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安度晚年,羅興才老師寫了三部小說:《門檻》巜洋村官》巜圓夢》。《門檻》和巜洋村官》已出版。現在,羅老師在帶孫子孫女的同時,忙裏偷閒寫一些短文章來打發閒暇時光。歡迎大家鑑賞並提出寶貴意見!

下面讓我們穿越時光隧道,進入飢餓年代。

我和紅薯的緣分

――羅興才

現在,我雖然已年近七十,但對紅薯卻仍然情有獨鍾。每天早晨都要蒸一個紅薯喫。但這是作爲健身之物而喫,與以往和紅薯的緣分截然不同。

在少年時代,我就與紅薯有了生死之交。那是1959年三年自然災害的困難時期,我正在距家10裏之外的峪山鎮上讀高小。

早晨,天剛矇矇亮,我便要朝學校趕,午餐就是帶去的幾個涼冰冰的蒸紅薯。有時爲了換得幾本"小人書"看,就把蒸紅薯送給鎮上喫商品糧的同學們,從他們那兒"等價交換”幾本"小人書"。儘管肚子餓的咕嚕咕嚕響,可是當我捧着"小人書"時,讀得是津津有味,如癡如醉。

這種好日子沒過多久,因爲生產隊分的紅薯有限,很快就喫完了。

在那個年月,紅薯是我們"八條崗"一帶的主糧。紅薯沒有了,米麪更是見不到的稀有之物。

人總不能等死,爲了活命,就千方百計地尋找可喫之物:刮樹皮、挖野菜、撿爛紅薯⋯⋯

每逢週末,我就提着一個筐子,扛着一把钁頭,到已經刨過紅薯的地裏,一钁頭一钁頭的重新刨地,希望刨出先前挖剩下的少許紅薯。

這時已是隆冬季節,且不說在泥土中尋找紅薯會把手凍爛。而且尋找的少得可憐的紅薯早已凍爛,像泥巴一樣。但當我每刨到一個爛紅薯,仍然會如獲至寶,小心冀冀地掰去"紅薯"上的泥土,小心翼翼地把"紅薯放入筐裏。

半天若能挖出半筐爛紅薯,就算是大豐收了。

挖岀的爛紅薯,由母親洗淨,與野菜、磨碎的樹皮混合在一起做成面粑粑,喫起來又澀又苦。

即便如此,一家老小也輕易捨不得喫,留着給我帶着當上學的午餐乾糧,他們在家裏喝能照出人影的野菜湯。

後來日子好轉了一些,村民們就吸取了經驗,視紅薯爲寶,擴大栽種面積。可紅薯豐收了,保管它安全過冬卻成了難題。

只要肯動腦,辦法總比問題多。通過摸索,發現地窖是紅薯冬天的"護身符"。於是就大打"深挖地窖、廣藏紅薯"的人民戰爭。我也成了挖紅薯窖的主力軍。

因爲,爲便於保暖,紅薯窖開口小,在朝下挖的初始階段,大人下不去,都由我們小孩子做奠基工作,用小鎯頭一下一下地刨,然後用一隻小筐子把泥土一筐一筐地吊出地面。一口紅薯窖一般由一老一少施工,小孩在下面刨地,老人在上面吊土。我和堂叔羅正合(我們同齡)跟爺爺是生產隊挖紅薯窖的"專班",一般三兩天就能挖好一口紅薯窖。

生產隊的紅薯窖幾乎都灑有我的汗水。僅我家裏屋內屋外就挖了三口紅薯窖,每年可以儲存紅薯五六千斤。

青年時代發生的一件與紅薯有關的事,更讓我至今記憶猶新。

那是1967的深秋,我正在襄樊四中(現更名爲襄陽四中)讀高中,因文化大革命,我和幾位同學成了學校的停課逍遙派。

生產隊那年改變口糧的分配方式,不再由大家把紅薯挖起來後再分給各家各戶,而是按估產把地裏的紅薯直接分到一家一戶,由各家自己挖,挖得出挖不出都計算爲口糧,挖不起來凍爛了就會失去口糧。於是,人們就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了。然而,這就讓我這人口多勞動力少的家庭,很容易讓口糧得而復失。

爲了保住救命糧,我就邀請同班同學張忠發、譚香貴、陶小志到我家,幫忙刨紅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用三天的時間挖完了七畝地的紅薯。

那個時代,既缺糧更缺錢。當紅薯挖完後,一家人就合計把紅薯窖裝不完的紅薯拉一板車到城裏換些錢,用於買油鹽。

可當八麻袋紅薯裝好袋上上車,準備拉走時,被生產隊長顧長照發現了。

他來到我家門前,雙手叉着腰,大聲喝斥道:紅薯是糧食,糧食不能買。要買就是投機倒把,就要批判鬥爭。

可實在缺錢了,只好挺而走險。當着隊長的面,我們把紅薯重新下下車,倒出麻袋。

待深更半夜時,我們又偷偷將紅薯重新裝進麻袋上上板車,連夜朝六十里開外的襄陽城拉去。

可天公不作美。太陽昇起一杆子高時,當我們趕到東津的一條河邊時,輪渡因故停渡。

我們望着滔滔的江水,進退兩難。

後經爺爺提議,我們又將沉重的板車朝下流拉了8里路,找到一個叫老營的小渡口。

板車和人倒是都渡過了河,可河水邊與河岸之間的四里路全是沙灘,板車無法拉過去。我們只好將紅薯下下車,兩個人合抬一袋,來回走了十餘趟,才把紅薯和板車都搬到河岸。

這時,大家汗流浹背,精疲力盡,飢渴難忍。多麼想在河岸上坐下歇歇腳,可目的地還沒到達啊!

我們只好咬咬牙,繼續拉着板車前行。

好不容易到達目的地,可身上錢無分文,紅薯一時又不能變現,我和同學們只好餓着肚子趕回學校,由爺爺吆喝着賣紅薯。

紅薯倒是賣出去了,可投機倒把的帽子卻扣在了爺爺的頭上。爺爺爲此捱了不少批判鬥爭。

紅薯和我有不解之緣,但其中的酸甜苦辣卻讓我無法述說。

――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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