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河(節選)

李建臣

童年最難忘的記憶,是故鄉的那條河。

最早的記憶,是跟隨母親去河邊洗衣。我的任務,就是把母親洗好的衣服晾在石頭壘就的大壩斜坡上。

長大一些,那條河便成了小夥伴們玩耍的天堂。那個年代,物質匱乏,孩子們所能追逐的,就是青山綠水,蛙聲蟬鳴,魚蝦泥鰍,蜻蜓紙鳶,在大自然的懷抱中編織着五彩斑斕的童年。

夏天,大家在河中盡情嬉戲。時而魚翔淺底,時而蛟龍出海,你追我趕,常常流連忘返,哪裏還顧得上家長的訓斥和老師的告誡。至於蚊蟲叮咬,那更是家常便飯。

冬季,除了堆雪人、打雪仗,孩子們更喜歡到一望無際的冰面上打滑跐溜或支冰車。打滑跐溜一般選擇有坡度的冰面,從上到下會滑出很遠。也有人會坐在爬犁上滑下去。但這些玩法常常爲冰車族所不屑。冰車是一種東北地區小朋友特有的自制玩具,又叫單腿驢,結構簡單,驅動靈便。蹲在上面,穿行於白茫茫的世界,勢若脫兔,憑虛御風,愜意無限。只是在冰車上蹲久了腿有些喫不消。小朋友不管那些,有時玩得興起,會一口氣支出十多公里。在零下二三十度的氣溫下,手腳時常凍得皴裂。若要緩解凍傷,輒須再用雪來搓,很是遭罪。但再相約去玩時,遭罪的事便忘得一乾二淨了。

故鄉情是一種奇妙的情結。我常想,人們爲什麼會有“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的情感,爲什麼會有“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的心境,爲什麼會有“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的情懷,爲什麼會有“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的慨嘆?

這是因爲,在我們最初睜開好奇的雙眼,去認識、理解和感悟這個世界的時候,是故鄉給了我們滋養、歡樂、希望和信念。它開啓我們人生旅程的起點,確立了生命價值的航線。它把我們的稚嫩,緊緊裹進它溫暖的懷抱;把我們的根,永久鐫刻在故土的青史間。它把厚重的文化情懷根植在我們的基因裏,讓我們無論身在何處,都無法抹去烙在靈魂深處的故土印記;它把對兒女博大的愛融化在我們的血液中,讓我們走遍天涯海角,也掙不脫闖進夢境的金色華年。特別是當我們漂泊半世,蹉跎歲月,飽嘗人世的甘苦與冷暖,帶着難言的傷痛與疲憊,去尋覓精神的慰藉和心靈的港灣,我們會情不自禁地想起無憂無慮、不識愁滋味的日子,會不由自主地思念滋養我們的故土、給予我們力量的生命莊園。也正因如此,故鄉才成爲了我們奮鬥的動力、情感的依託、信念的支撐。此情可待成追憶,夢啼妝淚紅闌干。

外面的世界雖然精彩,但生命之根永遠在故園。多年來,我去過塞納河,到過萊茵河,走過多瑙河,領略過哈德遜河。但最令我魂牽夢繞的,還是故鄉那條彎彎的小河。(圖:白夜不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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