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志願者幫精神病患者尋藥,因是武漢人兩次被舉報)

我是幫精神病患者尋藥的志願者,因是武漢人兩次被舉報,三次搬家

“我是武漢人,但我也是個正常人。”

說這句話的女孩叫格林(化名),她一邊在進行爲病友尋藥的志願工作,一邊卻因爲自己武漢人的身份在外地兩次被舉報,三次被迫搬離住所。她不明白:爲什麼即使自己一切正常,也不能讓一些人摘掉有色眼鏡?

“病友不能沒有藥”

在記者認識的志願者當中,格林的身份有些特殊。不光因爲她是武漢人,也是因爲她還存在一定程度心理障礙,自己也屬於需要幫助的羣體。

但這位1998年出生,今年還在上大三的女孩,已經幫助二十多位武漢的精神疾病患者買到了維持生活的藥物。

“我的心理諮詢師徐醫生說,疫情期間我的所有心理諮詢全免費。他本來可以不這麼做的,大概就是那一刻有一種東西打動了我,我想把這種感受盡自己的力量傳遞出去。”

讓患者更有尊嚴更快樂地生活,這句話也打動了格林 。供圖

因爲疫情封城後,武漢市精神衛生中心的不少病友處於焦慮狀態,再加上快遞難以進入武漢,患者面臨斷藥的風險。

作爲一名患者,格林知道突然斷藥是什麼感受。“藥物跟心理諮詢不同。心理諮詢是用一種長時間治療,幫助你形成一個系統去構建以前缺失的東西;而藥物就像從外部把你固定住的鋼筋,支撐不住就可能會垮。”

她開始四處聯繫,爲患者求醫問藥。格林與另一位病友小慧對患者們的藥物需求進行統計,打碼後發佈在微博上,在確認對方可以幫助後,再提供聯繫方式,最大限度保護病友們的隱私和尊嚴。

發佈在微博求助超話不久,有很多網友找到她表示願意提供幫助。每天要處理的信息過於繁雜,格林形容自己變成了“人肉信息中轉站”:從早忙到天黑,倒下去的時候,腦子裏全是誰那裏有幾盒,誰還需要幾盒。

在所有幫助中,最讓格林印象深刻的,是素昧平生的病友之間的理解和互助。

格林與部分捐助者的聊天記錄。供圖

“我自己是抑鬱症患者,有幾盒治療失眠和抗抑鬱的藥,有什麼需求可以聯繫我。”“我家裏還有這些藥,現在已經不需要了,希望可以寄到有需要的人手裏。”把價值不菲的藥物無償捐贈給武漢的病人,這樣的善意和溫暖給了格林很大的支撐。

“病友不找我問藥了,說明問題解決了”

由於精神疾病患者面臨斷藥的焦慮,遇到物流延遲,他們經常會質疑格林。每當這時,格林就需要一次次查詢,再把結果反饋給病友。

藥物延遲送達,有的是因爲當地營業點無人值班;有的是快遞路線不走武漢,導致周邊地區病友收到藥要比平時多花一倍時間;還有的遇到封路繞路,也會讓運輸增加不確定性。

格林一邊要聯繫物流,一方面要安撫病友。但在發生幾次爭執後,負責居中聯絡的病友小慧還是被踢出了羣。雖然和一部分病友失去聯繫,但格林和小慧還在通過私聊的方式繼續這項工作。

病友們的藥物是從各地捐助者那裏一點一點攢起來的。聊天記錄供圖

“病友非常焦慮,他們需要一個出口、一個希望,所以只能找我問藥。好消息是最近幾天病友們陸陸續續不說話了,說明藥已經送到。”儘管沒有收到任何感謝,但格林並不沮喪。

由於格林還對接了很多手中有藥的熱心網友。在被拉到一個有大約50人的疫區病友羣后,她無暇休息,已經投入到新一階段的工作當中。

“這一次直接和病友溝通,比來回傳話效率提高了很多,而且有一些微博網友和大號在幫我們接力轉發,快遞企業也已經陸續恢復正常,這次大家拿藥應該會比之前快一些。”

“兩度被舉報,三次換住所”

但格林也有自己的煩惱和困難。這主要是外地存在對武漢人的誤解和戒備,她在離開武漢以及志願工作期間,幾次遭遇粗暴對待。

因爲一些個人原因,格林在武漢只能住青旅,再加上雲南有個實習,她於1月24日來到雲南,打算在朋友家中自行隔離14天。但26日就遭到當地村民舉報,社區要求她搬去隔離點。

“隔離點是收費的,每天358元,在那裏隔離就要多花近5000元,一個大學生實在是負擔不起。”在格林和朋友的堅持下,社區允許她居家隔離,每天兩次測量體溫進行報告。

但社區對她仍不放心,此後又幾次找來,期間格林發現隔離點價格降到了200元,儘管獨處會加劇她的症狀,但不想給朋友添麻煩的她還是在2月1日晚坐上救護車,被送到了隔離點。

2月1日晚,格林坐上救護車被送去隔離點。受訪者供圖

也是在這裏,格林開始了爲病友尋找藥物的工作。“投入到工作裏的時候,我對獨處的恐懼可以被緩解,一個人對着白牀單沒有那麼害怕了。”

隔離點的一份西紅柿炒雞蛋飯要38元,“知道我們沒有別的地方去,這個價格給的東西甚至都不是熱的。”格林只想儘快離開這個地方。

2月7日,從格林離開武漢算起已過14天隔離期,她終於拿到了醫學證明。但朋友所在的社區卻不允許她回來,甚至行李都不許來拿。

多方諮詢求助未能解決,格林只能找另外的朋友暫居,在提供了接觸隔離觀察證明以及各項登記後,沒想到住了沒幾天就再次遭到舉報。“當地社區的人拍着窗戶要求我離開。他們說,‘你現在出來我可能還能給你安排住處,你不出來就沒地方去了!’”

格林情緒也逐漸激動,和外面的人吵起來,直到朋友來幫忙併拍攝了全過程,社區的人才逐漸平息,但還是警告格林不許外出,否則還是要趕她走。

格林的接觸隔離觀察告知書。供圖

“一路上我都戴口罩,住單人間,天天量體溫,離開武漢已經二十多天沒有任何症狀,醫學證明也拿到了。我是武漢人,我也是正常的人,我只想安安靜靜地住下來而已,爲什麼要趕我走。”

好在此事已經告一段落。2月15日上午,社區主任打電話向格林道歉,並表示,當地政府很重視對湖北籍人員的安置工作,之前社區趕人是行動過激了,如果有需要的話會爲格林申請免費住處。

格林表示了諒解,“我對處理方式很感動,說明堅持道理是有用的,堅持才能得到後來的理解和尊嚴。”現在的房東很關照她,當地志願者也爲她送來蔬果和一些生活用品,她終於可以不受打擾地把志願工作進行下去。

格林說:“我最大的願望還是疫情儘快結束,生活儘早恢復正常,可以回到武漢,回到學校。”

楊藝 本文來源:中國新聞網 責任編輯:楊藝_NBJ10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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