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州猶太教堂血案敲響的不只是“反猶”警鐘華人應得到什麼啓示？

原文轉載自：崔菡詩寧(實習) 美國中文網

在剛過去的週末又發生了一起仇恨犯罪（hate crime），造成了11死6傷的人間慘劇。

上週六，一名白人男子羅伯特.鮑爾斯(Robert Bowers)襲擊了在進行祈禱儀式的“生命之樹”猶太教堂，一邊大喊“所有猶太人必須死”，一邊對着人羣掃射，最終導致11死6傷，其中有4名警察在與鮑爾斯的交火中受傷。現場的匹茲堡公共安全局官員表示，他這輩子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情景。

製造屠殺案的羅伯特.鮑爾斯(Robert Bowers)

在襲擊開始前約一小時，鮑爾斯在自己的社交媒體上寫道“HIAS(希伯來移民援助協會)熱衷於幫助殘害我們民衆的侵略者入境。我不能無視國民遭屠殺。” HIAS(希伯來移民援助協會)是一家爲難民提供服務的非營利組織，於19世紀末創立，初衷是是幫助東歐猶太人移民美國，後來轉而服務所有不同文化背景的難民。

鮑爾斯當場被警方逮捕，並於今天上午坐着輪椅在匹茲堡第一次出庭。據悉，鮑爾斯以29項罪名被起訴，其中11項是與仇恨犯罪相關的聯邦罪名，另有11項涉及持有槍支和謀殺的罪名，最高可判死刑。負責此案的賓州聯邦檢察官布雷迪(Scott Brady)也得到了司法部長塞申斯的批准，以死刑起訴兇手。

今天鮑爾斯出庭時的法院速寫

川普也在第一時間發推回應了槍擊案，譴責這次案件是 “大規模謀殺的邪惡行徑”，並稱 “必須對抗在任何地點出現的反猶太主義”。白宮方面表示，川普與第一夫人梅拉尼婭將於明天到訪匹茲堡，與匹茲堡社區民衆一同哀悼。

據悉，有一位當年納粹大屠殺的倖存者因爲晚到教堂4分鐘而再次倖免遇難。而當時在屠殺現場僥倖生還的猶太教牧師傑弗裏.邁爾斯(Jeffrey Myers)表示，他這一輩子長期面對着反猶主義的騷擾，但是他不會屈服於仇恨，並將致力於把社區發展得更好。

民衆自發地哀悼逝者

反猶情緒爲何重燃？

直到最近，還有很多美國民衆以爲猶太人最黑暗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從表面上看起來，猶太人在美國也一直“春風得意”：Facebook首席執行官馬克扎克伯格是猶太人，川普的大女婿庫什納是猶太人，第一千金伊萬卡也爲了丈夫改信猶太教，在影視娛樂行業，猶太人更是呼風喚雨，猶太裔導演和影星不勝枚舉。

本週末這場血腥的屠殺和兇手“想讓猶太人全都死掉”的呼喊讓不少美國民衆驚覺，反猶思潮已在近年悄悄蔓延滋長。

“這種邪惡行爲讓我想起了二戰時的大屠殺，人們怎麼能這麼殘忍，這個社會怎麼還有這麼多邪惡存在？”本次襲擊的倖存者之一，91歲高齡的唱詩班領唱者Moshe Taube說。

猶太人在美國人口中僅佔大約2%，但據FBI年度調查數據顯示，針對猶太人的襲擊在每年由宗教原因挑起的仇恨犯罪中佔一半以上。旨在反對反猶太主義的非營利性組織反誹謗聯盟（the Anti-Defamation League）也警示道，2017年發生了1986起針對猶太人的攻擊，相比2016年的1267起已出現了不容忽視的增長趨勢。在網絡上，辱罵和威脅猶太人的言論也愈發囂張。

洛杉磯街頭曾出現“阿道夫希特勒是對的”的駭人標語

十五年前，反誹謗聯盟曾發表了一本長達132頁的手冊，書名爲“保護你的猶太教機構：當今危險世界下的安全策略”，書中建議猶太教堂配備武裝警衛以保障安全。這也與川普在本次屠殺案後川普的評論不謀而合。但令人唏噓的也正是這一點：教堂本是人們尋求內心平靜和心靈的庇護的場所，但是到了當今社會，居然連去教堂都要時刻提防自己的人身安全。

不少評論人士認爲，近年來反猶思潮中有很大一部分與陰謀論政治聯繫在一起。猶太人經常被描繪成一個即將“壟斷”主流社會的外來民族，他們在經濟社會上的成功和政治上的得勢將漸漸“吞噬”和同化整個美國，甚至將“統治全世界”。這一次猶太教堂屠殺案的製造者鮑爾斯也是正這樣一位恐懼猶太民族將“統治”美國的反猶主義者，本週末的慘劇反映了一個深刻紮根於美國曆史的嚴峻現實：反猶太主義，本土主義和反移民情緒長期以來不可避免地交織在一起。

民主黨捐助者索羅斯最近收到炸彈包裹威脅一事也是這些複雜情緒引發仇恨犯罪的一個縮影。匈牙利猶太移民、金融大鱷索羅斯巨大的財力和政治影響力也使得各種關於他的陰謀論甚囂塵上，不斷有人宣稱社會上出現的自由派聲音都是索羅斯拿錢買的“水軍”，還有人把最近的大篷車難民事件和他扯上聯繫。雖然早已被闢謠，但是這些謠言流傳甚廣，讓許多民衆深信不疑。去年甚至有人在白宮網站上請願將其定義爲“恐怖分子”，並沒收他數十億美元的財產，徵集到的簽名數以十萬計。在上週一連串炸彈包裹的收信人中，索羅斯的名字也赫然在列，正是這種對猶太人爲自己的政治野心用金錢操縱民主黨的恐慌的一種表達。

民主黨捐助者索羅斯

槍擊案折射下的華裔未來

有意思的是，在前文裏提到的、被嫌犯鮑爾斯痛恨的希伯來移民組織HIAS，雖然由猶太人建立，其實與華裔也有不少淵源。其曾經的主要領導者之一、律師Max J. Kohler，就一直認爲美國社會上的反華情緒和反猶太思潮是一脈相承，他自己也爲數名在排華法案時期被起訴的華人的後代做過代理律師，以期爲他們“正名”。而這次賓州猶太教堂的慘案，與在美華人的關係也不只是這些。

猶太裔和亞裔在歷史、文化傳統和教育、經濟等觀念上都有一些相似性，華人還有“東方猶太人”的稱呼。由於理念相近，這兩個族裔之間在某種程度上也頗感親近。去年我們在報道長島大頸學區的公校危機時，就有聽過猶太人“寄希望於同樣看重教育的華裔來保護學區”的說法；哈佛大學涉嫌歧視亞裔學生案開審前，訴訟支持者也提出，猶太裔學生在上世紀上半葉，也遭受過哈佛類似的歧視；而亞裔與猶太裔通婚甚至還成爲一種被研究的“現象”，各界名人中就有不少例子，例如扎克伯格與妻子Priscilla Chan。

同爲努力在美國社會站穩腳跟且較爲成功的少數族裔，猶太裔和亞裔在白人至上主義愈演愈烈的當下面對着相似的困境。一方面，作爲少數族裔，他們都或多或少地被主流社會拒之門外，不管是亞裔面臨的“玻璃天花板”還是是猶太裔不堪其擾的“政治陰謀論”，因此反對種族主義、爭取更多上升通道是兩個羣體共同的政治主題。然而從另一方面看，相比其他少數族裔來說，他們佔據了更多的社會資源，因此在呼籲平權的時候，他們可能也會面對被“反歧視”的問題。尤其是在教育方面，猶太裔的昨天幾乎就是亞裔的今天：精英大學如哈佛大學曾一度限制猶太裔學生錄取比例，這正於亞裔學生如今的處境十分類似。

20世紀上半葉哈佛大學猶太裔錄取比例與七十年代以來亞裔錄取比例對比

下週二便是中期選舉的投票日，種族情緒矛盾升級的陰霾下，華裔羣體在匹茲堡槍擊案事件上感同身受的種族情緒，恐怕或多或少會影響到中期選舉。

今天下午，睽違已久的簡報會在白宮召開，許久不見的發言人桑德斯身着綠色連衣裙在簡報室出現——顯然，這是一場爲槍擊案“加場”的簡報會。會上，桑德斯宣佈了川普將於明天出訪匹茲堡慰問槍擊案家屬的消息，並稱“這次槍擊案是邪惡的行爲，反猶情緒是對人性的褻瀆(play of humanity)。”

白宮今天舉行的簡報會

衆所周知，川普家族與猶太裔有着解不開的淵源，不僅女兒女婿均爲猶太教，猶太利益集團還是他競選時的重要財團。桑德斯也提到，“作爲他家庭的一部分，總統欣賞猶太裔”。有媒體透露，制定川普出訪匹茲堡的計劃，伊萬卡夫婦的建議佔了一定比重。在川普在反猶太主義的立場上，庫什納一直是岳父的擁護者。庫什納曾於兩年前公開發表文章，爲當時還是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的岳父的一次不小心的推特轉發，極力反駁了他是反猶太主義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