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貴州花江大峽谷鑽研石漠化治理難題

熊康寧石山怕他村民愛他

“熊老師,我想辦個養牛場,您覺得合適嗎?”

“您教我種的火龍果快熟了,能幫忙對接市場嗎?”

“最近我的花椒產量上不來,想請您看看哪兒出了問題。”

……

記者跟隨貴州師範大學喀斯特研究院院長熊康寧採訪,一到花江大峽谷石漠化治理示範區,路上不斷有村民來跟他搭話。記者心生疑惑:明明研究石漠化治理,村民生計問題爲啥也要問他?

一雙登山鞋,一件衝鋒衣,60歲的熊康寧雖然兩鬢花白,走起山路卻很快。“在農民的土地上做科研,要解決他們的現實問題。”彷彿看出了記者的心思,熊康寧笑着說。

跟窮山惡水打一場生態硬仗

走在花江大峽谷石漠化治理示範區,遠看漫山蒼翠,秋陽裏生機盎然。不過走近一看,綠葉下不是黃土,而是一片白花花的石頭。

“亂石旮旯地,牛馬進不去;耕種幾大坡,收入兩小籮。”貴州的石漠化面積與嚴重程度居全國之首,特別是關嶺縣以南、貞豐縣以北的北盤江花江大峽谷兩岸,近九成的國土面積都被亂石覆蓋,當地老百姓只能從石頭縫裏討活路。

“一眼望去幾乎寸草不生,但凡有點土的地方都被種上了玉米。”1985年,熊康寧從貴州師範學院地理系畢業後,留校從事喀斯特研究。1996年,他第一次進入花江大峽谷,看到眼前的景象,心裏不禁直打鼓。但他最終決定留下來,“石山這麼嚴重,具體原因、治理方向卻有待明確。”

熊康寧帶領科研團隊翻山越嶺做調研,發現石漠化並非完全是喀斯特地貌脆弱的自然環境導致,毀林開荒和伐木燒薪等不合理的人類活動纔是生態嚴重惡化的關鍵。

熊康寧認爲,解決石漠化問題不能搞一刀切,而是要因地制宜進行治理。此後數年,他和團隊成員終於查明全省石漠化分佈和趨勢,並建立起石漠化等級指標體系。

從2000年開始,藉助國家科技支撐計劃課題,熊康寧與科研團隊決定,在花江大峽谷設立一片石漠化治理示範區,準備跟“窮山惡水”打一場生態硬仗。

住進村民的石頭屋,手把手教種植花椒

擦耳巖村,貞豐縣境內北盤江沿岸的小山村,村如其名,遠處奇峯聳立,眼前亂石嶙峋。“山上除了幾棵玉米,剩下的全是石頭,20畝地養不活一家5口人。”在熊康寧來村裏之前,村民饒大友不敢想象山上還能種其他植物。

“恢復植被,要讓一方水土養得起一方人。”熊康寧設計了一套綜合治理方案,提出以蓄水、治土爲核心,特色經濟林種植及高產技術爲支撐,將工程措施、農藝措施、產業措施等技術體系予以科學配置。

爲此,科研團隊通過對比實驗,確認花椒、金銀花等作物比較適應花江大峽谷的自然環境,於是採購了大批秧苗,免費送給當地老百姓試種。

“秧苗發給他們,轉手就抱去餵牛,說什麼也不肯放棄種玉米。”熊康寧沒想到老百姓不買賬,甚至提出質疑。良苦用心卻得不到老百姓認可,他開始反思原因。“我們的結論來自於實驗室,老百姓看不到具體效益,當然不會買賬。”

熊康寧乾脆住進了饒大友的石頭屋,手把手教他種植花椒,並承諾收穫後包找市場。不出三年,饒大友驚奇地發現,僅靠花椒一年就能帶來數萬元收入,比種玉米強得多。老百姓看到了希望,紛紛主動舍玉米改種科研團隊推薦的作物。眼看局面已經打開,意外狀況又出現了。

“秧苗種下去,山頂寨子的村民卻不給山下放水,找誰做工作都不管用。”後來,熊康寧提了20多斤苞谷酒進寨,與村民大醉一場後,水的問題順利解決。

“與在實驗室做科研不同,在農民的土地上做科研,就應該和他們打成一片。”經過20多年的努力,熊康寧和團隊將花江大峽谷石漠化治理示範區拓展到50平方公里,植被覆蓋率從1996年的3%提升到47%,石漠化面積比例降低了31%,農民年人均純收入從650元提高到6000元。

因地制宜治理石漠化

走出擦耳巖村不遠,便來到銀洞灣村,漫山遍野的花椒林中,一條棧道直通峽谷。這是貴州師範大學喀斯特研究院的又一嘗試,他們正依託當地奇山奇石的喀斯特地貌和氣勢磅礴的峽谷景觀,建起一個山地旅遊產業示範基地。

“石漠化治理不是簡單的植樹造林,而是一個系統工程,生態效益和經濟效益應當相輔相成。”針對不同等級石漠化的具體情況,熊康寧科研團隊系統性提出防治措施,構建了畢節、清鎮、花江3種石漠化治理模式,以及人工造林與特色林產業、草地建植與生態畜牧業等9種工程模式與衍生產業技術體系。“有的地方適合發展經果林,有的地方適合種蔬菜,治理也要對症下藥,不能一個方子管到底。”

“雖然示範區內的石漠化得到了有效治理,但是全省喀斯特地區土地退化的趨勢沒有徹底逆轉。”從教33年,熊康寧時常告誡團隊成員和弟子們,石漠化治理是一個長期、艱鉅的任務。

“把我該做的事做好,剩下的就交給後生們去拼搏。”熊康寧說,一代接着一代幹,頑石定能變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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