市所有城區、城鎮的落戶條件限制。

凡在新鄉市居住的公民以本人申請爲主，不附加任何條件，按戶口遷入落戶地址分類登記。需遷入新鄉市城區、城鎮的人員，持本人書面申請、身份證、戶口簿向居住地所在派出所申請入戶，與其共同生活的配偶、子女、父母可辦理隨同遷入。

流動人口下降老齡化上升

爲什麼河南這麼“拼”？

最近這幾年，許多城市的人口落戶政策，從“不情不願”過渡到“趕緊來”，這背後一方面是政策的推動，一方面是中國流動人口的變化。

根據《中國流動人口發展報告2018》，在1990年到2010年，是我國流動人口快速增長的時期，從1990年的2135萬人增加至2010年的22143萬人，年均增長約12%。

這一趨勢在2010年和2015年發生兩次轉折。

首先是2010～2015年的流動人口增長速度明顯下降，年均增長約2%。 從2015年開始，全國流動人口規模從此前的持續上升轉爲緩慢下降，2015年國家統計局公佈全國流動人口總量爲2.47億人，比2014年下降了約600萬人；2016年全國流動人口規模比2015年份減少了171萬人，2017年繼續減少了82萬人。

這使城市快速膨脹的階段已經過去。以河南省爲例，2016年到2017年之間，除了鄭州市的常住人口數量增長達到16萬之外，開封、安陽、濟源市，城市常住人口幾乎與前一年保持相同數量，而其他城市最多也就增長1-2萬常住人口。其中周口市的常住人口還從2016年的882萬，下降到2017年的876萬。南陽更是連續下降，從2016年的1007萬下降到2017年的1005萬，2018年又下降到1001萬。

與此同時，隨着城市生活水平提高，很多城市的老齡化，尤其是戶籍人口老齡化不斷加快。這就導致此前一些將流動人口落戶視爲增加公共服務“負擔”的城市，轉而歡迎這些年輕的“血液”長期落戶。

河南也不例外。數據顯示，2017年，除鶴壁市之外，河南其餘17個城市，年齡在65歲之上的常住人口，已經全面突破10%大關。其中，許昌、漯河、商丘、信陽、周口和駐馬店市，65歲以上常住人口超過12%，駐馬店市達到13%。

三四線城市憑何突圍？

值得注意的是，除鄭州之外，河南其餘城市並沒有GDP超越5000億元的城市。換句話說，普遍是三四線城市。

那麼，這些相對一二線城市經濟不夠發達的三四線城市，推行“零門檻”落戶，能夠吸引足夠多的人嗎？

“一些城市出現‘零門檻’落戶政策，我認爲從大勢來說，國家內部地區、城鄉之間，戶籍將逐步過渡到僅僅作爲居住的登記制度和人口管理的制度，而不附帶公共服務的特權。現在‘零門檻’落戶，與大的趨勢是吻合的。”上海交通大學經濟學院特聘教授、中國發展研究中心主任、《大國大城》作者陸銘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

他指出，在地方政府層面，有推動經濟增長的訴求，人口作爲地方經濟增長的非常重要的生產要素，通過吸引人口落戶本地，將成爲地方經濟拉動的重要力量。“但是，需要考慮‘零門檻’落戶的人口，從長遠發展角度來說，當地是否能夠提供充分的經濟發展和就業增長的空間。如果可以，當然沒問題。”

陸銘提醒，在全國一盤棋的角度來說，未來GDP增長的空間，主要是在特大城市、超大城市和省會級城市和它們周圍的都市圈範圍之內。“如果一個地方違背自己的比較優勢，在地理條件不好的情況下吸引人口，或者政策的效果就差，或者吸引來的人口，不可能持續留在本地發展，從長期效果來說也不會好。”

他認爲，一個地方的人口多少，和產業總量有關。而產業總量與GDP總量，在很大程度上與當地條件有關，當地的條件又與地理有關。

“根據我的研究，一個地方GDP能夠漲得多大，在很大程度上，是由當地距離沿海，尤其是距離東南沿海大港口的距離，或者距離國家級中心城市的遠近決定的。換言之，距離大港口特別是東南沿海大港口和國家級中心城市越近的地方，越有可能成爲GDP增長越快的地方，這些地方人口有比較持久增長的動力。”陸銘說。

不過，河南城市的另一個特點是，常住人口很多，但城鎮化率不高。如果能夠推行“零門檻”落戶，一些城市或許能繼續享受“人口紅利”。

但是，很多城市人口，尤其是三四線城市的人口的快速上漲勢頭，即使放開“零門檻”落戶，恐怕也已經無法再持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