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天,组联部的聂鑫汉对我说,一位业余作者拿着两本自己写的书来了,问我是不是见一下。随后,他又坦然地作了自我介绍:我叫谭进军,是市自来水厂的工人,楚荷是我的笔名,但我不是作协会员,哪一级都不是,今天带这些书来,是想请你们发给市里的作家看看,并请帮忙搜集一下意见,为我下一歩写作提供一些帮助。

原标题:《收获》微信专稿 | 楚荷印象(孙南雄)

楚荷,男,原名谭进军,中国致公党党员,中国作协会员,湖南湘潭县晓霞山人,现住湘潭市。

楚 荷 印 象

孙南雄

与楚荷交往已近20年了。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2000年,那时我是湘潭市的文联主席。

那天,组联部的聂鑫汉对我说,一位业余作者拿着两本自己写的书来了,问我是不是见一下。接过递到手头的书,一看,是三峡出版社出版的稻草人长篇小说丛书,厚的一本是《梦里春秋》,薄的是《棋王》。我浏览了一眼作者的名字:楚荷。

难得!我心里一阵高兴。

这些年来,湘潭文艺界最强的是美术这一块了。他们人才济济,实力雄厚,在省内各地州市中一直稳坐头把交椅。而弱项恰恰是文学,现在冒出个能连出两部长篇的作者,怎能不见呢!我二话没说,去了组联部。

组联部满屋烟雾缭绕,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埋头抽烟,那烟缸里已有好些个烟头了。烟鬼,这是我的第一印象。见有人进来,他抬起了头,一张似方还圆的脸有些憔悴,额头倒挺高宽,不大的眼里,清晰地显着条条血丝,看来是个经常熬夜的角色。鑫汉急忙去开窗户,他赶紧拭黑了烟,歉意地笑了笑,露出有些焦黄的牙,那是该死的烟熏的。鑫汉向他介绍了我的身份,他很平静淡然地伸手与我一握便松开了,全然没有一般人见到领导时那种特殊的表情。不知怎的,我一下对他有了一种知音的感觉。因为我自己平日里见到领导也是这样,都是人,没有觉得对方比我高贵。随后,他又坦然地作了自我介绍:我叫谭进军,是市自来水厂的工人,楚荷是我的笔名,但我不是作协会员,哪一级都不是,今天带这些书来,是想请你们发给市里的作家看看,并请帮忙搜集一下意见,为我下一歩写作提供一些帮助。冲着他那份不卑不亢的坦然和直率,我爽快地答应了。

在接下来的交谈中,我了解了他的大致情况:高中毕业差几分没能进大学,只好进技校,毕业后在电机厂当了翻砂工。三年后,调到了湘潭自来水公司三水厂。在水厂期间曾在联防队当过队长,协助当地派出所分管成衣、布匹、蔬菜三个市场,以至被人们喊成“谭市长”。他爱好文学,1989年在《湖南文学》上发过短篇小说后,又陆续发过一些作品。1992年停笔。他说他想发财,写作不赚钱,就没写了,做生意去了。谁知几年生意,亏得一塌糊涂,只得不做发财梦了。直到1997年,才又开始动笔,便写下了眼下这两本书。

我想更深地了解他,在我不断地提问下,他毫无保留地一一作了回答。言语机智而生动,即便是谈到自己或人间的一些苦难和不公时,也常常用的是诙谐和调侃的口吻,引人发笑之余,是更多的思索。我当时想,他的行文是不是也是这样的风格呢?

接连两天,我一口气将他的两本书看完了,那些文字犹如听他谈话一样,让人愉悦又启人追究,总的感觉不错。尤其是《梦里春秋》中,有多处,可见他本人经历的影子。从主人公所处的家庭状况、社会环境和面对的各式人物的具体描写中,清晰感到作者是在对人性和良知进行探究和思考。尽管有些地方还略显稚嫩,但方向无疑是正确的,其探究是宝贵的。

于是我和鑫汉商量,决定为他这两本书开一个研讨会。研讨会上意见纷纭。听到肯定的,他浅浅一笑,听到批评的他也不辩解,只是用心地记录下来。他的这份淡定不由让我高看他一筹。

我也是文学爱好者,从那以后我与他的交往日趋频繁。

不久,我从主席的岗位上退了下来。许多人依然叫我孙主席。我不喜欢,已经是老百姓了还称什么主席!有一天他请人写了幅卷轴给我,写的是他送给我的诗。我很喜欢诗前面的一段话:“阴错阳差,先生居然为官。今阴不错阳不差,先生复为民,无须清溪洗耳,楚荷以为可喜可贺,故作诗贺之。”他还说:“从今以后我不再称你为主席,叫你孙公,既是孙子又是爷爷,两头都兼了,合中庸之道。

我与他年龄相差近30岁,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这么多年中他创作了不少长、中、短篇小说,几乎每一部作品从初稿到定稿,我都是第一读者。印象深刻的就有《兄弟》和《黑马》,这两篇都是发在《飞天》后又被《北京文学》转载,此外还有《石头记》发在《红岩》、《打雷了,下雨了》发在飞天、《老莫》发在《小说界》,至于《月女》、《菊子》、《落地为兄弟》等发在何处就记不起来了。这些作品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主人公都是社会底层的人物。在湘潭文学界,大家都认为他是一个关注底层人物命运的作家。

这与他平日里结交的人密切相关。除开工人、农民外,还有学者、文艺家、教授、官员,即便是街边小混混、吸毒者、劳改释放犯,他都敢于与他们打交道。记得他有次拿出一卷香烟包皮纸给我看,上边密密麻麻写着字,他说这是一个监狱犯人写的情书,坐牢时递不出去,只好积攒起来。知道他是搞写作的,便送给了他。甚至有一次他问我敢不敢去见一个黑社会的大哥,说那“大哥”会到他家喝酒扯谈。不过在他交往的人中,更多的还是工人,特别是下了岗的工人。他自己就是工人,他的老婆就是下了岗的,家又住在纱厂旁边,耳闻目睹那些下岗工人的窘境,他自然充满了同情。他自己本身就是穷人,经济上帮不了下岗工人多少忙,但在精神和舆论上,却不惜为他们大声疾呼。目的只有一个:让工人兄弟的日子好起来。兴许正是有了这些五光十色积累的底气,他笔下的社会生态才显得那么真实,栩栩如生。

他常常向我讲起与底层人物交往中的体会,他说:底层的凡人比英雄更能代表这个时代的总量。在许多人眼中底层人世俗、低趣,甚至丑陋,其实这只要剥开这些外壳,就可以发现他们内心深处的善良与无奈。他还说,苦难使人成长。这些年来社会的变革也让底层人开始渐渐成长和成熟。他创作长篇小说《苦楝树》(见《当代》2005年2期)、长篇小说《工厂工会》(见《当代》长篇小说选刊2009年5期)长篇小说《江城民谣》(见《莽原》2018年2 期)就是要写这种极度困境中的成熟和成长。每一篇他都写得很认真,当然也很辛苦。一部长篇,白天黑夜写上一两个月,人瘦了,眼眍了,恶心得直吐清水。他认为真正的作家应该有一种担当,就是要找出社会的不足,为社会变得美好,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他是个烟鬼,还嗜酒如命。一位也写点作品的领导,多次找他为自己的文章写评论。他挖空心思以种种理由推脱都不成功。最后只得说:如果给我一百瓶“邵胡子”就写,谁知那领导居然照办了。事后他为自己这恶作剧窃喜不已。我笑他做法太俗。他不以为然地说:我本来就是一个俗人。

近几年他这个俗人有些走红,先是被民主党派拉进去成了致公党党员,接着又成了市政协委员,如今又成了省人大代表。他说这不过是让我有机会替底层说几句话,上边爱听就听,不听也没办法。除了参加人大组织的活动,他一切如常。也就是说,他还是他。

他还喜读古文,常常用文言写些小玩意自我欣赏,自我陶醉。还说哪天要用文言写篇长点的小说给我看。他写过一首自题的小诗,我就以他这首自题小诗作为本文的结束语吧:

河岳育正气,

悲天悯人心,

天赋莲花骨,

横眉对优伶。

2020年春节,《收获》微店合作的百事汇通快递于1月16日停止收件。春节期间微店下单,将于春节假期后发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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