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明熙看了一部電影叫《盲山》,電影講的是一個大學畢業生被拐賣進深山,幾經逃脫最終離開大山的故事。看到女主人公在大山裏邊想盡辦法離開,明熙覺得人販子甚是可惡。從此,她對人販子產生了一種本能的抗拒和厭惡,有一段時間她甚至覺得人販子就是瘟疫,只要粘上了立刻就死掉了。

常平是在大學畢業參加工作後認識的明熙,他們在一個部門工作。常平擅長人際交往,膽大心細,對女孩子非常好,在單位有“暖男”之稱。明熙性格內向,部門的正常聚會她幾乎都不參加,每天下了班就回家,生活規律的不像是20多歲青春洋溢的少女,倒很像是老態龍鍾步履蹣跚的老太太。

也許正像人們經常說得那樣,人缺什麼往往喜歡什麼。常平的外向和明熙的內向正好互補。於是,常平就成了明熙的男朋友。常平常常懷疑明熙怎麼可以坐在一個地方一下午都不動?而明熙也很奇怪爲什麼在遇見人甚至是一個陌生人的時候常平也總有話可說?常平和明熙就這樣互相吸引,談不上有多相愛,至少是沒有大的矛盾。

很多時候明熙看着眼前的常平,都會懷疑:這是我男朋友?怎麼一點真實的感覺都沒有?他爲人那麼隨和,怎麼會喜歡我這樣一個冷冰冰的人呢?每當有這種感覺出現的時候,明熙的腦海中都會浮現出幾年前看得電影《盲山》,接着自然而然地就會想到電影的女主角,想到她被騙的悽慘經歷。明熙想自己是不是和電影的女主角一樣被騙了?

然後她就做了一個舉動,她立刻拿出手機,把常平的備註改成“人販子”。她看着手機屏幕上的“人販子”三個字,有點不寒而慄。想想平日裏常平對她也不錯,不能當他是人販子吧?再說萬一哪天手機丟了被人撿到,人家一看“人販子”三個字,還不立刻報警啊?這要是把警察叔叔給驚動了,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於是,明熙想了想,把“人販子”改成了“狗販子”。就算被人看到“狗販子”的備註,也不會報警吧?只要不驚動警察叔叔,明熙纔不去管“狗販子”這個稱呼到底是不是準確呢?就這樣,常平莫名其妙的就在明熙的手機通訊錄裏變成了“狗販子”。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常平都沒有發現自己在明熙那裏是“狗販子”。常平和明熙都不是疑神疑鬼之人,都給對方留有隱私。他們平日裏從不拿對方的手機檢查,偶爾需要用對方手機的時候也會給對方報備,取得對方的許可。

這件事情的曝光還是常平第一次登明熙家門的時候。常平作爲明熙的男朋友,第一次登門拜見未來的岳父岳母,心裏緊張的不行,連地址都記錯了,折騰到中午纔算是趕到明熙家。常平一進門就爲自己的遲到賠罪道歉,說出來的話一套一套的,把明熙的父母哄得很開心。

結果,飯桌上明熙的父親多喝了兩杯,拉着常平一個勁地說話,推杯換盞的,大有稱兄道弟的嫌疑。明熙的母親給明熙使了一個眼色,意思是讓她給常平說說,別再讓老爺子喝了,今天已經喝得差不多了。明熙拿出手機給常平發短信,勸他別再喝了。

結果,常平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高興,也喝多了,聽見手機響拿出手機,就當着明熙父親的面唸了明熙的短信。這下,明熙的父親不幹了,非要明熙把手機拿過來,說是要把明熙手機裏常平的聯繫方式給刪除了,還美名其曰:沒有聯繫方式,看她還怎麼聯繫?

明熙和母親哭笑不得,這都喝成什麼樣了?明熙裝模作樣的在手機上亂按了一通,說是已經刪除了。可是,明熙的父親不相信,非說自己要檢查一遍。明熙沒有辦法就把手機遞了過去,她想以父親喝醉的狀態,他甚至連手機通訊錄都翻不出來。

果然不出所料,明熙的父親在手機上按了半天,沒有找到通訊錄。這時,明熙正要把手機接過來,常平說了一句話,他說我打過去不就知道她刪除了沒有嗎?明熙的父親立刻喜上眉梢,拍了一下常平的肩膀說:對啊,打。

結果,“狗販子”三個字就出現在了手機屏幕上,關鍵是,明熙的父親還當衆唸了出來:“狗販子”,明熙,有一個狗販子給你打電話。明熙接過父親遞過來的手機,說不出來的窘迫。父親還沒有明白過來,不過明熙猜常平已經明白了。

這件事情過後,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明熙都想找一個機會向常平解釋。但每次想要開口的時候,又覺得不知道從何說起,這件事情就這樣被耽誤下來了。常平呢,也沒有因爲這件事情嚮明熙討要過說法,該怎麼樣對明熙還怎麼樣對明熙,好像這件事情根本不存在一樣。

見過了雙方父母,結婚的事情自然就被提上了日程。明熙對結婚一點感覺都沒有,她心裏一直有根刺,這根刺不除,這婚就結不開心。最能感知明熙這種狀態的,自然就是常平,後來,連常平的父母都看出來了。

常平的父母曾問過自己兒子,是不是明熙不同意結婚?常平笑着說,沒有的事情,明熙那是緊張,不是有一個病叫“婚前恐懼症”嗎?明熙就是婚前恐懼。常平的父母半信半疑的繼續張羅婚禮,常平事無鉅細的詢問明熙關於婚禮的種種想法,能辦到的都辦。

大婚之日很快就到了。明熙還是暈暈乎乎的,她甚至可以說是迷迷糊糊的就穿上了婚紗,然後迷迷糊糊的就被人推上了禮臺,而直到站在禮臺上,明熙才恍惚過來:這是自己的婚禮,這個婚禮過後,自己就是常平的妻子了。

婚禮的司儀問:新郎,此時此刻,你最想對新娘說什麼?

常平拿起話筒,面對明熙,說:其實,我最想做的職業是狗販子。明熙,你不會怪我沒出息吧?

底下的賓客笑成一團,他們還沒有見過在婚禮上講狗販子的新郎。明熙沒有笑,她也笑不出來,在這麼一個緊張的時刻,她怎麼可能笑得出來。不過,常平說得話她倒是聽懂了。常平這是承認自己“狗販子”的稱呼呢。

不知道爲什麼,聽完常平這句話,明熙居然眼泛淚光,她忽然覺得這麼長時間以來,自己似乎都沒有好好關心過常平。換句話說,這麼長時間以來,她一直在跟自己較勁兒。可是就在剛剛那一刻,她忽然如釋重負,她忽然覺得她好想常平啊,好想抱抱他。

司儀恰逢其時的把話筒遞給了明熙,明熙就拿着話筒,面對常平,說:那我豈不是虧了?

常平笑了,明熙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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