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羅曉薇

　　1

　　“如果你現在就要死了，你如何評價自己的生活？”

　　“我覺得糟糕透了。”

　　這是《搏擊俱樂部》中的一場對白，男主角傑克的生活過得一塌糊塗，公寓就是他的一切，傢俱就是他的妻子，永遠刻薄的上司和無盡的工作把他推進焦慮的深淵，使他陷入日復一日的失眠，當痛苦侵襲時他就做冥想來逃避。

　　對他來說，銀行存款就是成功的標誌，擁有電視明星般健碩的身形就是社會通行證。金錢和外表，難道不是這個時代大多數人前仆後繼的對象嗎？

　　曾借奇葩說大火的00後月入十萬少女於木汁就直言不諱地說道，“我就是想賺錢，有錢能解決很多問題”。

　　有許多“正義之士”呵斥她是“拜金”、“小人得志”、“沒有理想”，但誰能不承認正是這層來自80後90後的焦慮帶火了這個00後少女，正是她毫不掩飾了說出了事實喊出了大部分人的心裏話，否則十萬加的閱讀量哪裏來？

　　我們從小就被教育要好好學習上好大學，要考得比領居老王家的孩子好，畢業了要找錢多離家近的好工作，工作了要找個顧家踏實的好對象。

　　我們沒有世界大戰，沒有經濟大蕭條，我們當中有很多人沒有目標，沒有地位，沒有信仰，在父母的蔭護和指導下成長。“我們的大戰就是我們的心靈之戰，我們的大蕭條就是我們的生活。”

　　2

　　在《月亮與六便士》中，男主人公斯特里克蘭德大概也是個糟糕的人。

　　他的後半生在別人眼裏大概糟糕透了，一個人住在不見天日的破舊出租房裏，沒有親人朋友陪伴，喫了上頓沒下頓，飽受疾病窮困折磨，甚至最終病死荒島。

　　可他的前半生於他自己而言才真是糟糕透了。體面的工作、賢惠的妻子、乖巧的兒女，這些外人豔羨的美好生活標配對他來說都是沉重得無以復加的枷鎖。

　　因爲他找到了一生摯愛——畫畫，像溺水的人無法停止在水中掙扎，像飛蛾無法遏制慾望飛將撲入火海。於是他拋妻棄子離家出走，成爲千夫所指的“渣男”，只爲了投奔他偉大的藝術事業。

　　這時那些平時冷冷淡淡關鍵時刻就忽然熱情的鄰居老王們就要出來用唾沫水淹死他了。

　　可他恰好是這樣一個與衆不同的人，根本不在乎別人怎樣看待他，說我沒良心害得人家孤兒寡母只能睡大街？對啊怎樣？說我一把年紀了根本不會畫畫？沒事啊，我十八歲時候學，只會比現在學得快一點。

　　幸運的是半生窮困潦倒的他沒有在飢餓和疾病折磨下灰頭土臉地跑回家，對夢想忠誠到底的他像一個朝聖的香客，終於在氣息奄奄之際找到了心中的靈魂廟宇。

　　3

　　斯特里克蘭德追尋的靈魂廟宇是“美”。

　　很多人在“談美”，可是“美”是什麼？世上找不到任何詞句能完整地描繪它。我們從未了解真正的美是什麼，卻常常聲稱自己見到了她。就如斯特里克蘭德所說，“我們好像住在異國的人。對於這個國家的語言懂得非常少，雖然我們有各種美妙的、深奧的事情要說，卻只能侷限於會話手冊上那幾句陳腐、平庸的話。”

　　很多人說藝術就是在尋找“美”。真是這樣嗎，古往今來多少藝術家用行動證明藝術可以是反叛美的，可以是看起來“醜”的，如杜尚簽名的“小便池”——《泉》。

　　我曾在音樂節的現場聽過咿咿呀呀最聒噪的重金屬搖滾，我完全無法欣賞地質問道，“這也配叫音樂？哪裏有人會去聽這種東西？”一個音樂圈的朋友回應我說，“真正的藝術家纔不在意你怎麼看它，他只管把它創造出來。”

　　於我而言，藝術就是創造，就是敢不同，偉大的藝術作品總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一件，就如我們每一個人的人生，都是獨一無二不可複製的一樣，我走過的每一條路，經歷的每一件事，遇到的每一個人，體驗的每一種情感，都成爲了現在的我，今天的我總比昨天的我離出發點更遠。

　　我們總渴望向前輩求得一點經驗讓我們的人生走得更順暢一點，希望能找到一個和我們自己差不多的模板可以復刻使我走的每一步都有點保障，當我向打了馬賽克的未來張望時，我的心就纏了一圈又一圈的毛線。

　　可是哪裏能有這樣的模板，這世上只有一個如假包換的我。那麼我們每個人心中的廟宇是什麼？

　　4

　　大概是用一生的時間去找到那潭讓你義無反顧扎進去的深水，那種願意爲之付諸一切不可遏制的喜歡。

　　有些幸運的人年輕時就找到了它，有的人找到了又放棄了，有的人還找錯了，如木心說，“有天賦不代表喜歡，但沒有了解和體驗談不上喜歡”，而有的人可能窮盡一生都沒有找到。

　　我們大多數人也許沒有斯特里克蘭德那般幸運最後成爲了大畫家高根，我們只是普通人有着最簡樸的生活。

　　但是誰能說低頭撿便士的人一定比抬頭看月亮的人過得不幸？兩者間只有選擇的差別，最痛苦的其實是在低頭與抬頭之間左右徘徊的人，那些低頭時怨恨自己苟且、抬頭時恨無勇氣遠方的人最難過。

　　電影《莫娣》講述了一個女畫家平凡又傳奇的一生，當朋友問她能否教自己畫畫時，她說，“你如果想畫，你自然就畫出來了。浮生一切都已被框成一幅畫，就在那裏。”

　　沒人能教你如何畫畫，也沒有人能教你如何作出選擇，如何去生活。

　　生活的意義是什麼？選擇的意義是什麼？我們都在期待有人給你一個答案。可是沒有標準答案。用餘生自己去找到這些問題的答案就是意義。

　　-END-

　　圖 / 網絡

　　文 /羅曉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