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觉得我不仅仅可以去看帕蒂·史密斯的演出,也可以沿着她的道路去寻找她当时的文艺之旅,所以我提前一周就到了巴黎,我也在她曾经待过的花神咖啡馆去待过一个下午。她崇拜的人,包括兰波、魏尔伦都生活在巴黎,帕蒂·史密斯曾经很虔诚地去巴黎看过兰波的墓地,甚至花重金买下了兰波以前经常去的一个海边的摇摇欲坠的咖啡馆。

大家好,这里是由看理想和大内密谈共同出品的《中国摇滚小史》。

8月18日傍晚7点半左右,2019年帕蒂·史密斯的个人演唱在巴黎的奥林匹亚剧场举行。演出是8点开始,我7点多到的时候门口已经布满了人,有很多是年纪比较长的人,甚至是头发花白的一些老姐姐。

为什么要去巴黎看帕蒂·史密斯的演唱会?

作为一个摇滚乐迷来讲,帕蒂·史密斯永远是我的精神偶像和女神,但是我从来没有看过她现场的演出,我去过很多国外的音乐节,但都没有碰到过帕蒂·史密斯。

这几年我们喜欢过的一些经典的音乐人都陆续去世了,比如说莱昂纳德·科恩、大卫·鲍伊等等。这个星球上曾经光芒四射的那些人正在一个一个地离去,地球会变得越来越荒凉。

莱昂纳德·诺曼·科恩(Leonard Norman Cohen),早年以诗歌和小说在文坛成名,后来成为歌手。代表歌曲有《Hallelujah》(哈利路亚)、《Famous Blue Raincoat》(著名的蓝雨衣)、等。被《纽约时报》赞誉为“摇滚乐界的拜伦”

大卫·鲍威(David Bowie),英国摇滚歌手、演员

帕蒂·史密斯今年已经73岁了,她作为一代朋克教母,活过了她身边所有同时代的人,我还是想在有生之年看一场她的演唱会。

我在大学时代盲淘淘到的第一批打口带里面,就有一张是帕蒂·史密斯的《Gone Again》。

我是被穿着风衣长发的封面照片所吸引,买回家之后听了两三遍,都没有听清楚这是一个男的还是一个女的,但非常迷人。

后来就自己上网页查资料,知道原来她是帕蒂·史密斯,而且在刚出《Gone Again》那张专辑的时候,她已经是非常顶级的摇滚乐艺术家了。

后来就开始回溯,听她以前的音乐,包括像最著名的《Horses》那一张,系统地去了解这样的一个人,会觉得她的音乐里面一直有一股特别坚韧又柔软的力量喷薄欲出,给我非常强烈的感觉。

我觉得艺术家就是要有这样的力量才可以称其为一个艺术家。

与帕蒂·史密斯一起的文艺之旅

帕蒂·史密斯也是一个小镇姑娘,她家境很贫困,但是一直很喜欢读书,喜欢诗歌。她去了纽约,在那边很苦地打工,在咖啡馆里面刷盘子,去书店里面帮人录账等等,但是她一直在写诗和写歌,找到一些机会就在酒吧里面读诗,慢慢又开始做音乐。

她出了一本书,就是讲她那段生活,叫《只是孩子》。

理想国2017年出版

《只是孩子》讲述了帕蒂·史密斯与罗伯特·梅普尔索普的爱情,以及他们是如何走上艺术道路的。

这本书得了国家图书奖,是讲述帕蒂·史密斯和她当时的摄影师男朋友怎么样在60年代到80年代住在切尔西旅馆里面,他们艰辛但璀璨的文艺之路。

这本书也由理想国出版过,在国内有很多受众,产生了很大影响。

我也是这样一直在文本里面,在音乐里面去按图索骥的寻找这位所谓的朋克教母、文艺女神,她的艺术之路。

然后恰好在2019年的时候有巴黎这一场演出,帕蒂·史密斯跟巴黎的关系也是非常紧密的,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是最早受诗歌的影响而走上文艺的道路。

她崇拜的人,包括兰波、魏尔伦都生活在巴黎,帕蒂·史密斯曾经很虔诚地去巴黎看过兰波的墓地,甚至花重金买下了兰波以前经常去的一个海边的摇摇欲坠的咖啡馆。

兰波,19世纪法国著名诗人,早期象征主义诗歌的代表人物,超现实主义诗歌的鼻祖。

在帕蒂·史密斯的另一本书《时光列车》里,她详细地记录过这些故事。

理想国2017年出版

《时光列车》是帕蒂·史密斯继《只是孩子》之后,再次奉献给世人的一部回忆录。作者将本书称为自己的“人生路线图”,全书包含二十则随笔,又如同二十个悬浮的车站,串联起她周游世界时曾流连过的咖啡馆或其他地点。

我觉得我不仅仅可以去看帕蒂·史密斯的演出,也可以沿着她的道路去寻找她当时的文艺之旅,所以我提前一周就到了巴黎,我也在她曾经待过的花神咖啡馆去待过一个下午。

花神咖啡馆是巴黎非常文艺的一个咖啡馆,也是当年萨特和波伏娃约会的地方。

巴黎有很多这样的公共空间,有很多的文艺的神话和传说,包括花神咖啡馆旁边的双偶咖啡馆,也是当年海明威等人谈论文学的地方。

巴黎左岸的艺术和文化氛围当时影响了几代人,也促成了很多的文学作品。

我坐的位置是她1990年和安特卫普六君子之一的安迪·穆拉米斯特当时坐过的那个位置。

“安特卫普六君子” (The Antwerp Six) ,是指上世纪80年代初在欧洲时尚界崛起的六位比利时设计师的总称。

90年代,他们坐在那聊天,后来就开创了一系列暗黑风格、中性系的时装,引领一代潮流。

在花神咖啡馆发呆的那个下午,我也有在想,她一直是在现实世界里去践行着自己的文学、文艺的梦想,去致敬自己喜欢过的文艺大神,又用她自己的能量把这些人的声量扩大出来,让更多的人去知道。

我也去了她曾经去过的莎士比亚书店,莎士比亚书店也很有名,而且很多作家在那驻留过,写过很多关于它的书,但现在已经沦落成了一个网红打卡点的地方。

沿着书中路线,我去到以前帕蒂·史密斯经常去的蓬皮杜艺术中心,包括凡尔赛宫等等。她去过的地方,她之前有写过的地方,我几乎都去绕了一圈。

如果是作为一个过客,作为一个路人,你可能就是这样匆匆一瞥,觉得它跟其他的书店,或者是跟其他的咖啡馆也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当你心里揣着这些故事典故和你向往的这个精神世界的生活的时候,你还是会觉得这里跟其他的地方是不一样的。

做一个单纯闲晃的文艺青年,

是难以感受活着的特殊意义的

总体来讲,这种走走晃晃还是会让人觉得当一个文艺青年太容易了,你可以在书店门口拍一张照片,发到朋友圈里面,很多人去点赞,但又能怎么样呢?

在前两天的闲晃里边,我也有一点怀疑自己:我就做这样一个闲晃的文艺青年了,它很容易,但是它不沉重,让你感受不到自己活着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关于这一点,因为自己最近也在考虑自己的选择或者说是方向——做一个纯粹的创作者?还是一个有职业规划的人?

这些疑问一直在伴随着我,在我的旅途当中,这些情绪会放大,也希望能够寻找一些启示。

这个启示的到来是在8月18号晚上帕蒂·史密斯的演唱会开始的那一刹那,好多事情就没有那么怀疑了。

帕蒂·史密斯开场的时候就用非常大的能量演唱了那首非常著名的《People Have The Power》。

所有人都拍手站立,你要想象,其中有一半的人都是年过半百的老滚青。

在舞台上的帕蒂·史密斯73岁,但是非常有活力,一举一动,你就会感觉到时间在她的生命里流过,留下的全都是有质感的东西,这些质感在她素简的着装、随意披散的白发,在她坚定的眼神和说笑之间就流露出来。

你能够感受到这个人的能量。

像《people have the power》这样的歌,不仅仅是帕蒂·史密斯的一首作品,它被拿到联合国等等很多地方,用来做环保、社会议题的一些诉求。

一个艺术家的个人能量,其实可以影响和推动一个时代往前发展的。

帕蒂·史密斯在演唱会上致敬了很多人,比如说她很喜欢的吉姆·莫里森。

乐队“大门”(The Doors) 的主唱,大门是20世纪60年代最重要的乐队之一

兰波、吉米·亨德里克斯,滚石的贾克尔——她很巧妙地去模仿了一下他(贾克尔)说话谈吐的那一个瞬间,很传神——还有鲍勃迪伦等等。

吉米·亨德里克斯,被公认为是摇滚音乐史中最伟大的电吉他演奏者

她向世人展示的是她完全真实的内心世界,以及她当年被哪些人所影响过,才成就了现在的她。

她的乐手都是一些比较老的乐手,无论是琴还是贝斯还是鼓,其实都不是现在那种很新潮的类型。作为偏老式的摇滚,甚至是有一点布鲁斯的感觉。

她有长篇的叙事,也会有大量的非演唱的念白、朗诵和独白。

她唱了几首和巴黎有关的歌,比如《1959》,这首歌其实是非常叙事的,是关于巴黎早年的一些社会运动和青年人的热血,用比较冷静旁观的方式去阐述。

再之前,一些更经典的歌,比如《Horses》,她也做了现场版本的演绎。

她自己弹吉他,全程十几分钟只有一个和弦,但跟乐手的伴奏,包括氛围的带动,包括节奏的转换,包括整个气氛的延展都非常完美。你就觉得,一个和弦原来可以这么神奇。

演唱部分、舞台表演的部分真的是满分,对一个73岁的人来讲,火力、持续力、凝聚力全都非常棒。

在《Horses》的带动下,整个舞台,包括舞台下面全都沸腾了。那一刻你就觉得这个人何其伟大,因为她一直是在穿西装,打扮得非常中性,包括说话、谈吐、首饰也都非常中性,有一点大祭司的神圣感。

但是唠家常的时候,她就随手编她的长发,把它编成麻花辫,那一刻就是在讲自己生命中的一些过往,所以写了哪些歌等等,又很日常,你会觉得她很亲切。

她的亲切和她的庄严可以瞬间转换。

她的每一次出现,

都在我人生的重要节点

帕蒂·史密斯后期的作品也很影响我。帕蒂·史密斯的那张打口带是我买到的第一批打口带,包括我当年写下的第一篇可以发表的乐评,写的就是《Gone Again》这张专辑,发表到了通俗歌曲的一个小豆腐块上,开启了我的乐评人之路,包括音乐记者之路。

她是开启的一个按钮 ,但这个按钮并不是说在开启之后就失效了。

帕蒂·史密斯的很多张专辑都是很偶然地掐到了我人生比较重要的一个节点上。比如说2012年那张《Banga》也是沉寂了很久之后出的一张专辑。

很多人都会觉得2012那一年非常特殊,因为之前有一部科幻电影《2012》,包括有预言说2012年是人类世界的末日,在“末日说”的背景下,帕蒂·史密斯发表了《Banga》。

同年,鲍勃·迪伦和莱昂纳德·科恩都发表了专辑,全部都是关于未来世界,就是我去世了或者我死了,摇滚的世界消失了,那我该怎么办的问题,大家不约而同地探讨了末世。

那会儿我自己也比较消沉,2012年,作为一个摇滚青年,D22是在那年倒闭的,很多摇滚乐队是在那年解散的,内心向往的理想主义的东西是在那一年破碎的。

但是,就是在这一年年终的时候,你听到了《Banga》这张专辑,它里面有一首歌叫《Amerigo》,就是发现美洲新大陆的那个人的名字,也代表美国。

她一直在这首歌里在说,你怎么样去告别旧的世界去发现一个新的大陆,然后Wake Up !Wake Up!

这首歌在当时给了我非常多积极力量。

在2012年之后,我也开始做关于民谣的推广、演出等等,你会觉得音乐不仅仅是在俱乐部里,不仅仅是在年轻人的反叛和躁动里,你有一个新的大陆,我的新大陆就是民谣。

当时我去跟周云蓬、野孩子、小河、万晓利等等,我们一起去“走唱”,去台湾、去香港、去法国,去全国各地巡演,那个时候其实乐队巡演还不是一个常态。巡演是那个时候从这些民谣音乐人肩挑手扛的走唱开始的所谓的巡演的雏形。

你精神世界的新大陆在哪呢? 它可能不仅仅是在一个城市最热闹的、最时髦的俱乐部,它也在江湖、在山海、在土地。

后来帕蒂·史密斯又出了非常多的现场专辑,跟不同的音乐人的合作,包括自己的新歌等等,一直保持着持续旺盛的演出和出专辑的节奏。

包括她又写了一本非常有重量的书叫做《时光列车》,回顾她后来离开纽约之后的一些生活,那本书也很影响我。

你如果有感觉你就一直去坚持输出,这是一件无比正确的事情。

因为我也看到过很多人,有很好的才华和表达能力,但是中途会放弃,比如说因为一些现实的问题、身份的转变,或者是生活的窘迫等等,会改变自己。

但帕蒂·史密斯无论经历过什么,都在坚持创作,包括她生活中经历过很多次痛苦的离别,她的男友的去世、丈夫的去世、弟弟的去世等等。接连遭受这样的打击,但是她依然生命力非常顽强地在创作和表达的一线。

这些创作和表达也是一种梳理和疗愈自己的过程。当她去写这样的书的时候,当她去唱这样的歌的时候,她其实也在给自己疗伤。

大部分的音乐、诗歌、文学其实很多都是在梳理自己内心的这些困惑和创伤,这些输出也会变得非常有价值,这个就回应了我一开始作为文艺青年在巴黎闲晃的疑虑。

你如果只是表达生活中美好的这一部分,我喝咖啡、我逛书店、我去左岸溜达,它是很文艺,但是非常的轻浮。因为这个东西人人都可以得到。

并非人人都能得到的东西是什么?人人避之不及的东西是什么?

是内心的黑暗和痛苦。

你去挖掘它们,才能够变成你创作的宝藏。

所以这一趟巴黎之旅,包括去看帕蒂·史密斯的演出前后心路的变化,希望跟喜爱音乐的朋友们分享。

我们别被太容易的生活所迷惑,还是要不停地去翻检自己,去输出自己,去自己的内心寻找那些可能是黑暗甚至痛苦的东西,它才是你生命中最有力量的那个东西。

你只有正视了这些,你才能找到自己所谓的生命的意义。

快乐很容易痛苦很难得,让我们一起去正视我们自己心中的这些真正的财富。

只是孩子

帕蒂·史密斯 著

这是爱的夏天,也是躁动的夏天,一次在布鲁克林的偶遇,将两个年轻人引向了艺术、奉献和启蒙的道路。

日后,帕蒂·史密斯会成为一名诗人和表演者,罗伯特·梅普尔索普则将自己极具挑衅的风格对准摄影。而此时,他们只是两个饥肠辘辘的年轻人,在城市中穿行,被纯真和热情所裹挟。

《只是孩子》以爱情故事开始,以挽歌结尾。它是对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纽约的一次礼赞,那时,这座城市正在逐渐发展为西方世界的文化之都。这本书记述了它的富庶和贫穷,也描摹了它的混混和恶棍。它讲述了一个真实的神话,勾勒出一幅正在向上攀登的年轻艺术家的画像,而预示着名望降临的序曲也随之奏响。

时光列车

帕蒂·史密斯 著

《时光列车》始发自伊诺咖啡,在这间她每天早上都会造访的格林威治村的咖啡馆里,史密斯啜饮着黑咖啡,观看当今世界的蜃景,怀揣对事物过往面貌的眷恋,不时埋头进笔记簿里奋笔疾书……她流畅、精妙的笔触,带领着读者在梦境与现实、过去与当下之间穿梭。

跟随着作者所提供的漂移不定的路线图,我们得以不断接近她生命中那些重大事件的核心,和她共赴堂吉诃德式的冒险,并将最终与她共同凝视痛失爱侣——吉他手弗雷德·索尼克·史密斯——之后所无法弥补的生命黑洞。作者多年来拍摄的黑白宝丽来照片穿插在书页之间,仿佛来自旧日时光的护身符。本书再次证明了帕蒂·史密斯是当今艺术家中最为独特与非凡的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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