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几句上影老演员白穆。讲到白穆,估计影迷们津津乐道的是他在老版《南征北战》扮演的敌参谋长那句“这不是我们无能,而是共军太狡猾”的台词,说参谋长为战败辩解也好,安慰敌军长也罢,总之心里不服输。珠影1964年片子《逆风千里》中也是类似角色,这个被敌吹捧为“千里驹师”的师长明明战败了、当了我军俘虏后,还认为国军在整个东北战场节节推进,梦想重建“千里驹师”。于是指使特工处长逃跑,去搬救兵;他暗示副师长装病耍赖,拖延小分队进程;阴谋被揭穿后,他还想点火为号,联络敌机,妄图逃脱。由他挑起的种种矛盾,确实给小分队完成押送任务造成了困难,给指导员制造了一系列麻烦。17年时期电影中的国军将领,多为一触就溃,一打便倒的草包形象,白穆演的这两个国军将领不一般,演出了敌人的反动本质,演出了人物不甘心失败的心理特征。

白穆从艺前是裁缝学徒,邮局和印刷厂打杂工,因爱好文艺,17岁迷上演戏。从最初的中国旅行剧团搬道具、提台词,被剧团创始人唐槐秋女儿唐若青讥笑为“赶快滚下台去”的龙套,到1943年加入苦干剧团后,舞台艺术上的真正新开端,解放前共演过60多部话剧。他从1947年参拍万方影片公司《风月恩仇》商人开始,到2009年中影集团《建国大业》中的老绅士为止,60多年银幕生涯中参拍的39部影片,不说解放前的3 部片子,单就解放后电影角色,多半是反角或有问题人物,就是《两个巡逻兵》中难得和冯笑一起演解放军巡逻兵,也是被傅伯棠那个特务男扮女装轻易过关、因思想麻痹受到处分的边防战士,哈。

白穆演反角见长,也称得上是反派大腕。但一个不正常的现象是,讲到白穆往往说的是他生活中的趣事,正直的乐天派、爱跟美女演员开玩笑之类轶事,真正涉及他电影方面的极少。造成白穆的反角除了那个参谋长,有问题人物除了《不拘小节的人》中的那个作家等少数角色外,其他似乎没多大印象的原因,难道是演技不如陈述、程之、于飞、董霖“上影四大坏蛋”吗?我看未必,只能说各具特色。

那什么原因呢?我个人觉得,一是跟形象有关,白穆本人的形象是比较淳朴憨厚的。看了他的《农家乐》中造谣惑众,弄得村民们人心惶惶的破落地主,《淮上人家》中试图拦住村民、不让上船抢粮的恶霸地主,抑或《燎原》《大泽龙蛇》中仗势欺人又随机应变,《药》中虚伪狡诈的夏三爷等片各类土豪劣绅,不知网友们有否这种感觉,尽管白穆演的各不相同,但总感觉形象上质朴了一些,角色有点“恨”不起来。而《苦恼人的笑》中,被张文蓉那个女叼烟人将肛门表放入口中,被愚弄的老教授形象,则会使我们深表同情和叹息。

再一个,我觉得跟白穆内敛的表演风格和扮演的角色有关。他扮演的电影反角,往往不是张牙舞爪、凶相毕露的那类,而是潜伏、策划的幕后隐藏人物。如《祖国啊母亲》中玩弄阴谋,妄图与王爷一起制造分裂活动的国民党特派员;《谁是凶手》中的特务张万寿,用砒霜差点把蒋锐那个社长毒死了,张万寿是让富农“高笑鸥”出面买砒霜,策划后进行破坏的,导致公安人员侦破初期的视线却落在蓝谷那个社员上;《难忘的战斗》中的军统特务陈福堂,也是以经营粮行做掩护,由城里下乡潜伏来到太平集。当工作队告知粮行改为代办行时,他表面上唯唯诺诺,满口应承,暗地里对焦晃那个副区长既威胁又拉拢,不动声色地与山上匪军策划反革命暴动阴谋。

白穆银幕上演的那些有问题的人物,则带点习惯成自然的讽刺喜剧色彩。《不拘小节的人》中的李少白,那作家总是讽刺别人,却对自己的错误视而不见,搞得陪同的文联主任,老是替他道歉赔礼交罚款,而作家依然我行我素,看到这样不拘小节的人,女朋友黄宛苏自然退避三舍了,哈。记得80年代初潇影片子《星星星》中他演寇振海的老爸,一个不愿改进工艺的皮鞋厂领导角色,总是习惯性地认为厂里的皮鞋得过奖,产品过硬,儿子相亲也要他穿上这种已经不合时宜的皮鞋,结果闹出了一连串的尴尬和笑话(大致记忆吧)。早期片子《春满人间》中,他那个外科主任和白杨的医院党委书记,在如何抢救卫禹平那个被严重灼伤的钢铁工人方案上,也是固执己见,一味迷信旧医学文献,不能摆脱各种习惯势力的影响,不敢大胆设想挽救病人,不走群众路线而搞个人主义。

那年代的电影反角,较多地带有夸张化表演。当然对于演员来说,也有“这不是我们表演无能,而是上层要求这样”的无奈,影迷们也就习惯性地接受、欣赏了这类表演,看到白穆这类不受概念化束缚,不去任意捏造,侧重于刻画内心世界的反派,反而印象不太深了,而这恰恰是他的表演特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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