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堆的魅力在于他的神秘,在于他文化的独特性。能够辅助研究三星堆的史料只有两部——《蜀王本纪》、《华阳国志》。

西汉扬雄在《蜀王本纪》说过,古蜀人“不晓笔墨,未知礼乐”。三星堆有成熟的青铜器,但是没有文字,只有只言片语的古老传说,这加强了研究三星堆的难度。但是扬雄多少提供了一点线索,“蜀之先王名蚕丛,后代曰柏灌,又次者曰鱼凫。此三代各数百岁,皆神化不死”。需要说明的是,蚕丛、鱼凫都是指一个氏族,不是指某个君主,这里说了蚕丛的活动时间有数百年。

东晋常璩的《华阳国志》也提到了蚕丛,“有蜀侯蚕丛,其目纵。死作石棺石椁,国人从之,故俗以石棺椁为纵目人冢也。”

巧的是,三星堆的确有“其目纵”的青铜形象,反映出以上两部史料还是非常靠谱的。

一、蚕纵氏——先羌部族,D、N 、O2a

这个面具是世界上最早的,凸出的眼睛代表了古蜀人对于眼睛的崇拜,他们认为眼睛可以洞察一切,通过艺术形式来表达眼睛可以看得很远很远。。有点像“千里目”。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李白如是说。蜀地先后变换了蚕丛、柏灌、鱼凫、杜宇、开明数个王朝,由于没有文字,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姑且解一下,从考古上来说,三星堆文化的时间为公元前2800年-前1100年,共分为四期,约相当于中原的夏、商、西周前半期。

一期为宝墩文化(前蜀文化,前2800-前2100),

二三期为三星堆文化(古蜀,公元前2100年-公元前1300年),

四期为十二桥文化(古蜀,主要遗存在金沙遗址,前1300-前900),

这个分期大致了解一下就行,有些学者的划分时间会有所差异,没有标准答案。有些仅分为三期,分为四期主要是为了更好对应四代大王蚕丛、柏灌、鱼凫、杜宇。蚕丛对应宝墩文化,宝墩属于三星堆文化的第一期(前2800-前2100),文化特征有先羌部族的痕迹,是一种先夏的遗存。

三星堆会不会和彝族祖先有关?根据头饰、Y染等来看,可能有关联。但即使有关,彝族祖先也只是处于三星堆里面的中下阶层,不是主导的那个。在此正告某些彝族分裂分子,就算你祖先阔绰过,也不代表你现在有分裂国家的资格。

我们从基因上来推测一二。由于石棺风俗最早起源于西北的马家窑文化,商朝时期则出现在川西,那说明这个风俗和西北的游牧羌、氐族有关,羌、氐族有老亚洲的Y染色体——D类型,根据凉山彝族的Y来看,他们的D占二成,可作为参考。

然后,根据分子人类学,蜀地是O2a(旧O3)族群的传统势力范围,这里还保留有一大波O2a的古老类型,即O2a*-M122(xM134)。彝族的古老类型占不到一成,高频的是O2a-M117,占二成多。

凉山彝族还有其他类型:一成的N1,一成的O1b(旧O2),还有少量的F2、R1a。N曾经存在于古华北,后来北上发展为阿尔泰人,F2来自于印度南部的达罗毗荼人,R1a可能是塞种人带来的,又叫斯基泰人。

二、柏灌氏——O1b、F、R1a

柏灌也是一个谜,记载太少了,《蜀王本纪》里面叫“柏濩”(音货),今从灌。灌,是古代祭祀的一种形式,斟酒浇地以求神降临 ,见《论语·八佾》——子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

柏灌氏也存在了数百年,起到了一个承前启后的作用。如果说鱼凫氏是爆发期,柏灌氏即是积累期。柏灌氏对应三星堆第二期,即公元前2100—前1600年,相当于中原的夏朝。这个时期我们可以推测,先羌部族和夏人有关,夏朝建立之后,先羌部族大量北上发展,只剩下O1b的百濮部族,人口出现真空。在南方,一些异族开始进入。

话说在蜀地西南方有一条“蜀身毒道”,它在上古就已经存在。这条道能直通“身毒”,身毒也就是现在的印度,学者起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名称叫“南方丝绸之路”。象牙、海贝等从印度大量流入蜀地,西亚的文化元素也随之而来,从而形成了三星堆文化的独特性。三星堆出土的数千枚海贝中,数量最多的是一种产于印度洋深海水域的白色齿贝,这种海贝只产于印度,“蜀身毒道”存在的有力证据。

在南方丝绸之路上生活着一些矮黑人,按照基因学来说,矮黑人大部分是D类型族群,顾名思义,他们身材比较矮小,《山海经·大荒南经》就有记载:“有小人名曰僬侥之国”,唐朝的《括地志》更说僬侥身高不到三尺,古三尺约为一米,则人形同侏儒。《括地志》可能是夸张的说法,但矮黑人的确是存在的,他们的后裔是现在印度洋的安达曼岛土著、马来西亚土著、氐族,早期缅甸土著也有相当部分的矮黑人,叫尼格利陀人。

在矮黑人的南边是达罗毗荼人,达罗毗荼人长得也有点黑,他们属于F类型族群,在雅利安人入侵之前,他们还占据着整个印度大陆,创立了古老的哈拉帕文化,甚至在缅甸也有他们的分布,他们善于做商贸,和中国的西南夷族来往很频繁,直到前1500年雅利安人入侵印度北部,来往才开始间断。达罗毗荼人处于中亚与蜀地的中间点上,起到了中转贸易的作用。

和达罗毗荼人一起进入中国西南的,还有一支古老的塞种人。塞种人是从中亚过来的,他们手上掌握着先进的青铜技术,要铸造青铜,必须大量的铜矿,云南滇池是铜资源储量最大的地方,于是塞种人选择滇池为落脚点。印度-缅甸-云贵形成了一条铜器文明的输入线路。

由于尝到了开拓的甜头,这支塞种人的冒险家继续北上蜀地,当然,来到蜀地的时候,他们的数量已经很少了。这里虽然没有铜矿,但当地人热情好客,塞种人就定居了下来,在这里铸造青铜器。

三星堆和殷墟的青铜器成分,完全不同。三星堆的青铜器中不存在锌元素,而在自然界锌通常是与铅伴生的。殷墟青铜器中铁元素含量普遍较高,三星堆的却很低。还有,三星堆缺乏锡元素,锡能够降低熔点、增加硬度,可见三星堆的原料有限——以上充分说明了两地的矿料来源不同。三星堆本身不产铜,他们的铜矿可能来自长江下游或者南部,当然,结合塞种人的情况来看,铜矿更可能是来自滇池。

对比一下三星堆文化、商文化的青铜器,我们会发现:二者的差异性大于相似性,独立性大于融合性。如果硬要把三星堆看作中原的一分子,那就尴尬了——历史学术为民族情感服务了。我们得以一种开放的、全新的思维去破解三星堆,三星堆肯定是中西合璧的产物,但问题是,他受西方影响更多一些。黄金权杖、黄金面具,在文化形式、风格上不同于中国的本土文化。青铜面具上高鼻深目的特征、庄严肃穆的艺术风格,与西亚雕像接近,黄金面具、黄金权杖则带有古巴比伦特色。

结论,夏商时期很多遗址都受到中原的影响,也可以说生活在中原的阴影之下。唯有三星堆文明,受影响之外还顽强保留了自己的特色,以其出土的青铜器、玉器来看,无论数量、体量、还是艺术成就,都是令人震撼的。

未完待续。。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