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哲从浙大新闻系毕业后,在浙江下辖的某一个市所属的县电视台找到了一份编导的工作。她属于随遇而安型的女孩,对工作没有什么太高的要求,有口饭吃有地方睡觉,足以。所以与班上的其他同学在毕业后,扎堆儿去往北上广谋求一方天地不同,文哲对待县电视台编导的工作挺满意,也没有想换工作出去闯闯的想法。

文哲在这个县电视台,一干就是三年。在这三年的时间里,她每天上班、下班,领导安排加班就加班,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她是心有一片海的人,所以外界的些许刺激根本影响不了她。她最擅长的就是在外界的刺激中保持内心的那一份安宁。

父母来看望过一次文哲,他们到杭州旅行,顺便过来看望一下自己的宝贝女儿。他们本以为女儿在大电视台工作,看过之后才知道不过是一个县电视台。他们有些不乐意,心下犯嘀咕,回去之后便商量,既然是县电视台,还不如回家来。这样便可和父母在一块儿,凡事还有个照应。

由母亲代表父母两个人,先和文哲谈。文哲听后,不置可否。她毕业的时候之所以不愿意回老家的唯一理由就是:陌生的环境没有太多的人际压力,人可以活得很随心。她对母亲说,还有工作要忙,便挂了电话。

文哲是不惯说谎的,尤其是对自己的母亲。对母亲说完有工作要忙之后,为了减小心中的内疚感,她只好去别的栏目组瞎转悠,以期别的栏目组正好缺人用,而她就可以适时地补上。她不过是用这种方式,表达对母亲的歉意。

然而,缘分真是一件妙不可言的事情。

文哲在电视台转了一下午,从一个栏目组走到另一个栏目组,把这三年来没有走过的路都走了一遍。没有栏目组正好缺人用,她有些悻悻然,准备回家,然后和母亲说清楚自己的想法。她准备抄一条近路出电视台,这条近路需要经过一个摄影棚。文哲知道这个摄影棚设备比较简陋,平时根本没怎么使用,顶多是一些外包的栏目录一些广告宣传片之类的。

摄影棚的门关着,文哲把耳朵贴在门上,里边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她放心了,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然而,就是这一声门响,让文哲和里边的人,面面相觑。文哲有些囧,她知道摄影的时候,最忌打扰。今天,她的举动算是犯了大忌了。

文哲忙向里边的人道歉,除了嘴里连连的对不起之外,还有鞠躬90度。这个时候,隔着文哲老远响起了一个声音:来的正好,我们这里缺一个女主角,过来串个场吧。文哲抬起头,看见朝自己说话的是一个类似导演之类的人。她忙走过去。

广告的内容很简单,不过是介绍当地的一种特产。文哲看过广告脚本方案后,出于编导的职业习惯,觉得有些地方需要修改,便拿着广告脚本向导演提出自己的想法。导演很欣赏文哲的修改意见,大手一挥便同意了。

过了一段时间,文哲差不多把这件事情给忘了。有一天,那位导演拿着一个剧本来找文哲,他告诉文哲,他很喜欢上次文哲对广告脚本的修改风格。这次,他带过来一个剧本,希望文哲可以帮忙修改一下。文哲委婉的拒绝了,她只是一个编导,干嘛要抢编剧的活干。文哲从来都是把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划分的清清楚楚,不是工作上的事情,她一点兴趣也没有。

然而,那个导演却不死心,几乎每天都要来找文哲。有时候也不说剧本的事情,只说请文哲吃顿饭,或者说有一个新上映的电影,邀请文哲一起去看。文哲也不好意思每次都拒绝,隔三差五的也答应去吃一次饭或者看一场电影。

吃人嘴软,拿人手软的道理,文哲懂。赴了那个导演的约,文哲也会想办法回请一次。一来二去,文哲发现这个导演很有才华,识人断物都有自己的见解。关键是这个导演的名字很有意思,他叫哲文,和文哲的名字正好反过来。

文哲开玩笑似的对导演说:咱们的名字那么像,怎么叫都像是在喊自己的名字,干脆不叫名字吧。导演问,那我们怎么称呼对方呢?文哲说,还没有想好,等以后想好了再说吧。导演笑了笑说,好。

其实,文哲之所以要这么说,是因为她终于扛不住父母的压力,决定听从父母的建议回老家了。但是,这么长时间和哲文在一起,她发现她很喜欢和哲文在一起,她不愿意和哲文说再见,她更愿意一个人悄悄地走。

哲文果然没有发现文哲的秘密,他还傻乎乎的等着文哲告诉他,以后他们之间相互怎么称呼呢,文哲就踏上了回家的火车。文哲是决绝的人,她在临上火车的前一分钟,还把手机给扔了。她走了,把在这个县城的人和景一并抛在了身后。

文哲回了老家,开始了新生活。她在老家的电视台里依旧工作的不温不火,这和她的性格实在是脱不了关系。父母没少为她的婚事发愁,为她介绍的对象都能有一个加强排了,然而还是一个能对上眼的都没有。

如是六年。

看春节联欢晚会,已经成为是我国人民过年的一个习惯。央视举办的春节联欢晚会,有让各省市报送优秀节目的习惯。这一年,正好选上文哲他们报送的一个原创性节目。所以,文哲在大年三十,需要去北京,在央视这个大电视台里度过一晚。

文哲的父母听说女儿要去央视,都吵着要去现场看一次春节联欢晚会。文哲请示了领导说可以,她便带着父母一起去了北京。在满足父母要求这一方面,文哲从来都是不含糊,能答应的尽量都答应。

文哲他们的节目被安排在十点半。文哲依旧保持之前的工作习惯,是自己的工作,那么自己就去完成。不是自己的工作,自己一点兴趣都没有。十点半的节目,她打算九点半和同事们会合,做最后的上台准备,其余的时间她决定先溜达溜达。

然而,这里可是央视,地方大。文哲一会儿就迷路了,好在人多,可以问路。文哲看了看表,差不多时间到了,便准备开始问路。有人告诉她,有一条近路,只要穿过去就可以到春晚的录制现场了。这条近路依旧要穿过一个摄影棚,不过这个摄影棚是一个两层的,上层录制节目,下层可以方便来来往往的行人。文哲谢过这个人的好意,便朝着这个人指点的路线走去。

文哲进到摄影棚,忽然对二层的录制很感兴趣。在这大年三十的晚上,除了春节联欢晚会,还有什么节目需要赶在这个时候录制呢?她蹑手蹑脚的上了二楼,鬼使神差的就推开了门。一如九年前的那次推门,里边的人和文哲,面面相觑。

然而,这次,文哲却从面面相觑的短暂尴尬里,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文哲,是你吗?文哲。

文哲抬头,从众多的面孔中认出一张熟悉的脸,是那个和她名字相反的导演的脸。文哲脸上突然漾开一圈笑容,那是她这六年来,从没有过的笑容。看着朝自己渐渐走进的身影,文哲也朝那个身影走去。

这一次,一定不能再把手机扔了。文哲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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