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世界讀書日我都記得。

如果匆忙間忘記了，少讀幾本書還不算什麼，釦子她媽會很有意見——這天還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當初選這一天舉辦婚禮的時候，我還不清楚有世界讀書日這樣的安排，純粹是因爲那天是節假日，而且是農曆上的雙日子，圖個吉利。

不過因此讓我不敢忘讀書日這樣的節點，也是好事。其實每一天都是一樣的，之所以還會產生這麼多紀念日和特別的日子，就是要在形式上提醒一下人們，這一天可以和一年當中其他的364天不太一樣。

連嶽講，如果有人說沒有時間讀書，那就像說沒有時間呼吸一樣。很長時間之內我也這麼認爲，我認爲閱讀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但今年感覺有些力不從心。去年我看的書特別多，基本一兩週就能讀完一本，今年手頭事情多，空餘那麼一點零碎的時間，爲了調節緊張節奏也往往選擇翻手機，安靜下來讀紙書的時間的確大爲減少。2018年我讀了三四十本書，2019年四個月將盡，我纔讀了三四本。

前兩天和別人聊起書價的話題。這一兩年隨着紙張價格飛漲，過去賣三四十塊錢的書現在基本見不到了，現在的新書動輒賣到六七十，五十塊錢以下的書已經不多了。

看一下前些年港臺書的價格，咱們的書“終於”不再便宜，平價或者低價時代過去了。不過不管怎麼說，幾十塊錢讀到一本好書，獲得作者幾十年總結出的經驗和認知，閱讀依然是天底下最合算的事情之一。

鼓樓西朗讀會就和閱讀有關。

讀書不止破一萬卷的史航老師組織，每月底的一天他邀請圈中好友前來參加，每人用15分鐘閱讀一本書的片段。至今朗讀會已經舉辦23期，也就是說它已經持續了將近兩年時間。

我去現場聽過很多次，主要收穫有三個，一是能見到很多想見的人，二是有些文章和書中內容非常適合演員來演繹，三是從這些人的閱讀中發現好的書目。演員在所有朗讀者中佔一定成分，能看出他們當中有人真的喜歡閱讀，早已養成閱讀習慣，但有人可能也是來做做樣子，他們在臺上閱讀的時候，你很難分清他是在看書，還是在表演。

不過仔細想來，我覺得裝飾性更強的後者也無可厚非，至少他們還願意來這裏“表演”閱讀，這本身可能就意味着一種轉變和可能。也有些演員給我帶來的感覺是一絲敬畏，他們在影視劇中的表演天馬行空，站在臺上聊起閱讀這件事卻嚴肅認真，像換了一個人。另外從言談話語和閱讀書目中，也能看出有些人閱讀之廣之深。

每次去朗讀會我都帶上相機，聽他們閱讀的間隙也會拍幾張照片，捕捉熒屏和銀幕上他們不曾有過的樣子。讀庫老六說過，能讀完一本厚書的人是性感的。你也可以這樣形容他們。

以下是其中一部分朗讀者閱讀的樣子，有演員，也有其他人士。

老狼。那天他還特意自備了一臺藍牙音箱，自己打開音樂配合朗讀。不過如果只看照片，你會發現老狼讀什麼都像讀情書。

閱讀對於蔣方舟來說，大概就是柴米油鹽這樣的必需品吧。她每次說起書裏的片段都如數家珍，讓人歎服。

大鵬。他上臺先逗了幾句，而後坐到一邊開始安靜閱讀。

段奕宏個性十足，穿得也很隨意，拎着一瓶礦泉水上場，席地靠在牀邊讀梵高的傳記。

成方圓。朗讀會能串聯起來的朗讀者有時很微妙，多年沒有露面的人也能偶爾見到。

譚卓。那時她出演的《我不是藥神》還沒有上映，她讀了一段雙雪濤。東北籍的她感嘆東北出了一位好作家，朗讀過程中多次使用東北口音演繹文中的對白。

劉威崴永遠是那麼安靜淡然。讀起書來就更是如此。

何琳。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牽手》和《一年又一年》。

馬思純。傳媒大學播音主持專業畢業的她，那天讀了史鐵生的《合歡樹》，感情真摯，聲音動聽。一年之後，馬思純在微博上寫張愛玲讀後感被人嘲笑，其實自己讀出什麼就是什麼，只要有所收穫，有什麼可指責的呢？

徐帆。她讀的是山口百惠自傳。

袁弘當天專門戴了禮帽。他讀的是李誕《宇宙超度指南》。

夫妻齊上陣，都戴着帽子。二姐確實是二姐，張歆藝讀着讀着後來乾脆躺沙發上了。

劉震雲戴上眼鏡，讀的是自己《一句頂一萬句》中老詹勸楊百順信教那一段。

葉三真是位爺。

傅晶真美。她上臺後率性地脫掉鞋子和外衣，在沙發上一盤腿，表情豐富地讀了一段《罪與罰》。

戴嬈也多年未見。

姜思達一上臺就說，在今天的朗讀者中自己最沒有文化。他坐在高凳上讀了一段以前寫的與父母的往事，讀到最後感性的他聲音哽咽，紅了眼圈。

馬未都沒專門拿書，照着手機讀了一段。

于謙讀自己的《玩兒》，就是郭德綱所說《玩兒于謙》那本書。沒有讀家庭寵物有關內容，他專門挑了養鷹的故事。

池子說自己看書少可能真不是自謙，他首先說自己讀的這本書是《動物兇猛》，然後開讀之前又說是《頑主》，還說書裏有些內容電影沒拍進去。讀出來我才發現，其實是《一點正經沒有》。

馮雷。那時他出演的《人民的名義》剛剛播出。

導演徐昂。

劉恆讀了很多年前的一本舊書。那天的朗讀會，我很大程度上是衝着劉恆去的。他總能讓自己筆下的人物講人話，或者是說他們該說的話，秋菊、張大民、穀子地、李慧泉無不如此，甚至張思德和王進喜。

東東槍聲情並茂，讀他鐘愛的《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

戲曲演員出身的餘少羣，讀《紅樓夢》“黛玉葬花”片段。

桑格格，讀自己寫的還未出版的文字。

止庵非常隨和，先樂呵呵和大家打招呼，而後不緊不慢讀文章。

姚晨安靜地讀李娟《阿勒泰的角落》。那時《都挺好》還沒有播出，姚晨讀完意猶未盡，又闡發了很多自己的表演觀。

宮哲讀繪本《爺爺變成了幽靈》，讀哭了。後來在一個場合見到史航老師和她，我清楚地記得她悲腔朗讀的一幕，卻一時想不起她的名字，低聲詢問史航老師才猛然想起。

紅衣程琳，讀特蕾莎修女。

代樂樂讀趙趙懷念父親的文章《父親》。除了開場開了兩句玩笑，剩下時間代樂樂完全沉浸在文章營造出的意境當中，讀到中間她也哭了，讀完還說了幾句感慨的話。

蔡康永讀《幽靈救命急先鋒》。

內斂低調的祖峯，讀《一平方英寸的寂靜》。

黃西讀自傳《黃瓜的黃，西瓜的西》。

孫茜讀張曉風《行道樹》。張曉風這個名字，也已經多年不念叨了。

竇文濤別出心裁，沒有拿着書本，現場給大家解讀自己理解的陶淵明一首詩。他管這叫“玩兒”。

鞠萍讀李娟《我的無知和無能》。鞠萍姐姐童心未泯，不拘一格，讀完書還給大家清唱了一段京劇《紅娘》片段。

張國強風風火火，做派還是像那位高城連長，他讀了一段《我的團長我的團》。

郭京飛讀了一封信。那時《都挺好》也還沒有上，否則現場是不是可能爆發事故？

陶虹也讀了一封信。這樣的舞臺上，的確是很適合朗讀信件的。

在參加朗讀會前不久，張小斐剛剛失去自己的父親，那天她特意選擇了閻連科的《我與父輩》來讀。

鐵打的史航流水的嘉賓。他是召集人，也是主持人，同時也是朗讀者。利用職務之便他總是第一個讀，給大家打個樣兒，所讀書目五花八門——當然服飾穿戴不在打樣範圍內。

最近的2019年4月朗讀會上，史航破例多讀了一次。他先讀了是枝裕和寫給樹木希林的悼詞，又讀了樹木希林、內田裕也夫妻的女兒寫給父親的悼詞，其間還介紹了這非同一般、很難定義的一家人。

樹木希林夫妻的情感經歷，在常人看來簡直不可思議。史航據此提醒說，我們看待一些事情可能不需要那麼絕對和肯定，就像有些人看到網上事件就惡語相加，這是不應該的。

史航老師拉我也去讀過一次，我念的是王小波寫給李銀河的信——

“十六歲的時候，有一天晚上大家都睡了，我從蚊帳裏鑽出來，用鋼筆在月光下的一面鏡子上寫詩，寫了趁墨水不幹又塗了，然後又寫，直到塗得鏡子全變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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