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美国总统特朗普来说，众议长佩洛西就像一根扎在他背上的“芒刺”，时不时会让他吃痛。先前，当他在越南河内与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会面时，佩洛西在国内领导众议院投票通过一项议案，阻止特朗普宣布“国家紧急状态”，欲借此绕过国会调拨经费修墙。现在，当他在纽约联合国总部开大会时，佩洛西又在华盛顿国会山策动弹劾。

佩洛西24日宣布，众议院对总统特朗普发起正式的弹劾调查。佩洛西说，总统必须为他的乌克兰丑闻负责。

特朗普似乎来到总统生涯中的“至暗时刻”，他也由此成为美国历史上第4位不幸与弹劾“碰撞”的总统。志在连任的特朗普能挺过这场弹劾危机吗？

逆转

从特朗普就职的第一天起，民主党就在编织“弹劾梦”。遗憾的是，这个梦只能做，却难圆。无论是劲爆的“通俄门”还是刺激的艳星封口费，抑或说不清道不明的妨碍司法公正、商业与公职之间的利益冲突等等，都没法给特朗普扣上“弹劾”的帽子。

今年初，民主党接管众议院后，议长佩洛西就弹劾这一话题更加小心翼翼，避免触碰。她在3月份时还不屑地说，弹劾特朗普“不值得”。对此，外界曾猜测，佩洛西并非不想弹劾，只是考虑到民主党内部的分歧，以及生怕提出弹劾议题可能“搬石砸脚”。

谁知半年后，那个曾说“不值得弹劾”的佩洛西却出现惊人“反转”，扣动弹劾调查的“扳机”。是什么让她和民主党突然有了底气和信心？

美媒认为，特朗普近期被曝光的乌克兰“电话门”显然是一个转折点，也是民主党等待多时的一个绝佳机会。

“特别是特朗普承认曾试图对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施加影响以便让后者调查（前副总统、民主党总统竞选人）拜登，与此同时还冻结了美国对乌克兰的军事援助。这番供认不讳使得民主党的弹劾呼声高涨，达到一个临界点。”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称，于是有了众议长佩洛西的最新宣布。

有评论调侃，特朗普亲手给民主党送上弹劾“弹药”。

被民主党拿来“打弹劾牌”的乌克兰“电话门”也被戏称为“通乌门”（Ukraine-gate），自从被美国《华尔街日报》9月20日披露后就持续发酵。

事件缘起一名来自美国情报机构的举报人的内部投诉。这名举报人表示，特朗普曾向一名外国领导人施加不当压力，要求对方调查一名政治对手。举报人投诉的内容及举报人的身份目前均不为外界所知。

据《华尔街日报》报道，特朗普在7月份与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的电话交谈中曾8次施压，敦促其与他的私人律师朱利安尼合作，调查2020年大选民主党热门竞选人拜登的儿子、曾在乌克兰一家天然气公司担任董事的亨特·拜登。朱利安尼暗示，拜登在担任副总统时曾致力于使这家乌克兰天然气公司免遭腐败调查。

美国媒体普遍认为，这起投诉涉及特朗普与乌克兰总统的互动，目标很明确——打压民主党热门总统竞选人拜登的竞选势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纽约时报》9月23日又爆料，几乎在施压乌克兰总统着手调查拜登家族的同时，特朗普政府决定暂停向乌克兰提供2.5亿美元的安全援助。

报道指出，这些消息的披露无疑加大了民主党人弹劾特朗普的压力。众议院情报委员会主席、民主党议员亚当·希夫在接受采访时公开表示，如果特朗普的确以对乌克兰援助交换对拜登家族的调查，弹劾“也许是唯一的解药”。

24日当天，佩洛西表示，特朗普的行为背叛了就职誓言，背叛了国家安全，背叛了选举的公正性，总统必须承担责任，“无人可凌驾于法律之上”。因此她宣布，众议院议员们对总统进行正式的弹劾调查。

利弊

关于民主党为何现在针对特朗普启动弹劾调查，《华盛顿邮报》分析了两个因素。

第一个因素是，民主党人认定这起事件“明白易懂”，发起调查能获得民众支持。

在民主党人看来，比起此前“通俄门”调查报告中对特朗普含糊其辞的指控，最新发生的“通乌门”可以对总统提出非常明确的指控，诸如特朗普拒绝依法向国会提供举报人的投诉内容；特朗普疑似把美国的军事援助作为谈判筹码，以换取外国政府对其政治对手进行调查。

民主党人认为，这些是总统不当行为的鲜明例子，现在发起调查足以获得公众理解，尤其是那些对弹劾总统“不感冒”的美国人也会认识到众院采取行动的必要性。

第二个因素是，民主党抓住国家安全做文章，以吸引党内温和派人士的支持。

特朗普施压乌克兰为其提供政治助攻，这对国家安全会构成何种影响？这一担忧让温和的民主党人对弹劾持开放态度，他们从中找到了提出弹劾案的正当性。据《今日美国报》称，一些原先持观望态度的民主党人现在也加入支持弹劾的阵营。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刁大明指出，佩洛西作出这一决定来自于民主党内的共识驱动。众院235个民主党人，现有三分之二支持对特朗普启动弹劾调查，这意味着民主党党内、众议院民主党党团已形成压倒性共识，不得不启动调查。

但是，专家也指出，民主党发起弹劾调查也是一把双刃剑。

“民主党并非没有隐忧。”刁大明说。民主党走出这一步表明其主动把2020年总统大选和国会众议院选举“司法化”，把弹劾议题作为两个选举的重大议题。但是并非所有民主党人和民众都支持弹劾，从以往民调看只有30%的民众支持弹劾，众议院235个民主党人背后肯定有大批反对弹劾的选民。这说明弹劾议题是一个备受争议的议题，民主党如何应付这个局面？因此发起弹劾调查难言对谁有利。此其一。

其二，一旦发起弹劾调查，就必须把事情查清楚，把细节公之于众。“这样不仅特朗普会受拖累，拜登也会被卷进去，对其选举并不利。”

根据美媒披露的信息，被“通乌门”牵扯出来的拜登也不是“一尘不染”。2016年，时任副总统的他威胁说，如果乌克兰政府不解雇总检察长肖金，他将扣留美国向乌克兰提供的10亿美元贷款担保。后来，肖金“果然”去职。据《纽约时报》称，肖金曾调查一家乌克兰天然气公司的总裁，其人也是乌克兰寡头，而拜登的儿子亨特·拜登当时是这家公司的董事会成员。

美媒评论，虽然不清楚肖金被免职时是否仍在调查这家公司，但可以肯定的是，拜登曾吹嘘是自己让他走人。

对此，《华盛顿邮报》指出，正式启动弹劾调查会给民主党带来严重的政治风险。一则授人以柄。特朗普和共和党人能够辩称，距离大选仅剩一年多时间，民主党人为党派利益折磨总统。“这是对总统的骚扰！”特朗普当天发推抨击民主党对他启动弹劾调查。二则反受其害。与特朗普相比，民主党的调查可能会在更大程度上阻止拜登当选总统。

从美国历史来看，弹劾的反噬效果并非没有前车之鉴。共和党人曾为弹劾时任总统克林顿付出高昂的政治代价，输掉了1998年的中期选举。一些分析人士认为，民主党可能也会事与愿违。

不过，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院长金灿荣认为，民主党这么做明显出于选举需要。佩洛西等民主党大佬对美国政治游戏娴熟于心，在采取行动前一定会权衡利弊、计算得失。而且弹劾进程由民主党人主导，他们也会设法控制负面影响。事态发展或许难料，但是客观上能让特朗普很被动，从而给民主党的选情“加油送分”。

影响

特朗普此前一直否认相关指责，得知民主党人要对自己进行弹劾调查后，特朗普更是第一时间发推回怼，痛批民主党人“甚至都没有看过（他与乌克兰总统的）通话记录”就启动弹劾调查，这是“对总统的骚扰”“是政治迫害”。

同时，特朗普方面也在见招拆招。特朗普周二在推特上宣布，打算在周三公布与乌克兰总统的通话记录。一名高级政府官员还表示，白宫计划在本周末之前向国会公布举报人的投诉内容和监察长的文件。据福克斯新闻报道，美国官员称，监察长的文件将显示举报人存在“政治偏见”。

刁大明指出，众议院启动弹劾调查就意味着启动弹劾程序。那么，民主党的最新动作对特朗普究竟会构成什么影响？他会否因此被弹劾下台，终结连任之路？外界对此看法不一。

美国“政治”新闻网表示，特朗普挺过了《走进好莱坞》的不雅录像带事件、夏洛茨维尔骚乱、艳星斯托米·丹尼尔斯的封口费丑闻、米勒“通俄门”报告以及其他几十项对总统任期的威胁。不过，“最近的问题可能更具挑战性。”

英国《卫报》指出，对特朗普来说，这次被弹劾的风险要比他总统任期内的任何一个时候都要高。

然而，不以为然的声音也比比皆是。民主党发起弹劾调查“到底改变了什么？不是很多。无非是佩洛西正式支持弹劾调查而已。”CNN写道。

《今日美国报》称，特朗普将面临正式的弹劾调查，但并不意味着他将被免职。

事实上，民主党的弹劾程序很可能走到半路就戛然而止。

简单来说，弹劾程序分为以下几个步骤：众议院启动弹劾程序、众议院进行弹劾调查、众议院表决是否弹劾、若众议院投票通过弹劾，将由参议院接手审判、参议院最后表决是否定罪与罢免。

具体而言，众议院启动弹劾程序后，将由众议院相关委员会，通常是司法委员会或其小组委员会进行调查，以确定联邦官员的行为是否足以被弹劾。

不过，在佩洛西设计的调查布局中，众议院下属6个委员会：司法、情报、筹款、金融服务、监督、外交事务，这次将“全线开工”进行调查。事实上，这些委员会的调查早已展开，许多仍在进行中。用佩洛西的话说，现在是在弹劾调查的“保护伞”下继续。

这些委员会将继续调查特朗普在总统任内、未任总统时的所作所为，以及其商业活动的方方方面。重点包括妨碍司法公正、拒绝提交纳税记录、艳星封口费等。

CNN指出，根据美国宪法，足以被弹劾的罪行包括“叛国罪、受贿罪或其他重罪和轻罪”。然而，究竟是什么构成这些罪行，尤其是重罪和轻罪如何界定，一直是美国历史上激辩的主题。这种争议同样会发生在针对特朗普的弹劾调查中。

众议院调查结束后，如果民主党决定弹劾特朗普，那么众议院司法委员会主席杰里·纳德勒将提出并审议弹劾条款。佩洛西将在这个问题上拥有最终发言权。接着，众议院将安排投票表决，只需简单多数即可通过弹劾条款。

《今日美国报》指出，众议院完全有可能通过针对特朗普的弹劾条款。民主党在众议院435席中以235票对198票获得多数，远远超过弹劾所需的218票。

但金灿荣认为也有不确定性。“因为民主党对是否弹劾总统意见分裂，很可能连众议院这一关都过不了。”

民主党人面临的问题还不限于此，目前就弹劾调查的范围、谁该负责调查等也似乎未达成共识。

即使众议院通过弹劾案，也并不代表总统就此下台。接下来还需参议院审判，决定是否对总统定罪并将其免职。审判结束后，参议院将表决是否定罪和罢免。这需要参议院三分之二多数，即67名参议员的支持才能通过。

但是，专家预计，在共和党掌控参院的情况下，这几乎不可能实现。

从以往来看，整个弹劾程序预计需要数月时间。比如前总统约翰逊，从国会采取第一步行动到参议院宣判无罪，整个过程历时94天。尼克松熬的时间最长，共184天。在众议院批准弹劾调查之后，尼克松最终选择提前辞职，以避免正式被弹劾。克林顿则忍受了127天，所幸最后参议院宣判无罪。

佩洛西虽然没有给出时间表，但是她说将“迅速”完成，纳德勒也希望在今年年底前完成这项工作。

至于民主党的弹劾“武器”对特朗普的竞选连任会否形成致命打击，刁大明认为，过去面临弹劾危机的总统没有一个是谋求连任的总统。克林顿、尼克松都是第二任期，约翰逊也是在林肯遇刺后出任总统，完成剩余任期。对于谋求连任的特朗普来说，启动弹劾调查意味着什么尚难判断。

金灿荣则认为对中间派选民或许会有影响，但是对特朗普的铁杆选民影响不大。美国政治是两党对立，信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总体来看，众院民主党人的弹劾调查掀不起大波澜，特朗普的选情最终要看明年美国经济走势，今年的任何民调都不具有参考意义。”

不过，在CNN政治分析人士拉里·萨巴托看来，即使唐纳德·特朗普总统没有被参议院定罪，众议院发起的弹劾程序也会给他的总统任期留下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